雲微瀾的記憶力極好,因此,當她再次出現在那間小破廟的街對面時,她對自己很滿意。
京都啊,大魏最繁華的國都,這麼大的地方,她能憑着記憶找回來,不容易。
“瀾哥哥!”還未等她穿過街市,廟裡已飛出幾個靈雀般的身影,伴隨着一道清脆喜悅的歡呼,朝她奔了過來,“是瀾哥哥回來了。”
小白菜,還有其他幾個孩子。
見着這些純真稚嫩的面孔,與那些小臉上毫無保留的喜悅,雲微瀾頓時笑了起來,朝他們張開了雙臂。
貧窮與困苦並未磨滅他們眼裡的清澈,也沒有給他們幼小的心靈沾染上污點,對於這樣的孩子,她是真心喜歡。
笑容還未在臉上展開,雲微瀾忽然神情一變,大喝,“回去!”
然而這一聲呼喝轉瞬就被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嘈雜紛亂中。
人流並不多的大街突然如狂風過境,那旋風所到之處皆是人仰馬翻,所有人都慌亂地朝街邊躲,來不及收的小攤便遭了殃,筐倒鍋傾,瓜果遍地,而罪魁禍首的馬車如入無人之境,對眼前一切熟視無睹,不顧是否會踏傷行人,迅速朝這邊席捲而來。
而從廟中奔出的孩子們對此毫無所覺,眼裡只有雲微瀾。
“瀾哥哥!”跑在最前面的小白菜揮舞着小手,衝着她開心地笑。
雲微瀾衝了出去。
毫不猶豫地,在人潮如水往兩邊狂退的時候,衝了出去。
大街上突然出奇的靜,所有人都因那道纖瘦的人影而停止了動作,連小孩的哭鬧聲也聽不見,只有那飛快輾過石板路的車輪發出的轟隆聲,與兩匹馬八隻馬掌在落地時發出的有力的敲擊聲,一聲聲擊打着人的心頭。
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道迅捷奔出,一往無前,不給自己停頓機會的人影上,那道纖瘦的人影如一道開弓便沒有回頭的箭,筆直衝着馬車而去。
確切地說,是衝着那個雙腳已踏入危險範圍內的孩子而去。
“瀾哥哥……”小白菜看到雲微瀾驀然變色的臉,小臉上的笑容呆了呆,再一回頭,便看到了轉眼便疾馳到眼前的馬車。
以她的高度,正好看到那兩匹馬油亮健碩的肚腹,以及強壯有力高高擡起的鐵蹄。
她一瞬間忘了反應,眼睜睜地看着馬車衝到眼前,圓圓的眼睛驀地張大。
後面跟來的幾個孩子也傻了,張着嘴巴拼命想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在極度的恐懼面前,小小的孩子根本作不出任何反應。
趕車的人依然連甩馬鞭,高聲吆喝,甚至興奮得放聲大笑,似乎沒有看到對面即將被踩成肉泥的女孩,或者說,看到了,可根本不在乎。
所有人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也忘了發聲,只看着那道彷彿不要命的身影與站在原地早已嚇傻了的孩子,以及高高揚起即將落下的馬蹄。
“砰!”兩道人影在須臾間重疊,隨即撞向一旁賣布料的小攤,垂掛的布料柔軟又有一定彈性,緩衝了巨大的衝力,可到底也不能確保兩人無傷。
小白菜只感覺到冰涼的身子一暖,一雙溫暖而有力的雙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還沒來得及體會,便感覺到重重一震,自己似乎撞到了什麼,卻沒有太大的疼痛。
一擡頭,看到一個鮮血直流的額頭。
“坐在這裡別動。”雲微瀾抹了把血,迅速將她放在柔軟的布料上,隨後猛地轉頭看向撞了人卻沒半點犯錯自覺沒有半點停頓的馬車,眼神兇狠如狼。
“你他孃的找死!”她刷地抽起一根竹竿,拔腿就追。
馬車跑得極快,更何況人腿怎能敵得過馬腿,眼見着兩者之間相距的距離越來越大,雲微瀾抓着竹竿一頭,將竹竿往地上狠狠一插。
竹竿因勢而彎,也因勢而彈,但見雲過天際,一道黑影如疾風,如流星般朝馬車激射而去。
走華麗路線而並不結實的馬車後壁被一腳蹬開,雲微瀾揮開眼前的木屑,一把扯去車簾,揪住了趕車之人的衣服領子。
“你幹什麼?放開我!”那人猛地回頭,露出一張極爲年輕極爲漂亮的臉。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兔崽子!
雲微瀾冷着臉,什麼都沒有說,抓着他的衣領將他直接扔了出去。
“嘩啦!”街邊一個魚攤子的大桶水花四濺,活魚從桶裡蹦出來,一身花裡胡哨的兔崽子直接頭朝下栽裡了桶裡。
雲微瀾一勒馬繮,兩匹狂奔的馬頓時人立而起,急急剎住去勢,馬車一停,她一拍車櫞跳下,沉着臉走到木桶前。
兔崽子完全沒防着有人敢扔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水,胡亂揮舞的雙手攀住了桶沿,好不容易擡起頭來,後背卻一痛,還來不及喊出聲,腦袋又栽進了水裡,嗆了好幾口水。
如此三番,雲微瀾移開了腳,而桶裡的人也快被折磨得斷了氣。
兔崽子勉強支撐着自己從桶裡坐起來,呼哧呼哧地喘着氣,滿頭滿臉的水讓他睜不開眼睛,卻不妨礙他張嘴。
“你,你大膽!”他指着雲微瀾,俊俏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帶着腥味與泥巴的水讓他好幾次想嘔又嘔不出來,“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誰?竟敢對本公子動手,你,你是不想活了!”
“老子管你是誰!”雲微瀾捂着額頭的傷口,一腳踩在凳子上,冷笑道,“老子只知道,剛纔若不是老子身手快,有人就要被你撞死了。”
兔崽子愣了愣神,顯然還沒緩過來,想了想,纔想來她指的是誰,遂一臉不屑,“不就是個小叫化子,撞死了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