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琇搖了搖頭,驅散了腦子裡那些混亂的念頭,繼續說道,“她就會在一開始就拿陳侍郎的事情要挾本相,讓本相別輕舉妄動,更別想着對付黃尚書!可現在,本相和陛下兩敗俱傷,誰也沒撈到好處。”
裴琇皺了皺眉,神色怔忡,“難道真如她所說,她做這一切,都是爲了給本相添堵?”
“也許,陛下知道陳侍郎的罪行,但並不打算現在發作,畢竟年關將近,朝務繁瑣,也許,陛下想等年後。等吏部穩定下來後,再清除陳侍郎,安插上自己的人,可沒想到相爺突然向黃尚書發難,齊大人沒轍,只得把陳侍郎拉下水。對於陛下來說,兩敗俱傷,總比只傷他們一方的好。”
聽裴忠這麼說,裴琇沉吟半晌,“你說的也有道理。”
“相爺,那現在怎麼辦?要保陳侍郎嗎?”
裴琇冷哼一聲,“保他?怎麼保?還保得住嗎?”
“齊大人不是說了,那些被害者的家人正被護送着進京,不如我們派人去--”
裴忠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沒了人證,加上相爺暗中運作,陳侍郎說不定就能逃過一劫了。”
裴琇神色冷了冷。語氣凌厲無比,“想都別想!陛下巴不得我們出手,好抓本相的把柄!齊老狐狸既然敢當衆說出派人護送那些人進京,就不怕本相派人攔截,本相若是真派人去了,才中了陛下的計!“
“那現在怎麼辦?真放棄陳侍郎?”
“只能放棄他!刑部插手了,他逃不掉了,本相不是保不住他,可要保住他,要犧牲太多,不划算,只能棄了!一個沒用的廢物而已,棄了也不可惜!”
提起陳侍郎,裴琇恨得牙癢癢,還沒開始用他,就惹了一身騷,真是晦氣!
“那吏部怎麼辦?”
“再選人。吏部原本有兩位侍郎,黃侍郎升任尚書一職後,他空出來的侍郎的缺,還沒人補上,現在他和陳侍郎都出事了,相當於吏部的三位頂頭上官都沒了,要麼從別的部調人過來,要麼從下面的四位三品郎中選人升任。從三品升二品侍郎,倒是好說,只是一品尚書一職,一定得是本相的人。”
裴忠想了想,問道,“相爺想怎麼做呢?”
“六部職能不同,從其他部門選人調任不太方便。還是從吏部下面選人吧。”
“相爺想選誰?”
裴琇沉吟道,“四位三品郎中,得選一位有把柄容易拿捏,但把柄不能像陳侍郎那樣一屁股破事,有能力,但能力不能太強。否則就會狂妄,不能太年輕,年輕的氣盛,也不能太老,老了的畏畏縮縮,做事情拖拖拉拉。”
“相爺放心,老奴會把四個人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的。”
裴琇低低‘嗯’了一聲,打了個手勢,示意裴忠去辦事。
與此同時,宮中也在討論吏部的事。
齊大人,沈文卿都在女皇的寢宮裡。
“陛下,今兒朝堂上宋大人太沖動了。一點情面都不講,就那麼和裴相硬扛,若是裴相發現他是陛下的人就不好了。”
齊大人皺眉說道,鳳瑾微微一笑,“他要是不硬扛,才麻煩。”
見齊大人和沈文卿都面露不解。鳳瑾笑了笑,解釋道,“硬扛纔是宋閻王,不硬扛要麼變了個人,要麼心裡有鬼,這才招裴琇疑心。”
“可他要一直這麼犟,萬一將來惹怒了裴相……”
齊大人憂心忡忡的說道,鳳瑾微微笑道,“惹怒就惹怒,裴琇能如何?他要是能對宋明做什麼的話,早就做了,還用得着等到現在?裴琇不傻,宋明鐵骨錚錚,剛正不阿的名聲在外,他要是敢殺宋明,激怒文武百官不說,還激怒普通百姓。再說了,宋明都犟了這麼多年了。要是突然不犟了,才更惹人懷疑。”
“陛下言之有理,是老臣看問題太過片面了。”
“你和宋明是不同的處事方式,但同樣的,你們都是善於保存自身的人,你是渾身圓滑,讓對手找不到攻擊你的點,而宋明是一身硬刺,讓對手不敢下手,下手必傷。你呀,就別擔心他了,還是擔心擔心齊澈吧。”
鳳瑾笑盈盈道。“他最近如何了?”
“承蒙陛下照拂,澈兒乖巧了許多,也沉穩了許多。”
“一身的刺,年輕氣盛,性情又急躁,不去兵營裡磨一磨,以後怎能成大器?難道你真想將來齊家都壓在齊洵身上?”
齊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是小孫子,不像長孫一樣要撐門戶,又自幼養在賤內身邊,賤內多有寵愛,才養成了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
“他能成器的話,將來和齊洵兄弟間也有照應,豈不更好?”
“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也知道要磨一磨澈兒的性子,讓他受點苦,可每次還沒動手呢,賤內就跟老臣鬧。每一次都一哭二鬧三上吊,老臣實在是……”
看他老臉上又尷尬又爲難的樣子,鳳瑾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死死憋着,在一旁伺候的綠衣就憋不住了,咯咯咯笑個不停。齊大人更不自在了。
鳳瑾略有厲色的看了綠衣一眼,她才拼命止住笑。
“那這一次,你怎麼讓夫人同意的?”
齊大人臉色更尷尬了,在鳳瑾的目光逼視下,才訕訕的說道,“老臣把陛下擡了出來。說澈兒要是不去兵營受罰的話,陛下就要幫唐清河出氣,把澈兒關入大牢。”
齊大人越說,頭越垂越低。
鳳瑾好氣又好笑,“罷了罷了,爲了你們齊家。朕當一回惡人也沒什麼,只是,朕有一點要先說與你聽,齊澈將來成器了,一定要幫朕做事,爲朕守着這江山,這天下萬民,可不能偷懶!”
齊大人滿臉狂喜,‘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匍匐在地,顫抖着聲音說道,“老臣多謝陛下擡愛!”
能在陛下這裡留了名。澈兒的前途不可掂量。
當初齊澈差點打了唐清河,唐清河進宮告狀,他明知陛下只是利用唐家,並不會立唐清河爲皇夫,但爲了陛下的計謀不被人看出來,還是連夜進宮爲澈兒請罪。那時,陛下就跟他坦言,想把澈兒丟去兵營打磨,他當時就同意了,回家藉着陛下的由頭哄好了鬧騰的妻子。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陛下之所以費盡心思磨鍊澈兒,是想將來重用他。
“起來吧,朕挺喜歡齊澈的性子的,真誠率性,不虛僞不做作,只是他太過沖動了,眼力也不夠,不適合朝堂,得先磨鍊個幾年才行,只希望齊愛卿你不要心疼孫兒纔是。”
沈文卿扶了齊大人起來,兩人重新落座,齊大人開口問道,“陛下,吏部的事,您有何打算?”
“朕的打算,就是看裴琇有什麼打算。”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齊大人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沈文卿聽懂了,笑道。“陛下是想隨機應變,不過,該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無論裴相做什麼,我們都有對應的法子。”
齊大人嘆息一聲,“可惜了,好不容易把黃尚書扶上去。結果他沒當幾天尚書,就被裴相整下來了。”
鳳瑾笑而不語,沈文卿也微微一笑。
看着他們的神色,齊大人眸光閃了閃,“難道這裡面有什麼老臣不知道的機密?”
“其實,黃尚書不是陛下的人。”
沈文卿說道,齊大人皺了皺眉,“他不是?那陛下爲何扶他上去?”
“扶他上去,只是爲了吸引裴相的注意力,這樣陛下真正安插在吏部的人,纔有機會出頭。”
齊大人瞪大眼,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陛下當初把陳侍郎的罪行告訴老臣,告訴老臣等待時機到來才揭露,今日早朝,老臣一看裴相把黃尚書整倒了,擔心他把陳侍郎扶上去,那吏部又回到他手裡了,心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陳侍郎也整垮,打裴相一個措手不及,於是揭發了陳侍郎的罪行。”
“你的時機抓得正好,正是朕想要的時機。”
齊大人還是有些不解,“那陛下爲何不直接告訴老臣?”
“因爲你是齊老狐狸呀!最是老奸巨猾的,朕不用點得太透,你就能自己把握時機!”
還有個原因,鳳瑾是不會說的,她也想看看齊大人的本事和眼力,結論是齊老狐狸不愧是齊老狐狸,沒讓她失望。
齊大人先謝過鳳瑾的讚譽,纔好奇的問道,“那吏部之中,誰纔是陛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