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屏住呼吸盯着張太醫,等他把完脈,皺紋密佈的臉上露出笑容,鳳瑾揪緊的那顆心,才噗通一聲落回胸腔裡。
“陛下放心,皇子殿下並未中毒,脈象好得很。”
鳳瑾終於鬆了口氣,忽而想到一事,問道,“張太醫,朕要如何防範這種事情?”
張太醫搖了搖頭,“怕是無法防範的。皇子年幼,別說是奶孃自己服毒,通過毒奶水餵給皇子,就算是奶孃有任何不適,比如生病,都會影響到皇子。若是有心狠的奶孃,真要下狠手。皇子那麼小,又不會說話,又如何防得住呢?”
若是有心狠的,趁人不備掐住曜兒的脖子,誰又能知道?
現在還不知道剩下的七個奶孃,有沒有中山王的人。
就算沒有中山王的人,那有沒有別人的人?
就算都沒有問題,誰知道她們將來會不會被人收買?
鳳瑾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敢再用奶孃了。
她想了想,說道,“張太醫,之前朕是服了藥回奶的,能不能再用藥催奶?”
她現在也是後悔,當初就該自己餵養曜兒的。
張太醫想了想,才答道,“這個情況老臣沒有碰到過,陛下產下皇子不久,還不到十日,也許可以試試,老臣去給陛下配服藥,再開些催奶的吃食方子。”
“去吧。”
張太醫退下後,鳳瑾看着躺在無名懷裡睡得香甜的曜兒,愛憐的親了親孩子白嫩的面頰,“王氏的家人呢?”
“已經派暗衛去處理了,一家子都是中山王留在帝都的忠僕。”
“忠僕?再忠心也扛不住暗衛營的刑具!”
鳳瑾冷笑道,臉上閃過一絲冰冷的戾氣。
無名看了她一眼,“阿瑾想怎麼做?因爲暗衛營用了殘酷的刑具,動了大刑,王氏的證詞是不足以扳倒中山王的。”
上了大刑,就很有可能屈打成招。
誰都知道暗衛營是女皇的心腹,這樣的證詞,是不足以讓鳳家宗族相信的,只會認爲女皇爲了剷除異己,使的手段。
“要對付一個人,可以走明面上的道,也可以走暗面上的道。”
無名看着鳳瑾臉上冰冷刺骨的神情,皺了皺眉,“這件事阿瑾不用操心,我讓暗衛去做……”
“不必了。”
鳳瑾垂下眼簾,掩去眼睛裡的冷光,無名默然片刻,一手抱着鳳曜,一手攬她入懷,“阿瑾,你要記得,一切有我呢。”
鳳瑾沒有言語,無名知道她心裡恨極了中山王,想要自己動手。
中山王可以對付她。雙方明刀明槍的較量,願賭服輸,可是,不能對孩子下手!
無名又抱了一會鳳曜,便去了御書房批閱奏摺。
鳳瑾讓人去請李詩容進宮,李詩容來時。她正在喝張太醫熬的藥。
一碗又一碗的,又酸又苦又澀,喝一口下去,差點忍不住吐出來。
李詩容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着。
鳳瑾喝完那幾大碗藥,又簌了口,才揮退在一旁伺候的宮人。擡了擡眼皮,掃了李詩容一眼,“知道朕召你進宮做什麼嗎?”
李詩容恭恭敬敬的答道,“妾身不知。”
“沈太夫人送你進京,當真只爲了要抱重孫子?”
鳳瑾的聲音很平靜很溫和,貌似是在和李詩容道家常,可是聽在李詩容耳裡,卻讓她身子一僵,沉默片刻,才答道,“祖母讓妾身進京,盯着夫君。”
她不說。女皇也有法子查到,不如自己坦白。
鳳瑾眸光一閃,“盯着文卿,爲何?”
“祖母覺得夫君有時候不夠穩當,心思過於活躍,讓妾身在一旁,提醒着些。”
看來,沈太夫人也知道帝都的那些事情,知道沈文卿起落了好幾回。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沈太夫人活成了老人瑞,眼睛毒辣得很。一眼就看穿事情本質。
“沈文卿手裡有人,太夫人手裡的人想必也不少吧?”
李詩容詫異的看向鳳瑾,看見鳳瑾脣邊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一動,老老實實的答道,“是。祖母手裡也有一些人脈。”
“這些人,想必在太夫人送你進京的時候,就交到了你手裡吧?”
李詩容猶豫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是。”
見李詩容滿臉防備的樣子,鳳瑾淡淡一笑,“朕對你們手裡有哪些人,並沒有興趣,朕只是想問太夫人借一個人。”
李詩容暗中鬆了口氣,她真怕女皇問她要名單,把太夫人的人一個個剷除了,“陛下想借什麼人?”
鳳瑾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李詩容越聽,臉色越白,額頭也開始冒汗,“陛下,這,這實在是……”
“你若是做不了主的話,就派人送信回去給沈太夫人,聽聽她的意思。”
李詩容並沒有急着告退,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她擡起頭來,清亮的目光看向鳳瑾,“事成之後,陛下給夫君什麼?給沈傢什麼?”
鳳瑾在心中讚了李詩容一句,這人有點膽量,居然敢直接問她要好處。
“給沈文卿御史臺。”
“御史臺本就是夫君的,不是嗎?這一次夫君立了大功,陛下會重新倚重他,御史臺已經是夫君的囊中之物。”
李詩容說這樣以下犯上的話,鳳瑾並不以爲忤,脣邊依然含着笑,“那你想要什麼?或者說,沈太夫人想要什麼?”
李詩容還沒這麼大膽子和她討價還價,怕是臨行前,沈太夫人叮囑她的。
李詩容遲疑再三,才壯着膽子說道,“祖母想爲沈家討一個爵位。”
果然如此!
鳳瑾依然在笑,笑得李詩容頭皮發麻,“沈太夫人想要什麼樣的爵位?”
“親王郡王沈家不敢肖想,祖母想要一個侯爵,或者伯爵。”
不上不下的爵位,太夫人還算識趣。
“事成之後,朕會賞沈家一個爵位,至於侯爵,還是伯爵,就看太夫人的人,能不能把這一次的事辦得漂漂亮亮了。”
侯爵比伯爵高一等。
李詩容沒想到女皇居然就答應了,立即下跪謝恩。
“去吧,曜兒百日禮之前,朕要看見結果!”
李詩容行了一禮,低着頭退了下去。
屋子再次安靜下來,鍾姑姑端了催奶水的湯水進來,服侍着鳳瑾喝下。
又是藥又是湯的,喝得鳳瑾一肚子的水。
從白天到晚上,鳳曜依然不肯喝奶孃的奶水,連羊乳牛乳也不肯喝,一直喝的米湯,三五日還行,日子久了怕是不行。
鳳瑾心裡急得不行,可面上卻沒有露半分端倪,一碗接一碗的喝着催奶水的藥汁和湯水,直喝得都要吐了。一肚子的水,連飯菜都吃不下。
就這麼一連催了三日,鳳瑾終於感覺胸脯脹脹的,她試探着讓曜兒吸着,說來也神奇,曜兒不願意碰奶孃們。卻願意吸着鳳瑾的,大概他知道這是母親,永遠也不會害他。
曜兒就這麼時不時的吸着,居然在第二日,吸出了奶水,雖然一開始很少,可也足以讓鳳瑾欣喜若狂,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漸漸的,奶水越來越多,過了三四日,曜兒已經不需要加米湯了。
鳳瑾給了奶孃們一筆豐厚的賞賜,送她們出了宮。暗地裡讓暗衛們盯着這七個奶孃,看有沒有中山王的人,若是有,即便沒做什麼事,鳳瑾也不會放過。
自此之後,鳳瑾親自照顧着曜兒。鍾姑姑和馥郁會時常幫手,至於有了身孕的綠衣,鳳瑾可不敢讓她幫忙。
就連晚上,曜兒也是跟着鳳瑾和無名睡在龍榻上,夜裡給曜兒喂夜奶的工作,自然是鳳瑾的,但給曜兒換尿布的工作,是無名的。
無名每日的工作,除了上朝,批閱奏摺,處理朝政,還多了一樣--初爲人父,要洗尿布。
一晃眼,一個多月過去了,鳳瑾正式出了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