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深夜,當太后看着在她身邊沉沉入睡,毫無防備的鐘漠,忍不住嘴角上揚,在心中暗道,惠妃呀惠妃,你總算做了一件好事,就算死,你也死得其所了。
太后冷眼盯着鍾漠已經蒼老許多的面龐,年近五十的男人,再怎麼樣仔細打扮,也掩蓋不住眼角的皺紋,以及斑白的鬢角。
不過,每一夜帷帳之內,這個中年男人,卻變成了一個瘋狂的年輕男子,恨不得在太后身上瘋狂死去,他以爲這是愛情所致。殊不知不過是宮中禁藥的緣故,太后服用了宮中嚴令禁止的禁藥,那些藥是妃嬪用來爭寵的,能讓身體肌膚細膩潤澤,散發出一種讓人上癮的香氣,男子越和她歡好。越會深陷其中。
不只如此,這藥還有個好處,能讓男人精神煥發,精神奕奕,彷彿重回青春年少,這也是鍾漠頻繁來別院的原因。
委身於鍾漠。對太后來說,說不上委屈,也說不上高興,這只是她的一步棋,只是看着鍾漠落入棋局,成爲她手裡的棋子。太后心裡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就在太后端詳着鍾漠時,鍾漠的眼皮微微一動,睜開雙眼醒了過來,與此同時,太后眼裡的冷光褪去,變成溫柔多情的盈盈春水。變化之快,讓人側目。
“雲華,你怎麼還不睡?”
鍾漠低聲道,太后溫柔一笑,把臉依偎進他的胸膛,“漠哥,我睡不着。”
“爲何睡不着?”
“我心中害怕。”
鍾漠撫摸着她光滑纖細的後背,“有我在,怕什麼?”
“就是因爲有你在,我才害怕。”
鍾漠濃眉一挑,“爲何?”
太后擡頭望着他,眼中秋水盈盈,她張了張脣欲言又止,最終輕輕嘆息一聲,“沒什麼,漠哥,睡吧,你明日還要練兵。”
無論鍾漠問什麼,太后都是說沒什麼,讓他別擔心。
鍾漠見什麼都問不出來,只得作罷。
第二日,鍾漠找到素蘭姑姑,問她最近太后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素蘭姑姑猶豫再三,被鍾漠逼得急了。才說出了太后的心事。
鍾漠原以爲太后大概是在擔心她自己的處境,沒想到太后擔心的是他的處境,擔心女皇會查到他頭上來,擔心自己會連累他,想要離開北疆,躲去西域小國。可又捨不得離開他。
鍾漠聽了素蘭的話,臉上的表情複雜得很,他什麼也沒說,也什麼都沒做,只是當天晚上沒來別院。
“關門吧,他不會來了。”
見素蘭不停的往外面張望。太后幽幽道。
素蘭嘆息一聲,見太后氣定神閒的模樣,嘆道,“太后怎麼一點也不着急?”
“急什麼?他會乖乖就範的。
太后眼裡光芒閃爍,脣角上揚,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笑容,“他現在只是需要冷靜一下想一想,你放心,他離不開哀家的,哀家的癮,可不是那麼容易戒掉的!”
太后纖長的手指輕輕敲着椅子的扶手,“這請君入了甕。慢慢用火烤着熬着,總有一日,會熬得他受不住,乖乖就範,哀家不急,皇帝現在身孕那麼重,身體又不好,滿腔心思都在那個野種上,她也沒心思來對付哀家,哀家會耐心的等着,等到她最脆弱最虛弱的時候,一舉把她打垮!”
看着太后脣邊冰冷的笑容。素蘭不寒而慄,她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小聲的說道,“太后,那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若是太后得了權,只要她乖巧聽話,將她好好養着便是了。”
太后冷哼一聲,“從她不肯聽哀家的話,打掉那個野種,離開那個卑微下賤的男人開始,她就已經不是哀家的女兒了!哀家只當沒有生過這個女兒!”
她說着,深深看了素蘭一眼,“你要知道,在皇權爭鬥中,母女也好,父子也好,兄弟姊妹也好,最後都會反目成仇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最後一句話,太后的聲音冷得刺骨,飄入素蘭耳裡,讓素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張了張脣,想要說些什麼,可看着太后眼睛裡的冷光,終究不敢再言語,免得惹怒太后。
十月底的時候,鳳瑾的身孕已經八個半月了,她如今已經將國事全部交給無名。只是偶爾看一看摺子,薩耶王子親自帶着使臣和進獻給大周的禮物進入大周,已經走了一半的旅程,大概十一月上旬就能抵達帝都。
五個一品尚書,已經開始準備談判事宜。
雖然匈奴戰敗,薩耶王子爲了求和。提出兩個條件,一,將北疆劃給大周,二,自此歲歲朝貢。
但有些具體的東西,還需要詳談。
鳳瑾本想讓李屹回來。兵部不能老缺着兵部尚書,但不知裴琇和無名說了什麼,無名就改了主意,繼續讓李屹呆在北疆。
一進入十一月,帝都突然冷了下來,嚴冬來臨,整個帝都都瀰漫着冰冷肅殺的氣氛,讓人心中有些不安。
朝中似乎即將爆發出一場暴風雪,儘管目前還平靜得很,但感覺靈敏的人,已經嗅出了宮中和朝堂上的味道有些變了。
兩萬帝都的巡防軍,加一萬宮中御林軍,最近半個月,帝君已經親自去軍營巡查了三次,這讓人感覺是不是又要開戰了?
可匈奴剛打完,江東王也老實得很,實在無戰可打,再說了。大周如今元氣大傷,需要休養生息,實在不適宜再打戰。
有膽大的便問起帝君,帝君只是冷冷淡淡的說了幾個字:“有備無患。”
這又是什麼意思?
大臣們更加滿頭霧水,紛紛暗道,就這含糊不清的答案,還不如不問。
無名的確不想開戰,但從北疆傳回來的消息,鍾漠明顯已經被太后說動,最近一直在試探手下將領的意思,有人忠心追隨鍾漠,無論鍾漠做什麼。都誓死追隨,而有人則搖擺不定,另有人則明確表示反對,最後一類人,都被鍾漠明升暗降的貶謫了,北疆的氣氛比帝都更僵冷,更人心惶惶。
這也是他聽了裴琇的諫言,不讓李屹回來的原因,不管怎麼說,李屹在那裡杵着,多少能拖延一下,或者讓鍾家軍的將領們有所顧忌。尤其是鍾漠,就算想殺那些反對的將領,也不敢,只能明升暗降的掩飾着。
這些事情,無名都沒跟鳳瑾說,阿瑾最近因爲懷孕,夜不能寐,憔悴得很,他不想讓她更操心。
而齊澈帶回來的那支大軍,中途接到無名的命令,不用回來了,就駐紮在原地。而軍隊駐紮的地方,恰好位於北疆和帝都之間,呈一種拱衛帝都,阻攔鍾家軍的姿勢。
無名在等,等到北疆的局勢陷入冰點,等到將領們看出鍾漠的用心。心生恐懼的時候,等到那時,便是他將分裂鍾家軍的時刻!
現在,還不到時候,還需要再等等。
他希望李屹能扛住,沈文卿也能扛住,他的美男計繼續管用。
說來,沈文卿真是夠狠,連自己都不放過,若換做是他,他實在沒辦法違逆心意,去寵愛除阿瑾之外的女人,只怕那婢女靠近他,他就忍不住一腳把人踹飛。
而沈文卿,嘖嘖……
在這一點上,無名是真的佩服他。
這一夜,夜色已深,鳳瑾已經睡了過去,但睡得很不安穩,眉心一直擰着。
無名一邊思考着新收到的消息,一面輕輕拍着鳳瑾的後背,安撫着她。
從新到的消息來看,如今北疆的局勢可以說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左右搖擺的人快要扛不住了,反對的人有的被明升暗降,有的則人間蒸發,下落不明,關於大將軍意圖謀反的消息,已經像病毒一樣擴散全軍,怎麼都攔不住。
時機來了!
無名下了龍榻,剛要提筆寫下新的旨意,龍榻上的鳳瑾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撕裂了深夜的靜寂。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