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說的是,出身是低了點……”
素蘭跟隨太后多年,見太后在氣頭上,不敢和她對着說,只能小心的附和道,太后冷冷一笑,“哪裡是低?是低到了塵土裡,如何配得上皇帝?暗衛出身,前朝餘孽,無論哪一點都讓人詬病。”
素蘭溫柔和氣的笑了笑,附和道,“太后說的極是,可是,女皇陛下喜歡……”
“喜歡?喜歡就養在後宮裡,當個男寵,這樣的男人,別說是皇夫,就算是貴君。卿君之位,都沒資格坐!”
見太后氣惱,素蘭怕再說下去,更讓太后不滿那個男人,忙把話題岔開,“太后是看上了沈文卿?”
“沈文卿還不錯。出身清貴,容貌俊雅,容易拿捏。”
素蘭心中一跳,太后最看重的怕是最後一點,容易拿捏吧?
太后自己很強悍,當年先帝就拿捏不住,才導致先帝的子嗣都死光了,太后肯定很怕女皇的後宮裡出現同樣的人。
所以,太后才防着同樣強悍,在軍中威望極高,強勢崛起的龍威將軍。
可是,太后的心思,女皇怕是不會答應的。
從這幾年的經歷來看,女皇是個有主意有手段的,母女兩人要是爲了一個男人勢同水火,那就不值得了。
素蘭想了想,也不敢幫龍威將軍和女皇說話,便拐彎抹角的說道。“太后眼光就是好,沈文卿的確不錯,就是性子綿軟了些,江南文人嘛,也說不上不好,就這點不太讓人滿意。”
“性子要那麼硬做什麼?皇帝性子就很硬了,再來一個硬的,豈不是硬碰硬?依哀家看,沈文卿就很好,反正,龍威將軍,裴琇之流,絕不能當皇夫,否則將來的麻煩少不了。”
素蘭笑盈盈的說道,“裴相野心勃勃,太后當初和他合作,也一直防着他,他不能當皇夫,太后擔心得很有道理,不過奴婢聽說那個龍威將軍,並沒有什麼野心,對女皇陛下也是千依百順的,也許……”
“那也不行!哀家看不上他!”
素蘭剛想再說什麼,太后凌厲的眼神落在她的面上。讓素蘭的心突的一跳,“你拐彎抹角的幫那個男人說話,是受了皇帝所託,還是那個男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素蘭臉色白了白,她嘆息一聲,說道。“奴婢都在這天慈寺,也不曾出山門,也不曾去哪裡,更不曾見過什麼人,能受誰的委託,又能收誰的好處?奴婢跟了太后多少年了。太后還不知道奴婢是什麼樣的人嗎?”
太后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語氣也軟了幾分,“那你拐彎抹角的幫他說話做什麼?”
“奴婢哪裡是幫他說話?奴婢是幫太后您說話呢。”
太后挑了挑眉,“怎麼說?”
“奴婢想的很簡單,太后就女皇陛下一個女兒,總不能爲了一個男人和女皇陛下發生衝突吧?女皇陛下有自己的想法,太后也有太后的想法,選皇夫是給女皇陛下選一輩子在一起的人,若是爲了這事,母女倆鬧得不愉快,到時候太后心裡也難受,不是嗎?”
太后的臉色完全的和緩了。語氣也軟了,“哀家知道你一心爲了哀家,可是,這件事哀家絕不會退讓的!皇帝是從哀家的肚皮裡出來的,她絕對不能讓那個男人當皇夫!這一點,哀家絕不答應!就算她恨哀家一輩子,和哀家翻臉,哀家也不妥協!”
見太后如此強硬,素蘭也不好說什麼了,再說下去,怕太后連她也懷疑上了。
素蘭想了想,岔開了話題,“對了,太后,女皇陛下想讓太后幫着做什麼?”
“她想讓哀家幫她……”
太后在素蘭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素蘭眼睛一亮,“陛下聰慧,知道這樣做最省力。”
太后臉上有些與有榮焉的表情,但還是笑道,“別誇她了,一點小聰明而已,上不得大場面。”
“陛下才十八歲……”
“都十八歲了!哀家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幫着先帝抵禦匈奴入侵,保衛帝都了呢。”
素蘭笑了笑,“太后對陛下也太嚴厲了點,陛下如今不也是御駕親征,打退匈奴大軍了嗎?”
“那是胡鬧!一個皇帝,龍體尊貴,豈能這般冒險?”
素蘭笑了笑,知道太后嘴硬,明明心裡高興,可臉上就是這般的強硬,太后看了她一眼,“好了,別笑了,還不去做事?”
素蘭應了聲是。退了下去,她先回房間換了件衣服,等出來時,儼然變成了一個平凡無奇的婦人,挎着一個菜籃子,往山下走去。
與此同時。皇宮的冷宮門口,王全四處張望,見沒有人跟着,偷偷的推開冷宮的門。
他輕輕的關上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外面的動靜,見靜悄悄的,沒有人跟着,便一步步往冷宮深處走去。
冷宮一片荒蕪,雜草叢生,到處是斷壁頹垣。
惠妃是最後一個住在冷宮的妃嬪,自惠妃之後,女皇登基,冷宮再無人踏入,自然也沒有宮人在這邊打掃伺候,整座冷宮荒得跟鬼宅似的。
王全在冷宮裡繞了一圈,最後進了一間屋子,是惠妃當初居住的屋子。他進去後,把桌子上那個大花瓶搬了下來,從裡面拿出一卷卷軸一樣的東西。
王全拿了卷軸之後往外走,他在院子裡站了片刻,見的確無人衝出來搶走卷軸,臉上露出一絲老奸巨猾的笑容,轉身折回屋子裡,把卷軸丟回花瓶裡,把花瓶抱回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這纔出了屋子,走向旁邊的屋子。
旁邊的屋子一直沒有人住過,比惠妃住過的地方更荒蕪更髒亂,地上傢俱上都是厚厚的灰塵。
王全小心翼翼的拿起掛在牆上的一幅畫,畫下面露出一個暗格,暗格上是一個太極式樣的鎖釦,王全先向左轉了半圈,又向右轉了四分之三圈。
鎖釦發出咔噠一聲。暗格咔擦一聲打開,裡面有一個檀木盒子,王全拿出檀木盒子,慢慢的打開,拿出裡面那捲黃色的卷軸,慢慢打開。赫然是先帝遺詔!
王全看了一會,長長的嘆息一聲,把卷軸合上,放回檀木盒子裡,重新把暗格關上,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離開冷宮。
離開冷宮之後,王全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剛一回屋,一個七八歲的青衣小太監立即給他端上了茶水。
王全看了他一眼,居高臨下的說道,“去把門關上。”
外面的太監們都同情的看着這個小太監,每次王總管心情不好的回來,總要留下他伺候,伺候完了,這小太監臉色總是很不好,眼眶紅紅的,像是受盡了委屈,可旁人怎麼問他。他都一個字不說。
宮裡的閹人都是去了根的,越是沒根越是有見不得人的癖好,從前的李總管喜歡鮮嫩如花的宮女,估計這王總管喜歡的是年幼的小太監。
門緩緩關上。
“把門栓插上。”
小太監聽話的把門栓插上。
“過來。”
小太監聽話的走過去,王全摸了摸他的頭,又摸了摸他的臉。長長嘆息了一聲。
“總管您怎麼了?”
王全再次嘆息一聲,“小主子,老奴的事情辦得不順利,小主子可怪老奴?”
原來這小太監就是惠妃的那個孩子。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誰也想不到在當初被無名和暗衛們掃蕩過後,王全居然還那麼大膽子,把小皇子帶在身邊。
小皇子搖了搖頭,“我不怪你,你別難過。”
王全看着他略有些蒼白的臉,心中有些難過,多年的躲躲藏藏的生涯,讓小主子的性格有些膽小瑟縮,身板也一直瘦瘦弱弱的樣子。
他把小主子養成這樣,惠妃娘娘和先帝爺可會怪他?
都怪太后那個心狠手辣,心思惡毒的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