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是一定要攔的,時間越拖,那支精兵離祁州越近,到時候,劉將軍的軍隊和他們遇上,祁州的匈奴軍隊去支援的速度就越快,劉將軍更難打。”
“朕擔心的是後面還有軍隊會加入,到時候,劉將軍他們打完這支精兵,疲憊不堪,萬一再遇上後面的軍隊,恐怕會全軍覆沒。”
“就算全軍覆沒,那也得打!”
沈文卿的聲音堅決,沉穩,擲地有聲,驅散了鳳瑾心中最後一分猶疑,她感激的看向沈文卿,“你說得對。朕只是……”
“陛下只是心中不捨,對嗎?”
鳳瑾幽幽嘆息一聲,“若是連劉將軍這三萬多人的軍隊也全軍覆沒,鍾術將軍的鐘家軍就一個也沒了,他屍骨未寒,朕卻連他的鐘家軍都保不住……”
“陛下。鍾家軍先是大周的軍隊,是陛下的軍隊,其次纔是鍾家軍,戰火連天的時代,將士們總是要犧牲的,若是能保得江山安穩。他們的犧牲纔有價值。”
“犧牲太多了,三萬又三萬,三萬又三萬,如今大戰還沒開始,就快趕上十幾年前那一場大戰死傷的大周兒郎了。”
鳳瑾傷感自責的說道。
“陛下,如今情況不同,那時候東西匈奴聯手,行事倉促,如今匈奴捲土重來,準備充分,加上大燕堂和死門做內鬼,死傷這麼多也是正常的,陛下不要過於自責,免得胎像不穩。”
鳳瑾深吸了一口氣,手心落在小腹上,輕輕撫摸着肚子,如今快三個月了,雖然還沒有胎動,但她感覺跟孩子之間的聯繫越來越強烈。
“你說得對,朕不該在這做無用的傷春悲秋,該振作精神打一場硬戰纔是,你去磨墨,朕要修書一封給劉將軍。”
沈文卿很快磨好了墨,鳳瑾寫好了信,用印泥封了,叫了副首領進來,叮囑他親自交到劉將軍手上,副首領領命離開。
鳳瑾又叫了唐將軍他們進來,“朕已經下了旨意,讓劉將軍迅速掉頭,帶兵去迎擊那支一萬匈奴精兵,這件事你們知道就行了,不要泄露風聲。”
“是,陛下。”
“還有,立即整頓大軍,準備迎戰。朕覺得匈奴軍隊停在祁州,估計就是爲了等後面的軍隊,現在那支精兵已經踏入大周,開戰的日子不遠了,傳令下去,加強警戒。整頓全軍,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
“是,陛下!”
將領們齊聲道,聲音整齊劃一,高亢有力。
“退下吧。”
唐將軍帶着將領們退下,齊澈也退下了。去操練他的兵蛋子,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軍隊裡,將士們也都看見了他的本事,連同唐將軍在內的將領們,對他的敵意少了很多。
齊澈年輕,敏捷,頭腦靈活,加上槍法很好,劍術也高明,鳳瑾給了他一支五千人的精兵,撥給他五千匹戰馬,讓他訓練。
齊澈也挺狠,才用了一日就收拾得那些士兵哭爹喊娘,不過一個月,效果顯著,成了一支精銳中的精銳。
將領們隱約猜到女皇想要拿這支精兵做什麼,但無人捅破。
帥帳裡安靜下來,鳳瑾感覺有些乏。剛想起身去牀上躺一會,沈文卿便看了出來,及時的扶着她的胳膊。
“朕沒事,你用不着這麼小心。”
“小心些終歸是好的。”
鳳瑾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剛走到牀邊。有暗衛進來,“陛下,有人送了一個盒子來。”
“什麼人?”
“屬下不知,是個江湖高手,把盒子放在離此地最近的暗衛營分部就離開了,輕功甚好,我們的人追不上。”
鳳瑾想起她十八歲生辰時,無名也用這種法子送了生日禮物給她,頓時眉開眼笑。
暗衛營分部是很機密的地方,若不是內部人員,外人根本不知道暗衛營在哪裡。
沈文卿也猜到了,心裡有些泛酸,但終究不敢再口出怨言。
盒子放着兩封信,信封上分別寫着一和二,大概是叮囑鳳瑾看信的順序吧?
另外盒子裡還放着一個一尺來高的盒子,看不出裡面裝了什麼,盒子上面寫着三。
鳳瑾想了想,打開寫着一的信,信裡面只有一句話:阿瑾,立即下旨讓劉將軍帶兵攔截匈奴一萬精兵。
字是無名的字跡,語氣也是無名的語氣,簡潔有力,一句廢話也沒有。
看來,兩人真是心有靈犀,無名叫她下旨,想必他已經有了計劃,想到有無名做後盾,鳳瑾心中安穩許多,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揚,露出一絲溫柔歡喜的笑容。
“陛下,無名大人寫了什麼?”
沈文卿輕聲問道,鳳瑾把信遞給他,“你看看。”
沈文卿看了信,心中五味雜陳,拼命壓下心中的複雜滋味,輕聲道,“陛下與無名大人真是心有靈犀。”
“等戰事結束,朕要讓無名當皇夫,這一次,那些個老油條,不能再反對了,他們要是再反對。朕就不當這個皇帝了,和無名一起浪跡天涯,逍遙快活。”
一提起無名,鳳瑾語氣嬌俏又任性,笑容明媚如春風,就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女。而不是那個凜凜之威的皇帝。
令人生畏的女皇,也只有在無名面前,纔會露出少女的嬌態來。
沈文卿勉強擠出一絲笑來,“陛下放心,無名大人有了功勞,就無人再敢拿出身的事情說事了。”
鳳瑾輕笑一聲,打開第二封信,看到第一行字,立即把信塞了回去,擡了擡眼皮,看了沈文卿一眼,淡淡道。“你退下吧。”
沈文卿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退下了。
等到帥帳裡只剩鳳瑾一人,她纔再次拿出第二封信。
信的第一句便寫着:我的阿瑾,看這封信時,不許有旁人在,尤其是男子。
隔着信都能感覺到無名的霸道和不講理。以及醋味,鳳瑾情不自禁的抿着脣兒微笑,心裡甜得像滲了蜜一樣。
信裡其實沒什麼重要內容,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無名一向寡言少語,沉默得很。但此時此刻,他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變成了話嘮,就連路上遇到有人家添丁辦喜事,塞給路人紅雞蛋添喜氣,他也能洋洋灑灑說半頁紙。
說起那紅雞蛋。他在信中說,他當時正好餓了,吃了一個不夠,還問主人家又要了好幾個,主人家大概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便請他入席。席間,主人家抱了孩子來給賓客看,他說那孩子白白胖胖的,甚是可愛,就是頭髮有點少,這是唯一的缺點。
他想,若是他們的孩子,定然連這唯一的缺點都沒有,一定是非常完美的。
他不知道鳳瑾已經懷孕快三個月了,只是提了一句,便說起了別的,大概怕鳳瑾看了,想起自己難以有孕的身體,心裡難過。
鳳瑾輕柔的撫摸着小腹,腦海中實在無法想象若是無名得知她有了身孕,會是如何的激動歡喜,想必會高興得瘋了。
無名繼續在信裡說着各種各樣的小事,都是很尋常的事,但鳳瑾看着看着,眼眶漸漸溼潤了。
越是平常事,越是溫情脈脈。
他在信中時不時的問鳳瑾,睡得如何,吃得如何,出征在外不比在宮裡,胃口可好,事無鉅細,事事過問,卻隻字不提自己在外面的風霜雨雪,艱難波折。
這些信不是一天寫的,而是時不時的寫上一段,有的時候大概是急着趕路,字跡有些潦草,有的就比較工整,墨汁也是深淺不一,有一頁信紙上還滴了燈油,還有一頁有水跡又幹了的痕跡,字跡略有些糊了,不知是淋了雨還是淋了雪。
行走萬餘里,步步皆思念。
鳳瑾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悄然滑落,她怕弄溼了信紙,暈染了字跡,忙拭去眼淚才繼續看信。
信的末尾,他說送給阿瑾一份禮物,在路上偶然看見了,覺得阿瑾會喜歡,便請了人連同禮物和這兩封信一同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