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吸氣聲後,大殿中進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謐,衆人在冷夏和這個女子的身上徘徊着、比較着,這天下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面容……簡直就是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若不是兩人的氣質天差地別,單憑那張完全相同沒有一絲差別的臉孔,恐怕沒有人能區分的開。
戰北烈的鷹眸瞬時虛眯起,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看也沒看那個女人,利劍一般的鋒銳視線掃過慕容哲,直接牽起冷夏的手朝着坐席走去,那意思:唔,帶媳婦回去看戲,看看這慕容哲還能耍出什麼花樣。
冷夏的目光在那個女人臉上掃過,悠然一笑,隨着戰北烈一同回到坐席上。
那女子霎時間又縮了縮,低垂着頭朝後退了幾步,靠近慕容哲身邊,仿似只有這樣纔是安全的,然而在衆人看不見的視線下,那眼底的恨意猶如刀子一般射向冷夏。
慕容哲安撫的拍了拍女子的肩,滿意的看着殿內衆人或驚訝,或疑惑,或猜測,或忖度的神色,眼角含着一絲得意的笑容,拂袖朝着上方拱了拱手,朗聲道:“皇上……”
“咳咳咳咳……”蕭鳳正將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待看清那個女子的面容後,頓時噎住,素手揚起指着那女人直咳嗽,打斷了慕容哲的話。
好不容易拍着胸脯壓了下去,蕭鳳甩開宮婢順氣的手,在戰北衍寫滿了“胎氣啊!”的緊張目光中噔噔噔的跑下來,圍着那女子周身打着轉,然後再看着冷夏確認了一遍,奇道:“冷夏,這女子竟然和你這麼像,難道是你的雙生姐妹?”
她說完又歪着腦袋想了想,狐疑的小聲呢喃着:“不對啊,老孃怎麼沒聽過安寧公主有雙生姐妹的……”
冷夏緩緩端起桌上的一個茶盞,送到嘴邊吹了吹後,淺淺的啜了一口,才淡淡的回道:“我自然是沒有雙生姐妹的,這事不妨問問三皇子!”
衆人又將視線從那女子與冷夏身上移開,看向滿腔急切的心情被蕭鳳打斷了的慕容哲,他很滿意衆人的態度,接着方纔沒說完的道:“本殿自然是沒有雙生皇妹。”
上首的戰北衍狐狸眼微眯,怪不得方纔的問安聽起來似曾相識,竟連聲音都和冷夏一模一樣,他摸索着下巴笑的高深莫測,問道:“三皇子何意?”
慕容哲大步上前,大義凜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央,高昂着頭指着冷夏,憤然喝道:“因爲,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皇妹!”
譁!
這句話所產生的威力,絕對不亞於一枚炸彈在大殿中炸開,衆人還沒來得及從同樣面容的詫異中回神,又被這更大更驚悚的消息震住,堂堂烈王妃竟然是個冒牌貨?
“哦?三皇子如此說可有根據?”戰北衍情緒沒有絲毫波瀾,捧着酒杯虛靠在龍椅之上,眼眸微眯視線清冽中已有明顯的不悅。
慕容哲不知是沒有看出,還是故意無視,他只顧狠狠的瞪着冷夏,等待她臉上出現驚惶失措,出現慌亂心虛,出現一系列冒牌貨該有的表情。
可等了小片刻,對方竟然是毫無反應,就連本應懷疑的戰北烈,也是老僧入定般面無表情,無喜無怒。
慕容哲心下沉了沉,自尊受挫,言辭更是毫不留情,聲色俱厲:“在座的各位皆是手眼通天,自然知道我皇妹在遠嫁途中,曾有一個丫鬟莫名死於長安城外的木清河,那婢子與皇妹一向主僕情深,貼身婢女無辜橫死,可她……”
慕容哲顫抖着手指指着冷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悲悲慼慼道:“她竟連那婢女的屍首也沒收!這等喪心病狂冷血無情之人,如何會是我的皇妹!再結合她來到大秦之後的種種作爲,分明是性情大變,和在西衛之時南轅北轍全然迥異!”
不少人聽見這分析都開始在心裡暗暗琢磨着,慕容冷夏那個公主的“廢物”可是天下皆知,性情膽小,無才無德,可是大秦這個烈王妃卻是膽識過人,淡定從容,身手凌厲,還有那賭術、射箭、蹴鞠等一系列技藝,那是一個養在宮闈深閨中的公主絕對絕對不可能精通的。
慕容哲見各方勢力已經開始懷疑,緊跟着嘆道:“我那時並未多想,直到此次來大秦途中,竟無意在一農戶家中見到此女子,本殿當時也與各位是一般想法,世上怎麼會有第二個安寧公主?誰料皇妹見到我後哭訴她的一路遭遇,我這才得以肯定,這位纔是我的皇妹,而長安城裡的烈王妃,根本就是一個假冒之人!”
慕容哲一手拉着那瑟瑟發抖“慕容冷夏”,一手指着冷夏義正言辭:“若非那個婢女忠心以命相搏,我皇妹早就死在了這個惡毒的女人手裡!”
戰北烈殺氣漸漸散開,桌下的大手毫不猶豫的握住冷夏的,信任和愛意由溫暖的體溫傳遞着,堅定而厚重。
冷夏看向戰北烈,在他的眼中未找到任何質疑,哪怕連一絲的好奇都不曾有,一顆心就如照射在了暖春豔陽般的溫暖和炙熱下,回以微笑,無需言語!
蕭鳳越聽越震驚,不敢置信的在冷夏身上尋索,盯着她瞧來瞧去,好像發現了一件多麼奇怪的寶貝一樣。
冷夏並不要求所有人都相信她,也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揣測,但是蕭鳳不同,她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心的鄭重的放在心尖的朋友。
蕭鳳看了小片刻,終於研究完了,撐着腰站起來,像是失了興趣一樣,撇撇嘴說道:“冷夏,幸虧是你來了,看那女人那個樣子,老孃就氣不打一處來,那女人雖然和你長的有些像,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最好看,真的假的老孃可不管,反正我就認定一個你!”
冷夏勾了勾脣,正要說話,就見蕭鳳探着腦袋湊到她耳邊,小心的瞄着上首戰北衍的神色,唧唧咕咕的說着:“那你家是哪裡的?你還回去不?回去的話記得捎上老孃一起啊,老孃不想生孩子了,咱們找個時間跑路吧……”
某人堅決貫徹了以往的發散性思維,噼裡啪啦說着一堆對於跑路之後的美好幻想,對於三皇子的質疑,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冷夏的嘴角抽了一抽,失笑搖頭,一雙鳳眸中暖意融融。
就在這時,戰北衍悠然的聲音在殿內響起:“三皇子不過是一面之詞,人都是會變的,冷夏到了大秦改變了在西衛的膽小,唔……”
他摸摸鼻子,笑的一派高深,眯着雙狐狸眼說着瞎話:“也許是大秦的風水比較好。”
開玩笑,冷夏那可是救過咱媳婦的命的,他可不想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再說了,看看北烈和她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樣,拆不得,拆不得!
退一萬步講,哪怕冷夏真的是個冒牌貨,她爲大秦做的卻是沒的說,品性放在那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戰北衍若是看不出來,也就算不得千年老狐狸了。
慕容哲一愣,隨即自信滿滿的解釋道:“皇上,這可不是哲的一面之詞,皇妹的舅舅舅母可以作證,別人都有可能認錯,可這至親血脈就肯定不會錯!”
說罷,朝後面東楚使節的坐席打了個眼色,坐席中立時站起來兩個人,躬身小跑到大殿中央,正是何永生和何張氏。
兩人行過禮後,何永生恭敬的說道:“皇上,下臣曾以言辭試探,下臣的妹妹何琇進宮之時只有七歲,父親早在多年前已經逝去,而下臣當日故意將時間模糊到十二歲,並言父親因家貧將妹妹送進宮中,烈王妃竟是毫不知情!”
這話無疑是說明了,她對慕容冷夏的一切毫無所知,不過是一個替代了公主前來和親的西貝貨!
慕容哲指着冷夏,目光得意洋洋,表情悲憤難當:“你還有什麼話說!竟如此膽大假冒我西衛公主,是不是意圖破壞大秦和西衛的關係,你若現在說出來,我與皇上,烈王爺可饒你不死!”
他想當然的說着,此時已經證據確鑿,只要皇上和烈王對她身份產生哪怕一絲的質疑,他都有機會偷樑換柱,只要將這個女人攥在手中,那個秘密就是他的!
冷夏看也不看他,悠然飲着手中的茶,她是不是西衛的公主如今已經不重要了,慕容哲在大殿上的這一番質疑,對她來說,對戰北烈蕭鳳戰北衍來說,不過跳樑小醜而已。
只是有一點她心下有些想不明白,那個試探自己的帕子,她知道那個帕子有問題,卻猜不出這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今日何永生也未將此事說出來。還有慕容哲的態度,感覺他的目的並非全然是要將自己置於死地,而是……挑撥她與大秦的關係,讓他們對自己產生懷疑。
慕容哲見冷夏的面上悠然沉着,未有半分慌亂,再看殿內其他的人,戰北衍眯着眼睛倚在龍椅靠背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蕭鳳還在嘻嘻哈哈的趴在冷夏的耳朵邊說話,戰北烈更是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冷夏,對他說的是什麼全然不在意。
慕容哲攥緊了拳頭,心下暗恨,若是這個行不通,就先把“慕容冷夏”送進烈王府!
“本來這是你們兩國的事,和奴家沒有關係,只是……”就在這時,一直悠然看着好戲的花千託着腮糾結道:“奴家也好奇的很,三皇子說這女子纔是真的安寧公主,那三皇子的意思現在要怎麼做?”
他抖着手裡的帕子站起身,扭腰擺臀的走到大殿之中,對戰北烈嬌媚的眨了眨眼,輕笑道:“難道,真假公主都嫁給烈王爺?”
花千嘴上說着和他沒關係,可是那眼睛在戰北烈和兩個冷夏之間瞄來瞄去,論誰都能聽出其中八卦的味道。
“慕容冷夏”咬着嘴脣再向後退了一步,完完全全的縮在慕容哲身後,臉上羞紅了一片,那嬌滴滴的怯意直讓在場的衆人看的直點頭,這個膽小懦弱的絕對是真的“廢物公主”,沒跑了!
“娥皇女英,倒也是一樁千古佳事。”突然,自這女子進殿後就沒說過一句話,悠然飲着酒的東方潤將目光落到“慕容冷夏”的身上,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後,溫和笑語:“也該問問公主的意思。”
她着重強調了公主二字,然而這兩個字聽到“慕容冷夏”的耳裡,卻讓她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同之前的故作姿態不同,她的眼睛跟着閃了閃,避過東方潤的目光,悄悄的攥起了拳頭。
慕容哲雖覺得疑惑,卻沒多想,拍着她纖柔的肩膀,勸慰道:“皇妹不用怕,說出你的想法,相信皇上和在座的諸位會還你一個公道!”
“慕容冷夏”低着頭,由上至下從內而外都給人一種羞羞怯怯唯唯諾諾的感覺,以一把和冷夏完全相同的嗓音,蚊子一樣細語道:“本宮……本宮……願意。”
願意?最後這兩個字說的衆人一陣莫名其妙,然而心思轉了轉迅速明白了過來,這願意是願意的前面兩個提議,嫁給烈王啊!
“呸!”蕭鳳正和冷夏嘰咕嘰咕的咬着耳朵,驟然聽見這句話,呼的一下站起來,一雙杏目狠狠的橫了“慕容冷夏”一眼,高聲道:“想的倒是美,你願意,北烈有了冷夏,還用得着你願意嗎?”
慕容哲臉色鐵青,在心裡破口大罵這大秦的皇后沒素質,恨恨的一拂袖,高聲說道:“皇后此言差矣,皇妹金枝玉葉又如何能同那個女人相提並論!”
“不錯!”蕭鳳還未說話,一聲低沉的聲音率先響起。
此時衆人才反應了過來,這一直以來兩個當事人竟沒發表過絲毫的意見,好似兩個看客一般,觀賞着殿內諸人的表演。
“和本王的王妃相提並論……”戰北烈站起身,負手而立俯視着慕容哲,一雙鷹眸內冷意蔓延,棱角分明的脣緩緩的勾了勾,才冷聲嗤笑了一聲:“她也配?”
戰北烈說這話的時候一絲目光都沒分給“慕容冷夏”,猙獰沉厚的殺氣壓在慕容哲的身上,直壓的他喘不過氣流下了一滴冷汗。
大秦戰神冷冷一笑,溫柔的牽起冷夏的手,徑自朝着外面大步走去,這戲也看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媳婦該困了。
身後的蕭鳳看着兩人並肩相攜的背影,揮舞着拳頭歡呼了一聲:“北烈好樣的!”
再後面的大殿內,每個人心思各異,複雜的目光在兩人的背影上掠過,深意無限。
==
大殿外,鍾蒼和狂風雷鳴侯在馬車前,正討論着殿內發生的事。
狂風一張剛毅的臉上佈滿了疑惑:“這個世界竟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鍾蒼板着一張撲克臉搖了搖頭:“應該是易容術。”
雷鳴撇嘴,以看傻子的目光鄙視着狂風:“哪裡一模一樣了,小王妃美多了!”
說起這個,狂風連連點頭:“這是自然,偶像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三人一見到出來的冷夏和戰北烈,頓時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狐疑的在冷夏的面上瞄來瞄去,然後再次點點頭,果然偶像美的多了!
還有小王妃究竟是不是西衛的和親公主呢?
冷夏直接無視了三人那三道火辣辣的好奇視線,掀開簾子跳上馬車,戰北烈頓時被三人直勾勾的眼神引出了警惕性,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
三人望天,王爺,咱們可沒肖想偶像的意思。
馬車緩緩前行,冷夏將心裡的揣測說出來:“慕容哲今天的舉動不對勁,不只是想將我這個不受控制的公主趕走,而是……”
戰北烈倚着車廂,點頭接上:“而是在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
冷夏鄭重其事的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是慕容冷夏。”
這是母獅子對他的解釋!戰北烈緩緩的彎起了棱角分明的脣,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裡,輕輕摩挲着,道:“你說過的,你是,也不是。”
這個問題他並不想追根究底,他對冷夏的身份已經有了一個猜測,雖然這個猜測有點匪夷所思,他在等,等冷夏完全的敞開心扉,完完全全的接受他,親自將這件事告訴他。
戰北烈以指腹順着冷夏手心的掌紋描繪着,聲音中含着掌控一切的篤定:“靜觀其變。”
冷夏歪着頭笑了笑,調侃道:“唔,不若將那個女人收進來,一模一樣的娥皇女英,戰神好福氣。”
戰北烈頓時黑了一張臉,這母獅子,一點醋都不吃!
他一方面爲冷夏對他的信任滿心的歡喜,又在另一方面因爲冷夏無所謂的態度覺得鬱卒,自從喜歡這母獅子以來,他的心眼兒是越來越小了。
戰北烈無視掉冷夏話中的戲謔,模糊重點的嗤笑了一聲:“一模一樣?一個西貝貨罷了。”
冷夏看着他這副彆扭的模樣,越發的覺得有趣,鳳眸危險的眯了眯,道:“真的是一模一樣,就要收進房裡了?”
某人將後槽牙咬的嘎吱嘎吱響,轉瞬突然鷹眸一亮,雙眼放光直勾勾的瞅着冷夏,母獅子難道是因爲吃醋,所以故意在這樣激他?
大秦戰神驚喜萬分,幸福了,傲嬌了,小心肝顫抖了,他湊近了冷夏,試探道:“你……在吃醋?”
冷夏輕嗤了一聲,懶得理他,閉目養神,開玩笑,殺手之王堅決不能承認自己吃醋!
==
回到烈王府,冷夏對着跟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十分自覺的邁入臥房的戰北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戰北烈直接無視了這白眼中蘊含的各種負面情緒,徑自走到牀榻邊上,對着她咧嘴一笑,坐下,再咧嘴一笑,向牀內挪了挪,還是咧嘴一笑,脫靴子。
冷夏悠然抱着手臂,也不言語,就看大秦戰神靴子脫了,襪子脫了,外袍脫了,只着了件薄薄的裡衣掀起被子,鑽進去,躺下,然後以那漆黑如墨的眼眸,擺出一副大型流浪犬的無辜小眼神看着她。
冷夏一步一步朝着牀榻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了戰北烈的心尖兒上,那顆小心臟忽上忽下撲撲騰騰就快跳出了心房。
看他方纔表現的那麼淡定,心裡絕對是緊張又忐忑的,生怕母獅子一個袖箭飛過來,然後冷着張俏臉大喝一聲讓他滾蛋。
冷夏走到牀邊,撇了撇嘴,和戰北烈方纔一樣,徑自把鞋襪外袍脫下來,躺了上去,閉眼,睡覺。
嘶……
戰北烈倒抽一口冷氣,他這麼做不過是同平日一樣,攜着美好的小願望試一試,卻也知道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他從來沒想過母獅子真的會同意他留下來。
手臂一揮,一股內力將燭火熄滅,噗的一聲,房間內頓時一片黑暗。
黑暗中,兩排白牙反射着亮晶晶的光,戰北烈樂的嘴巴都合不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在咕嚕嚕冒着幸福的粉紅小氣泡,喜滋滋的感受着躺在身邊的冷夏,這是老子媳婦!
自然,其他的小心思他只能在心裡想想,動作是萬分不敢有的,他小心翼翼的伸出鐵臂,摟着冷夏的腰,另一隻大掌找到她的手握在手裡,滿足愜意的閉上了眼。
脣角緩緩的勾起一抹淡淡的輕弧,冷夏感受着枕邊那人的火熱溫度,也漸漸睡去。
微風輕拂,紗簾飄搖,月光寂寂,滿室溫馨……
==
翌日一早,冷夏就在戰北烈火熱的懷抱中睜開了眼睛。
身側的人睡姿極爲老實小心,還保持着昨夜睡前的姿勢,一臂摟着她的腰,一掌握着她的手,脣角猶自彎着,帶着幾分滿足的笑意。
冷夏的心竟一時因着這笑顫了一顫,這人,自從和自己相處以來一直小心翼翼,從不越界分毫,昨夜只是同榻而眠,就讓他開懷成這樣。
冷夏輕輕嘆了口氣,被戰北烈握着的手緊了緊,也不再起牀跑步,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牀榻上的戰北烈緩緩睜開眼,一雙鷹眸內喜不自禁,綿綿愛意毫不掩飾的流淌着,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嗯,繼續睡覺,抱着媳婦睡覺。
清歡苑外,狂風狐疑的看了看天色,疑惑道:“怎的今天這麼晚了,小王妃還沒起牀跑步?”
雷鳴雙拳緊握,目含熱淚,感嘆道:“這就是愛的力量!”
狂風撓頭,不解問道:“啥……啥力量?”
雷鳴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這虎了吧唧的,只有閃電能和我產生共鳴!
狂風回以鄙夷的一瞥,吧唧吧唧的撇了撇嘴,那你還老是拍他腦袋!
==
戰北烈和冷夏再次起牀之時,已經快到晌午了,兩人之前各自醒了幾回,都因爲不願打擾到對方,不敢變換姿勢,接着又睡了過去。
戰北烈身爲大秦戰神,自是從來沒有過睡懶覺的時候,每天大事小事一大堆,哪裡曾這般清閒過。
冷夏上一世身爲殺手之王,更是從不會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每日早晨固定的時間起牀開始各項訓練,只有保持了身體的最佳狀態,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周福站在門口,小聲的問道:“王爺,您起了嗎?”
聽到戰北烈應了一聲,他在腦子裡尋思了半天沒想到該用什麼來稱呼那個女人,只好說道:“西衛找的那假公主……來訪。”
皇宮向來是個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每日皇宮內發生了什麼大事,第二日一早準會插上翅膀飛到百姓的茶餘飯後去。昨夜宮宴上的事那麼嚴重,今日一早就在長安城中傳遍了。
冷夏和戰北烈同時皺了皺眉,問道:“一個人?”
“是,丫鬟車伕都被留在了門外,她一個人進來的。”周福撇撇嘴,那個女人還真是和小王妃長的一模一樣,摘下面紗的時候可嚇了他一跳。小王妃不是真的西衛公主?他對這個是無所謂什麼想法的,反正小王妃是咱小王妃就成!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既然那個女人一口咬定自己纔是真的公主,自然要來和未來夫婿聯絡感情,但是她是不是西衛公主自己可是心知肚明的很,竟然還敢單槍匹馬的跑到烈王府裡,不可謂不是膽識過人。
冷夏輕輕勾起嘴角,笑道:“唔,我去會會她。”
說着就要起身,起到一半突然又倒了下去,揉着痠麻的手臂翻了個白眼,昨日一整夜加今天一早晨,就沒換過姿勢!
戰北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更何況是媳婦不舒服,幾乎在冷夏倒下去的一瞬間,他一把將冷夏摟進懷裡,眼神真誠無比,一副絕世好丈夫的模樣,鄭重其事道:“娘子胳膊酸,爲夫替你捏捏!”
說完,以極其虔誠的態度上下打着旋給冷夏捏着,那力道不輕不重,那姿態要多低有多低,那眼神兒幸福的冒泡。
冷夏翻了個白眼,一把揮開他趁機吃豆腐的手,在大秦戰神無限哀怨的目光中,起身,換衣服。
戰北烈回去他的臥房洗漱換衣,冷夏獨自去了客殿。
客殿內,身着軟銀輕羅百合裙的女子輕輕啜着手裡的一杯茶,愜意的觀賞着烈王府內的裝潢擺設,聽到聲音,她緩緩轉過頭來,那張和冷夏一模一樣的臉上帶着抹靦腆的笑容。
冷夏不舒服的壓下了胳膊上站起的汗毛,驟然見到“自己”這副模樣,實在是一個很詭異的感覺。
“慕容冷夏”見到她自己單獨來此,臉上的靦腆頓時收了起來,眼中的怯意極快的轉變爲一種似恨似怨的複雜目光,變臉功夫非同一般。
冷夏沒有絲毫的意外,昨日見她在大殿上那般表現,就猜到了她是特意的演出廢物公主的膽小懦弱,演技這般好的女人又豈會是個善茬。
冷夏直覺這個女人曾與自己有過交道,這張臉想必是易了容的,可她眼中給自己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冷夏直視着她的眼睛,想從中找到幾絲端倪,“慕容冷夏”迅速的掩下了眸中的情緒,端着茶盞的手因爲用力而微微顫抖。
冷夏徑自走到主座上坐下,並不說話,冰涼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徘徊着,客殿內的氣氛一時極爲詭異。
“慕容冷夏”在這冷冽逼人的目光下,漸漸開始有些焦躁,她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子上,輕輕的吸了口氣,轉向冷夏,以那和她完全相同的嗓音,率先說道:“本宮……”
這話只說了兩個字,就被冷夏脣角的一絲諷刺給打斷,“慕容冷夏”緊緊的攥了攥拳,又是這副表情,永遠一副自以爲是高高在上的表情,彷彿在她的腳下,其他人皆是螻蟻!
“慕容冷夏”壓下心頭的羞憤和酸楚,此時只有兩個人在此,她也沒有必要再裝,微微不穩的聲音繼續說道:“本宮今日是來拜會烈王爺。”
冷夏覺得有趣,她挑了挑柳眉,輕笑了聲,語調悠長的問道:“我們認識?”
“慕容冷夏”的手指輕輕顫了顫,避過這個話題,徑自說着:“本宮一直生活在西衛,又怎麼與你這種人相識?”
“我這種人……”冷夏脣角彎了彎,輕輕呢喃了一遍,話中有話:“好像你很知道我是哪種人……”
這句話說的極輕,仿似嘆息,“慕容冷夏”擡起頭,有幾分迷惘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朦朦朧朧似有水流輕輕涌動,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斜開眼眸掩飾着自己眸底的情緒,硬聲硬氣的譏嘲着:“本宮的意思是,你這種卑賤的人!”
冷夏微微一笑,輕緩的聲音涼涼的說道:“你的臉是我的,聲音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一個沒有自己的人,冠着我的身份的人……”
冷夏每說一句,“慕容冷夏”的臉就白了一分,她突然恨恨的瞪着冷夏,從牙縫裡擠出:“誰都能說這句話,只有你不行!”
冷夏篤定的陳述:“你恨我。”
“慕容冷夏”冷冷的嗤笑了幾聲,笑聲中帶着幾分自嘲的味道,既似對冷夏的怨恨,又似對她自己的悲憫,咬牙切齒的說着:“是!我恨你!我要搶走你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榮華,你的男人,只要能讓你不痛快,我就是痛快的!”
她的目光仿似利刃射在冷夏的身上,只是那目光中,冷夏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她竟感覺到了……
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