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根城。
烏雲遮天蔽日的堆積在城鎮上空,幾縷微弱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淡淡的灑在街市上,映照着每一個百姓臉上惶恐驚慌的神色。
街市上吵吵嚷嚷,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行人竟是無端的多了起來,不少的百姓揹着巨大的行囊,拖家帶口朝着北面的城門狂奔而去。
推搡中一個老翁拉着的驢車東倒西歪,上面堆積滿滿的東西“嘩啦”一下落了滿地,不等老翁手忙腳亂的撿起來,已經被後面跑過的人羣給踩了個七零八亂,老翁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雙腿痛哭大罵:“要死喂!不知道尊老的東西喂!”
一個北燕女子小跑了兩步,在極速穿梭的人流裡,麻利的幫他將東西撿起,問道:“大爺,怎麼一大早咱城裡就亂成了這般?”
老翁抹了抹眼淚,一看東西已經被規整好,朝女子遞去感激的一眼,迅速的拉起驢車朝北門趕去,一句解釋順着他佝僂的背影傳了來:“依坦城已經被大秦給打下啦!”
女子似懂非懂,小跑着回到街道旁,問道:“依坦城打下了,他們急着跑什麼?”
另一個女子一襲純白的狐狸毛大氅,周身散發着冷冽的氣息,望了望四下逃逸的人羣,再看看已經冷冷清清的街市,不少的鋪子已經拉下了柵門,貼上“歇業”的封條,她淡淡道:“格根城和依坦毗鄰,那邊被打下了,接下來輪着的就是這裡,哪有百姓不怕戰亂?”
北燕女子撇了撇嘴,不解道:“那也不用這麼急啊,大秦的軍隊打來,還要個好幾天呢!”
“再不抓緊時間,等到城守下令關門封城,他們怎麼逃?”女子敲了她的頭一下,四處看了看,大步朝前走去,邊走邊道:“到底給那小不點買點什麼好呢!”
這兩人,正是出門給寶寶買東西的冷夏和珠瑪。
珠瑪跟着他們呆在這裡已經幾日了,每日找機會和鍾遲說話,得到的皆是冷屁股一個,這姑娘精神鬱卒了幾天,一張明亮的小臉都失了顏色。
冷夏瞧着可憐,就叫着她出來放放風,沒想到見到的竟是這樣一番荒涼的景象。
兩人一邊走着,一邊在還開着門的鋪子裡蒐羅着,什麼撥浪鼓,風車,小木偶,凡是孩子能玩的,盡數買了下來。
珠瑪抱着一大堆的玩具,小尾巴一樣跟在冷夏的後面,咬了咬脣,鼓起勇氣問道:“冷夏姐姐,他……他究竟是什麼人?”
冷夏眉梢一挑,隨口問道:“你以爲呢?”
“我不知道……”珠瑪唉聲嘆氣,搖了搖頭道:“我有感覺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他的態度完全變了。”
她回憶了一番,斟酌道:“那不是因爲我的身份尊貴而產生的敬畏懼怕,不是因爲門不當戶不對才敬而遠之,而是……而是……”
冷夏步子一頓,轉過頭打量了她一番,這個就是女人對於愛情的直覺麼?
她眼睛一亮,朝着前方一個兵器鋪子快步走去,珠瑪正想着要不要把她的猜測說出來,一看冷夏已經走遠了,急忙跟了上去。
兵器鋪子裡。
鋪內熱浪滾滾,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漢子正半弓着身子,站在火爐邊打鐵,瞧見兩人進門,將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擦了擦滿臉的大汗,喘着氣說:“隨便看看。”
冷夏一邊在懸掛的一排排兵器上看去,一邊問珠瑪:“若你二人身份敵對,你又當如何取捨?”
她仰起臉,答的篤定:“自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這間兵器鋪子極是齊全,刀槍劍戟無一不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上,外鞘鑲嵌着一顆小小的寶石,在火光的映照下光華耀目。
她將匕首取下,放在手裡掂量了幾下,問道:“那你父呢?”
珠瑪竟好像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被問住了,愣在原地沒有回話,好半天才訥訥道:“無法兩全麼……”
冷夏不會爲她做決定,這種事也輪不到別人決定,她“刷”的一下將匕首拔了出來,凜冽的白光一閃,鋒銳逼人!
“姑娘好眼光,這把匕首是小店的鎮店之寶,小人祖上傳下來的。”漢子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說的很有些唏噓,如今兵荒馬亂,這生意也不好做,否則他也不會將這匕首賣掉。
冷夏點了點頭,問道:“多少錢?”
漢子伸出手掌,五指分開,她點了點頭,從衣兜裡掏出五張一千兩的銀票,丟了過去。
直到出了鋪子,珠瑪還保持着六神無主的模樣。
冷夏嘆了口氣,心下一轉,說道:“也並非不能兩全,端看你父親的取捨了。究竟是你這唯一的女兒重要,還是這北燕的百年基業重要。”
珠瑪似被她一語點醒,雖然心中不免忐忑,但是臉上已經放晴了幾分,深吸一口氣,笑眯眯的問道:“冷夏姐姐,你買這匕首送給他主子嗎?”
“給那小不點的!”冷夏望着手中的匕首,撇嘴,那人用這個,不嫌小了點麼?
珠瑪應了一聲,剛走了兩步,瞬間頓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給寶寶的?”
見她理所當然的點頭,滿面天經地義,珠瑪撫額大嘆:“可是寶寶纔出生了幾天啊!”
冷夏皺眉:“唔,好像是還需要個幾年……”
回了酒樓。
冷夏一股腦的將滿滿的玩具堆到了蕭鳳的牀上,滿意道:“你兒子的!”
她去逗弄了醒來的寶寶一會,小傢伙這幾天,身上那皺皺的皮膚已經平滑,也不再泛紅,粉白粉白極是好看,烏溜溜的眼珠葡萄一般望着她,伸着藕段一樣的小胳膊。
冷夏將他軟軟的小拳頭攥在手裡,和另一隻手裡拿着的匕首比了比,真心覺得,還是她給保存一段時間再說吧。
直到此時,冷夏才發現,一向嘰嘰喳喳停不下來的蕭鳳竟是一直沒說話,她回頭看去。
只見那當了媽的女人,正一手抓着個風車,一手抓着個木偶,滿臉興奮玩的不亦樂乎!
冷夏望天,不由得再次爲這小不點鞠了一把同情淚,似乎已經看到了幾年以後,一大一小關在屋子裡搶玩具的畫面……
就在這時,一陣“咕咕”聲從窗外傳來,冷夏脣角一勾,應該是戰北烈回信來了。
她還在奇怪,那信函已經寄出了幾天,那人卻一直沒有消息。
打開窗戶,鴿子立即撲棱着翅膀飛了進來,鴿子飛的笨重,竟在半空中腳下一歪,差點跌落地面。
冷夏玉手一招將鴿子接在手掌中,着實爲這重量給驚的咂了咂舌,那人……
到底是寫了多少的回信!
將那重重的信筒自鴿子腿上取下,她明顯感覺鴿子在瞬間鬆了一口氣,再望向她的烏溜溜的眼珠中,盛滿了感謝之意,放信筒的那條腿抖了抖,可憐兮兮的蹲到一邊,舔羽毛去了。
冷夏狐疑的將信筒打開,裡面被塞的滿滿的,共有兩部分,第一部分只有兩張信紙,其上先是表達了他深切的殷殷思念之情,字字句句錐心泣血,彷彿冷夏再不回去,就對不起他,對不起大秦,對不起大秦皇室的列祖列宗!
直看的冷夏眉頭狂跳,嘴角狂抽。
大秦戰神除了那矯情誇大到不行的情書之外,還附贈了三則小故事,冷夏看完發現,這完全就是五國版本的“因噎廢食”“驚弓之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皺着眉思索了片刻,沒想明白這三則故事的用意,搖搖頭丟到了一邊。
再把後面一摞摞的宣紙拿起來,頓時愣住了。
這竟是個五國版的連環畫,上面每一張都是一個女孩兒,從呱呱落地到青春少艾的成長過程。
構圖飽滿而富有張力,筆觸大氣而厚重,雖說是連環畫,可那其中一運筆、一潑墨間霸道的氣息,顯露無疑!
只消一眼,冷夏就知道這定是戰北烈親自畫的。
墨色淋漓,在燈光的映照下,寥寥幾筆將那憨態可掬的姑娘畫的入木三分,純稚可愛的情態真真是栩栩如生,仿似隨時能從畫中走下來。
她挑了挑柳眉,將一張一張的圖仔細的看過……
一歲:襁褓中的嬰兒躺在搖籃裡,毛茸茸的黑色軟發,一雙水靈靈的鳳眼,長而卷的睫毛根根分明,似乎只要一眨,就有細碎的光華自雙目間散開,粉嫩的雙脣微微嘟着,小小的腮幫子圓鼓鼓。
那軟軟濡濡的小模樣,看的冷夏心尖兒柔軟。
三歲:小小的姑娘穿着紅色小緞襖,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尤爲醒目,腦後紮了兩個兔子尾巴一般的刷子,邁着短又小的雙腿跑的跌跌撞撞,雙臂伸展眼眸晶晶亮,看樣子像是要撲進誰的懷裡。
冷夏微微牽起了脣,露出一個溫暖的笑。
六歲:女孩已經初初隱現了幾分嬌媚,精緻的廂房中,她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專注的與自己下着棋,兩邊的棋子交戰正酣,殺的難分難解,端看那棋路竟是凌厲張揚一往無前,那張小小的瓜子臉上,洋溢着睿智而傲然的光。
不論怎樣的父母,有這樣一個千金,總是驕傲的吧。
十歲:少女渾身透着幾分堅毅清冽的氣息,落英繽紛中她一腳點在一片落葉上,手持劍戟騰空揮舞,身姿翩翩仿若蛟龍,劍身如虹,白刃若雪,一頭瀑布般的青絲迎風飄蕩,那滿身的風華直讓人移不開眼去!
更讓冷夏驚奇的是,這……
這簡直就是她的翻版!
冷夏望着這些畫,再看到前面的三則小故事,不由得恍然大悟!
她“噗”的笑出聲來,這笑越來越歡脫,她直接趴在桌子上,埋在胳膊裡,露出兩隻眼睛望着那些傻乎乎的東西開懷大笑。
這人……
竟然是怕她因爲蕭鳳的驚險生產而不生孩子,所以先寫了幾則小故事施展激將法,再用這可愛的翻版小冷夏來引誘她。
冷夏的笑終於吸引了蕭鳳兩母子的視線,一大一小以同樣的好奇姿態同樣的杏眼,同樣烏溜溜的眼珠望了過來。
她咳嗽了一聲,趕緊將桌上的東西收起來,揣進了懷裡,上次那八隻鴿子已經讓蕭鳳笑了他小半年,唔,自己的男人還是留着自己欺負,還是給他保密吧。
在蕭鳳抓心撓肝的狐疑目光中,冷夏衝她微微一笑,一臉淡定的走出了房間。
蕭鳳眨眨眼,伸出手指戳了戳寶寶粉嫩的臉頰,鬼靈精怪的嘟囔道:“神秘兮兮的,老孃嗅到了姦情的味道!”
寶寶:“……”
冷夏出了房間,脣角才露出一個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路走到後院,鍾遲正出房門,一腳邁過了門檻,見她過來,滿臉興奮的道:“王妃,屬下正要去找你,依坦城已經破了!”
她邊往房內走,邊問:“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具體情況如何?”
鍾遲跟着邁了回去,等她坐下,才說:“鍾蒼來信,他們每打下一個城池,蕭將軍皆下令原地休整幾日,一方面士兵需要調整醫治,一方面也需要時間穩定住城鎮中的民心。”
冷夏點了點頭,蕭執武的確是個經驗老道的將領,處事有條不紊,並未急於求成,只有先將百姓穩定下來,才能保證後方支援,糧草不斷。
她問道:“另外兩邊的情況呢?”
鍾遲將收到的消息整合了一下,纔回稟道:“西衛還在羅城外,已經僵持了多日,屬下聽聞衛皇已然病危,三皇子慕容哲如今急於求成,連續強攻了幾次,並未有任何的進展。”
他說到這裡一頓,冷夏的脣角扯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可不是耐不住了,衛王突然病重八成和慕容哲有關,沒想到出了西衛打到北燕,反而那邊情勢有變,若是他尚在北燕,衛王就死在了宮裡,那他的一番作爲,豈不是全爲其他爭位的兄弟做了嫁衣。
冷夏示意他繼續,鍾遲接着道:“東楚由七皇子東方潤帶兵,四日前攻下了恩和森,不過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停在恩和森未有動靜。”
冷夏輕笑道:“恩和森離着塞納僅僅一城之遙,自然是在等大秦的兵馬攻到塞納之外,兩邊夾擊!”
鍾遲皺眉不解,問道:“王妃,東楚率先攻入佔下先手不是更好?”
怎麼會等大秦也到了,和他分這一杯羹。
她搖了搖頭,分析道:“東方潤若是此時攻入北燕,即便成事也是兩敗俱傷,到時大秦的軍隊趕到,若是西衛也走了狗屎運攻下羅城,他就只有在塞納城內被兩國包餃子的份了,剛打下的塞納沒熱乎個兩天,說不定就易了主!那人一向城府深沉,怎麼會幹這麼蠢的事,不如和大秦兩邊夾擊,聯手攻下塞納,到時雖說被分去了一杯羹,起碼是最爲穩妥之策。”
鍾遲恍然大悟,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
一直以爲小王妃不過是身手凌厲,沒想到心思也極爲縝密,這樣的女人,誰敢說她和王爺不是天生一對!
就在鍾遲想表達一下敬仰之情的時候,就聽冷夏接着道:“不只如此,東方潤要面臨的還有東楚之內的壓力,一旦他和北燕打到兩敗俱傷,就算沒有大秦和西衛的威脅,他守着那些殘兵餘將,又如何和東方召鬥!”
她冷笑了一聲,這五國之內,除去大秦皆是內部動盪不安,隱患多危。
東方潤和東方召這對父子面和心不和,整日裡勾心鬥角,慕容哲更是已經對衛王出手,南韓看似平靜由花媚掌權花重立輔佐,實則花千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北燕這邊就更是明裡暗裡的波濤洶涌了,一個燕皇爲丞相蘇骨養了二十年的便宜兒子,和皇后同牀共枕,同枕異夢。
真是一個精彩的世界啊!
她歪着腦袋沉吟了一番,緩緩問道:“大概多久能到?”
鍾遲知道她問的是大秦的軍隊,答道:“他們大概三日後出發,兩日的時間大軍就可以抵達格根城外。”
“五日後……”她沉默了半響,脣角一勾,把玩着手中那邊小小的匕首,慢悠悠的說:“五日的時間,夠做不少的事了!”
鍾遲一愣,隨即攥緊了拳頭,滿臉的躍躍欲試,跟着小王妃果然是刺激啊!
瞧着他那表情,冷夏極無辜的衝他眨了眨眼,一盆冷水潑下去:“這事你就省下了,今晚收拾行李,明早出發回塞納,對了,城門現在應該已經關了,你應該有辦法出去。”
鍾遲被這盆冷水澆了個渾身冰涼,哀嚎道:“不是吧,王妃,你不能這麼對我啊!”
尤其是那個尾音,帶着輕顫直上雲霄,那幽怨,那委屈,那可憐巴巴,聽的後院裡的暗衛皆探出了腦袋,滿臉狐疑。
可惜冷夏從來不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絲毫不爲所動,決定道:“帶上珠瑪!”
鍾遲眉毛一皺,態度堅決大搖其頭,求饒道:“王妃,屬下一個人回去!”
她淺淺的笑了笑,朝旁邊的座椅點了點下巴,示意他坐下,這笑讓鍾遲渾身的骨頭都又酸又麻,後腦突突突的跳,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受刑一般的站在她身前,狗腿的擺手道:“屬下就站着吧!”
冷夏撇撇嘴,忽略掉他那沒出息的德行,徑自說道:“那日我就說過,我也是西衛公主,有的時候身份不能決定一切。”
鍾遲正要說話,她搖了搖頭,率先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珠瑪的確和我不同,但是有一點,這事並非完全的不可挽回,只能落得個勢不兩立的下場,若是可以從珠瑪的父親着手,也許可以……”
她挑了挑眉,鳳眸中睿智的光芒一閃而過,悠然道:“兩全其美!”
鍾遲心有所動,卻依舊猶豫,煩躁的抓了抓頭,滿臉的踟躕。
冷夏看的心頭冒火,一腳踹了過去,踹的他一個趔趄,才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就你這個熊包德行,還說她又傻又膽小,人家姑娘最起碼邁出了第一步,都已經跟着你出了塞納,你還在這給我猶猶豫豫的!”
“王妃……嗷!”一看鐘遲想反駁,冷夏再踹過去一腳,他呲牙咧嘴的蹲在地上,揉着膝蓋嗷嗷叫。
外面的暗衛偷偷的探進了腦袋,一看他們的鐘大首領被折磨的慘兮兮的德行,皆吞着口水目瞪口呆,冷夏涼颼颼的一眼望過去,暗衛撒腿就跑,齊齊作鳥獸散。
冷夏站在身,眼尾都沒給鍾遲一個,一邊朝外走一邊冷冷道:“這是命令!”
直到她走出了房間,沒了影子,鍾遲才欲哭無淚的從地上爬起來,專制啊!專制啊!
他瘸着一條腿,一蹦一蹦的坐到椅子上,揉着膝蓋若有所思。
商會,客棧。
“客官是用膳還是住……”冷夏剛走進客棧內,那名叫麥朵的掌櫃就迎了上來,挺着大肚子說到一半,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才問道:“姑娘看着面善,咱們可是見過?”
她找了個桌子坐了下來,說道:“我找拓跋戎,順便吃飯。”
麥朵又看了她幾眼,見她能叫出老闆的名字,又這番淡定的神色,不由得點了點頭,道:“姑娘請稍後。”
冷夏見她上了樓,向着二樓的盡頭處拐進去,將目光收了回來,在殿內打量着,此時正好到了中午,大殿內坐了不少的食客,正愁眉苦臉的討論着各方的戰事。
不一會兒,身前一個高大的陰影罩了下來。
冷夏靠向座椅的後背,淡淡道:“坐。”
拓跋戎無語的俯視着她,這女人,竟把這當自己家了,鬧不清楚誰是主誰是客!
他撇了撇嘴,倒也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同樣大爺一般的倚着,濃眉一挑,懶洋洋道:“說吧,女人,前幾天才警告過我,這會兒我可不信你是來敘舊的!”
冷夏言簡意賅:“我要這座城!”
拓跋戎一愣,嗤笑了一聲,搖頭道:“你要這座城,憑什麼?”
對於這句充滿了敵視和鄙夷的話,冷夏一點也不介意,她很快就會讓他知道,自己憑的是什麼!
她分毫不着急,朝其他的桌子上看了看,慢悠悠的問道:“吃什麼?”
拓跋戎簡直想罵娘,完全跟不上這女人的思維,剛纔還雙脣一碰說出那麼讓人抓狂的話,這會兒竟問他吃什麼!
他甚至要以爲,剛纔那句話不過是自己一時陰魂上身,聽錯了,瞧瞧她那副主子待客的模樣,他恨的牙根兒癢癢,直想撲上去咬她一口才解恨。
他腦袋一歪,望向窗外,不搭理。
冷夏聳了聳肩,將小二叫來,吩咐道:“你們老闆平日吃什麼,隨便上兩樣。”
小二賊精賊精的眼神在兩人的身上轉了個圈,一臉的若有所悟,趕忙招呼去了。
菜色很是豐富,冷夏雖然說隨便兩樣,可是上來的擺了滿滿的一桌子,樣樣精緻,讓人垂涎欲滴胃口大開。
她也不客氣,徑自執起筷子一樣一樣的嚐了,才點頭讚道:“手藝不錯。”
拓跋戎撐住桌子兩邊,一點一點的前傾了身子,臉上神色陰戾,一字一字的問道:“女人,你到底想幹嘛?”
可惜,拓跋戎這招能嚇住別人,卻嚇不住冷夏,不論他壓下來的壓力有多重,冷夏始終吃的怡然自得,眉頭都沒皺一下,直到酒足飯飽,拓拔戎已經徹底鬱卒了,一張臉黑的不像話。
然而冷夏滿臉嫌棄的說了下一句,直讓他知道,鬱卒根本就沒有盡頭!
她說:“你到底是有多無聊,纔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坐在我對面?”
拓跋戎拍案而起,震的滿桌碗盤“砰砰”作響,金色的衣袖一拂大步離去,可是冷夏下一句,又讓他頓在了原地。
她將筷子放下,望着拓跋戎的背影,語速慢吞吞卻極爲篤定,她說:“你是南韓的人。”
見拓跋戎離開的步子一頓,她的脣角勾起一抹笑,一雙鳳眸中盡是傲然,淡淡道:“坐下吧。”
拓跋戎臉上陰晴不定,眼中一絲殺氣閃過,半響返回了座位,聲音冷厲:“你想怎麼樣?”
冷夏挑眉:“你想殺我?”
拓跋戎的滿腔忿恨就在這清清淡淡的一句問話中,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垮下了雙肩,揉着太陽穴仰回椅背上。
這女人……
威脅?她不怕!
壓力?她無視!
殺她?
他剛纔的確是有過這個想法,可是一想到她那日凌厲的身手和狠辣的手段,立馬將這念頭扼殺在了萌芽裡,這個女人,他打不過!
最他媽丟人的就是這一點,他竟然打不過這個沒有一點內力的女人!
冷夏瞧見他這個樣子,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我的目的已經說過了,這座城。”
拓跋戎仔細的端詳着她的神色,半響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承認你很強,我奈何不了你,可是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點,而且你憑什麼認爲我能幫你並且願意幫你得到這座城?”
冷夏緩緩一笑,歪着頭道:“你確定,要在這裡和我談?”
拓跋戎四下裡一打量,果然不論夥計小二還是來用膳的百姓,皆探着腦袋鬼鬼祟祟的朝這邊瞄着,還有那耳朵尖,無一不伸的老長,一臉八卦。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