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那臭婆娘居然真的就這樣走了?!這樣忘恩負義真的好嗎?!
半刻鐘之前,藍寶眼睜睜地看着那襲青衫毫不猶豫地朝着帝京之外的方向走去,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它想起她在臨走之前對自己說了一句幾乎和梵淵告別時一模一樣的話,心中想,“後會無期”這四個字,你越說就會越來越“後會有期”,誰知道下次他們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藍寶,別罵她了,好歹她是你的未來主子。”梵淵收回了目光,輕輕拍了它的腦袋,看不出眼中的具體情緒。
“嗷。”藍寶不屑,扭了頭。
“她走了,我可以殺你了吧?”
對面,白癡樓主問了一句。
天上弦月剎那被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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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竹寒動用全身內力急速逃離,待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之後,她搖了搖酒瓶,側耳聽了聽酒瓶中的聲音,覺得梵淵還算是個有良心的,剩下了大半瓶酒給她,如此,她便不用回鳶鳳樓再取一瓶。
顧竹寒把酒別好,這次不再走小路,而是專挑大道來走,她也不怕凌徹說她遲到了,以她今晚的際遇能夠赴約就好了,還說什麼遲到不遲到啊?
於是,她緊趕慢趕地在天明之前爬上了那道廢棄了很久、長滿了青苔的風雨橋。
夜色沉沉,將明未明,遠遠地,看見一抹玄色人影孤獨地坐在大橋的中央,背脊僵硬,窄袖凌厲,以一種恆定的姿態,仰頭,倒酒。
他身側早已凌亂地放倒了無數個酒瓶。
顧竹寒心中一窒,腳步又輕了輕,她停在大橋的盡頭,摸了摸腰間的酒,總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的出現並不合適。
她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眼前如此昏沉壓抑的一幕。那種壓抑是無形的,可是卻像是有一隻手無情地緊緊攥取自己的手髒,在胸腔裡來回撕扯,除了感覺到窒息之外,便是昏昏沉沉的痛,那痛,痛得不明顯,卻是撕心裂肺,想叫卻叫不出,如同在一個巨大黑暗的牢籠裡,仰頭,想要觸摸那一束在出口的光。卻,永遠觸摸不到。
凌徹仰頭喝酒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她在原地觀望了片刻,覺得擾人憂傷好像不太好,很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待覺得自己遠離了對方的視線之後,這才轉身想要跳下橋頭。
“既然來了,怎麼不陪我喝一杯?”
身後傳來那人的嗓音,如這夜色一般,低沉的,帶着露珠結霜般的溼冷。顧竹寒脊背一僵,她撫額,調整好表情,然後回身,微笑。
身後,剛好第一縷陽光在她肩頭迸射,劈開了那無邊的黑暗,如海市蜃樓幻象般勾勒了那在晨光下站着的那抹人影,看得凌徹心中一顫。
他隱隱覺得有什麼自己一直好好守護着的東西破裂了,在看到那人燦爛過霞光萬丈的笑容時,碎裂了,他輸得一塌糊塗。
顧竹寒當然不知道他內心的震撼那麼大,她笑,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好歹她是來尋求和解的,如果約談成功的話,那麼從此以後就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纔不會再和你有交集呢。
於是,她也不忸怩,擡步,往凌徹的方向走去。
凌徹看着她一步步地往自己的方向走來,腰間還別了那瓶被梵淵小獸搶了的酒,心情說不上是好是壞,只是,她終究是來了不是嗎?即使是過了漫漫長夜,她依舊陪他度過了最黑暗的那麼一刻。如此,足矣。
凌徹放下了酒盞,釋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