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你們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我問起來,你答個三天三夜都答不完,”顧竹寒搖了搖頭,不再爲難他,“不過,我還是要問一個問題,你知道前朝大諾七百年前開國帝后和鹿冷族之間的淵源嗎?”
大殿之中十分靜謐,黑衣人聽見顧竹寒問這個年代久遠涉及前朝的重大問題,心中一突,他遲遲沒有作聲,顧竹寒看着他,良久之後,挑了挑眉,“怎麼?這件事你也不能說?”
“求小主人恕罪!”黑衣人又跪了下來,這次心中驚恐更甚。顧竹寒年紀雖輕,樣子又長得極其和善,可是她身上的威壓卻是極足的,只需要一個眼風就能置人於冰寒之中,想要在她面前撒謊?不用說出一個字,謊言便已經胎死腹中。
“每次都叫我恕罪,說得我好像很喜歡殺人那般。哼。”顧竹寒冷哼一聲,並沒有真正生氣,“你們這個組織我一點兒都不瞭解,怪人又不和我好好談一談,我該怎樣接受你們?”
“小主人,有些事情您以後自然會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您只要安心留在南唐就可以了。”黑衣人難爲道。
“個個都說以後以後,以後即是什麼時候?”顧竹寒當真十分鬱悶,每個人都用“以後”兩個字來搪塞她,等她知道真相的時候是不是什麼都遲了?
她之所以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全然是因爲七百年前大諾剛建國時聖景皇后和鹿冷族的傳說,可以說聖景皇后是一個謎,她和當年的玄天大帝一起打下了大諾基業,給予數百萬百姓以安穩生活,建立了這片大陸有史以來最強盛的帝國,然而聖景皇后卻於三十二歲那年英年早逝,逝世的原因她查遍史書都沒有找到確切的說法,顧竹寒心中猜想聖景皇后的死因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歷史學家也不會這麼忌諱如深。
最奇怪的是,在聖景皇后死後,鹿冷族當時最厲害具有預知未來能力的首領也一併失蹤,這在當時給原本就人不多的鹿冷族帶來了嚴重的損傷,以至於鹿冷族在此後的百年裡一蹶不振。
而玄天大帝在聖景皇后死亡之後一年也娶了當時丞相女兒作爲自己的妃子,但是直至玄天大帝駕崩之日,大諾都沒有再立皇后。
可想而知,玄天大帝對聖景皇后的感情是有多深。
顧竹寒覺得,聖景皇后、玄天大帝還有鹿冷族那個神秘首領這三者之間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這段塵封在七百年前的歷史……無論她多麼好奇都好,一時半刻都無法得知這其中深藏的真相了。
顧竹寒揮了揮手,示意黑衣人可以離開了。
在黑衣人離開之後,她本來想着去看看李舒怎麼樣的,按照這個點他也該從太傅那裡散課了,然而不等她走出幾步,整座儲秀宮卻突然被人包圍起來,不等她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便有一隊身穿墨綠色軍服的士兵蜂擁而入,將她團團包圍住。
顧竹寒臉上神色不變,然而卻是銳了眼眸看向最後走進來的人,除了御林軍的統領之外,便是當朝右相葉榮和他的好女兒華妃。
終於要正面交鋒了麼?顧竹寒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她挑眉看向葉榮和華妃,希望這父女二人給出一個說法。
“來人,將顧竹寒這個兇手給抓起來!”華妃二話不說,一聲令下,她帶來的軍隊立即拿着長槍圍了上來,想要架在顧竹寒的脖子上。
顧竹寒虛了眼眸看向華妃,她巋然不動,只是冷了聲音道:“誰敢靠近我?”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震得那隊軍隊停在原地無法動彈,只因她的話語裡面蘊含了五成內力,自從那次在東海大難不死之後,她的內力就與日俱增,體內原本十分駁雜的兩股真氣也已經被壓制住,這還要多虧梵淵的救助。若然她要將這些人給教訓一頓自然是不在話下,只是她貿然出手怕且會被對方坐實了自己的罪名,而且,她還不知道對方究竟誣告了自己一些什麼!
“顧竹寒,本宮懷有龍裔,你……很大膽!”華妃身上沒有武功,更沒有內力護體,此時被顧竹寒這麼充滿內力地一吼,當即往側暈了暈,葉榮的狀況也好不了哪裡去,顧竹寒毫無愧色,她看向華妃,頗爲狂傲地說:“莫要說你懷的是不是龍裔,就算真的是龍裔,我也不放在眼裡,你華妃可能在主上心中是塊寶,但是在我顧竹寒眼中你連條草都不如!”
“你……你這個瘋婆娘毒害了太子,現在還想來詛咒本宮?!”華妃在憤怒之下,飢不擇言將事情說了出來,顧竹寒一挑眉,心中想: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我毒害太子?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無腦子麼?
“憑什麼說我毒害太子?”顧竹寒理所當然反駁。
“小太子現在在華清宮生死不明,他今天早上還好端端的,御醫早已查出是你昨天晚上給他吃的菜餚裡含有劇毒。好你一個喪心病狂的顧竹寒啊!枉主上這麼看重你,你居然做出這種謀害南唐子嗣的事情?莫不是你是大蔚派來的細作?!”
華妃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顧竹寒不屑扯了扯脣角,覺得事情真是巧合,怎麼剛從宮中傳出華妃懷有子嗣太子便中毒了?還被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所爲?這不是陰謀是什麼?
“你既然說我毒害太子,可有證據?”
“姓顧的,本宮就知道你會這樣問。”華妃冷笑一聲,拍了拍手,立即有一名被打得半身不遂的侍婢被人押解上來,她喝道:“說,顧竹寒對太子做了什麼?將你所看見的一切都說出來!”
“是……娘娘。”那名侍女由於被毫不留情用了酷刑,早已經腫了半邊臉,她趴在地上顫巍巍,十分不自然地敘述:“昨天主上命御膳房那邊送東西到離儲秀宮不遠的小膳房那裡,奴婢那天剛好當值,是以聽從吩咐將食材都送至小膳房,當時顧……顧小姐還不在膳房裡,可是奴婢在臨走之前顧小姐卻適時進來了,顧小姐當時笑得一臉高深莫測,在看見奴婢之後立即掩了笑意,然後奴婢就……奴婢就……”
她說至這裡說得支支吾吾,華妃及時出聲問道:“就什麼……?”
顧竹寒面對着那名跪地不起傷重難愈的宮女,她的脣角始終掛着一抹似笑非笑,她只一味盯着那個血跡斑斑的宮女,直盯得那人頭皮發麻,說不出任何話。
然而,在華妃的逼迫下,她不說也是得說!誰讓她有把柄留在華妃手上?!
“然後奴婢就……假裝離開了小膳房,因爲奴婢覺得顧小姐定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所以就在暗中裡觀察着,直看到她……不知道在做什麼特別的糕點,做着做着就從懷裡拿出一小包粉末出來又四處看了看有沒人在,而後奴婢便看見顧小姐毫不猶豫地將那包粉末給倒進糕點裡……後來……後來顧小姐因着一些事情離開了,奴婢看準時機衝進小膳房將她留下來的藥包給藏起來……”
她在一旁說着,另外一旁便有人將藥包給拿了出來,顧竹寒眯了眯眸子,很好,做戲做全套人證物證俱在……果然當我是軟柿子。
“顧竹寒,你還有什麼話可說!”華妃冷笑一聲,在虛空中揮了揮手便讓人上前將她抓起來。
“敢問華妃,太子中了什麼毒?”在這麼一個千鈞一髮的時刻,站在包圍圈中央的那名素衣女子依然淡定得一塌糊塗,幾乎沒有動搖的跡象,華妃心中一窒,只感覺到顧竹寒問出這個問題定是別有所圖,她冷諷一聲,“顧小姐自己下的毒還需要本宮來揭曉麼?”
“你不敢答我這個問題因爲害怕我破解你對我的陷害,我說得對吧華妃娘娘。”顧竹寒臉上終於現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她笑,笑得風淡雲輕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笑,這麼淺淡的一個笑容卻能笑進人的心裡,使人兀地裡發憷。
華妃被她的笑容給逼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葉榮及時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對望了一眼,示意她不必害怕。
“哼,你作案動機和證據都在,本宮會害怕你?”華妃深呼吸一口氣,只覺得和這名名不經傳的女子周旋實在是一件十分耗費心力的事情,她沉了語氣,一字一頓道:“根據御醫檢測的結果,你下的毒是雷公藤,一種能致人於死地的劇毒!”
“哦?是麼?”顧竹寒巧笑嫣然,絲毫沒有驚慌之色,她看着華妃,清亮眸底如有水光籠罩,“據我所知,若然有人中了雷公藤的話會在一個時辰裡就毒發,昨晚我和主上一整晚都陪在太子身旁,至於我做的糕點我自己也有食用,怎麼不見我有事?嗯?”
“你可以事先服用解藥!”華妃想不到顧竹寒對雷公藤的毒性這麼瞭解,立即辯駁道。
“即使我事先服用解藥,糕點是我們三人都有食用的,我怎麼樣都阻止不了雷公藤毒發的時間吧?”顧竹寒胸有成竹又十分諷刺地看向華妃,“華妃娘娘,我想,你是不是應該再查清楚一點再來審問我?又或者,你用不用去信給主上,看看他身體是否有大礙?畢竟我是下毒到一整盤糕點裡呢。”
華妃氣得哆嗦,她站在原地握緊了雙手,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來真正坐實顧竹寒的罪名。
葉榮拍了拍華妃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一計不成還有第二計,他葉榮縱橫官場數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會害怕區區一個大步不邁二步不出深閨的小女娃?
“或許太子下毒一事我們的確是錯怪了你,待會兒老夫也會讓人大理寺的人明察,但是!老夫的的確確是掌握了你其他危害南唐皇族的罪行,只是因着你是主上千裡迢迢都要迎接回來的人選,不好說什麼。本來老夫想着將這件事情一直都隱瞞下來,以免有傷南唐和大蔚之間的和氣,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踩踏老夫的底線,老夫爲了讓你不得再在後宮裡害人,今天必定要將你捉拿起來!”
葉榮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詞,顧竹寒一言不發,臉上依然是似笑非笑,她微微挑眉,像看一場好戲那般,看着葉榮的一舉一動。
葉榮怎麼樣都是看過大風大浪的人,即便是面對顧竹寒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依然沒有怯場,他看定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小截木頭,舉高起來展示在衆人眼前,“這是我在儲秀宮中要被處理的垃圾中找出來的,這是一塊桃木,而且還被燒焦了半邊……”
葉榮剛說這番話的時候,從宮外得知消息的左丞相簡修也終於急匆匆地趕到來了儲秀宮,他來不及引起衆人注意,便看見葉榮舉起的那塊焦黑的木頭,像是雕琢完某種東西的殘料,因着那種東西是不能見光的,是以只能將殘餘下來的木料給處理乾淨,以免落人口實。可是不知怎地硬被葉榮給找了出來,這不得不坐實了顧竹寒的罪名!
他自宮門裡遙遙隔着數十御林軍看了顧竹寒一眼,顧竹寒也看見了他,看到了他眼中擔憂的神情,輕輕對他點了點頭,其實她和他不熟,除了那次在皇宮外被他逮到說了一通之外,她和他並無交集,可是不知怎地這個老頭對自己這麼關注,實在是令她錯愕。
顧竹寒當然知道葉榮拿出這塊燒焦了大半的桃木出來是幹嘛使的,不外乎是想說她在宮裡行厭勝之術,閒來無事拿個木頭人出來扎扎小人什麼的來消遣一番。
果不其然,便聽見葉榮繼續說下去,“顧小姐,你這次莫要說老夫一家子誣陷你,這是有真憑實據的事情,來人吶!給我搜儲秀宮!”
“是!”葉榮一聲令下,又有誰敢不從?!
顧竹寒嗤之以鼻,幾乎在他下令的同時也大喝道:“誰敢搜我儲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