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戰役,有戰勝的一方,必有戰敗的一方,戰勝的一方歡欣喜慶,那麼戰敗的一方又當如何呢?
當傾狂得勝回城之時,明炎軍營卻是亂成一鍋粥,多處帳蓬燒燬,尤以北面的營帳爲最,濃煙滾滾之中依舊可見火舌吞吐,營地上各處可見屍體遍陳,燃燒的火焰啪啪地響着,明炎士兵救火的救火,搬屍體的撤屍體,扶傷者的扶傷者,一切都是如此的井然有序,若不是每個將士的臉上都或多或少被燻黑,身上的軍服亦是狼狽不堪,任誰都不會以爲他們剛剛被襲了營。
聖日和聖老兩人頂着張黑臉,站在軍營中,緊握的雙拳青筋爆起,赤紅的雙目難掩憤怒,一襲長袍皺巴巴,還有多處疑似被燒着的跡象,洋身上下瀰漫着足以凍死人的寒氣,所有的明炎兵個個被凍得不敢上前一步。
隨着一聲刺耳的鷹鳴聲傳來,魔聖天與風炎、炎忠明還有重傷不醒的明雷出現在軍營門口,三人本就陰霾的心被眼前這殘破不堪的軍營更是一下子打進了無底深淵。
風炎和炎忠明不由地張大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在心底連連叫道:到底發生會什麼事?原本固若金湯的軍營怎麼會變成這樣?
鷹鵬報信‘說’軍營被襲,本就有很大疑惑的他們卻怎麼想也沒想到竟然會被襲成這樣?這怎麼可能,坐鎮營裡的可是聖日和聖老兩大絕世高手,而且主力正規軍也留在營中,敵軍就算派了再多的兵馬來襲營,怕也是難以成功,何況莫傾狂年底下根本就不可能有大多的乓馬,只是眼前的情景都無一不再告訴他們,在他們眼裡固若金湯的營地確確實實地被攻破了。
聖日和聖老滿腔的怒火正無處發泄,突而一聲鷹啼聲傳來,隨接着便感到背脊發涼,一股令人窒息的森冷氣息從他們的背後襲來,讓人打從心底裡發顫,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
兩人同時一喜,快速地轉過身,搶前幾步,單膝跪倒在魔聖天的身前,暗啞着聲音道:“聖天大人,屬下無能……”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魔聖天的利眸劃過幽冷的寒光,一字一頓毫無感情地開口道,每一個字都帶着極強的威迫感,渾然天成的霸氣盡顯無遺。
依舊跪在地上,兩人的身軀輕輕一顫,頂着一頭薄汗,聖日舔了舔乾涸的嘴脣道:“聖天大人帶軍出戰後不久,敵軍便來襲營,我軍匆忙應戰,誤中圈套,主營傷亡過萬,其餘營帳更是傷亡慘重,還有……”
卻原來,當日魔聖天聽到探子傳回來的不知是真亦或是假的消息後,便命探子於西邊兩路多加查探,卻終是查不到什麼,於是便制定戰策,由魔聖天領右營軍五萬兵馬,親自叫陣,引傾狂帶兵迎戰,再趁洛水城兵力空虛之時,由橙堂主領兵三萬,冰和炎領兵兩萬,分兩路進攻西城門,而聖日和聖老則坐鎮軍營,同時留守在軍營的是十萬主營兵力,全都是武功高強的正現明炎軍,還有十五軍左營軍,只是普通的士兵,自然還有另外三萬守衛軍糧的糧營兵。
如此戰策,若對手是他人,在洛水城只有十萬兵馬之際,必可輕易拿下洛水城,但可惜,對手是傾狂,她手底下雖只有十萬兵馬,然而還有玄羅軍一縱隊和五縱隊這兩支最強悍的神兵,和綠柳營這支可以一敵十的精銳之師,再加上傾狂的算無遺漏,結果可就大大的相反了。
魔聖天不僅沒能拿下洛水城,甚至連老窩都差點讓人給端了……
明炎軍營設於洛水城有一江之隔的洛山平谷上,洛山在地理位置上絕對是易守難攻,方圓三百餘里,崇山疊嶺,中間一片幾百丈方平地,明炎主軍營正是設在此處,洛山南面前築雄關三重,另有東、西、北山三座關隘,分別另派明哨和暗哨駐守。
本就是天險的地形,再加上魔聖天在此山的布兵之法,整座山峰各處據點全都設有暗哨,只要有人一接近就會被發現,遑論是一支軍隊。
自兩軍對峙之日起,依仗天險,就只有明炎的探子能接近洛水城附近,甚至能接近龍麟軍營,摸清其兵力強弱,而龍膩探子卻完全探不到什麼,只要一接近洛山立即便會被發現,所以對於明炎軍的情況,柳劍穹根本無法瞭解,知已卻不知彼,最終便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雖然知道一味防禦並非長久之計,也無計可施。
而傾狂的到來雖帶來了希望,但同時願聖天也至達,而且還帶來了二十多萬兵馬,有他在,除了傾狂,任何人更加別想接近洛山半步。
今日兩軍對陣,魔聖天與傾狂同時上戰場,洛水城內主帥不在,又加之兵力空虛,是絕佳的進攻機會,然而明炎軍營內雖然少了魔聖天,卻依舊留有近三十萬的大軍,而且築有陣陣壁壘,又有如此天險,因而在聖日和聖老,甚至是魔聖天的心中,只有他們去攻打洛水城的份,龍朦軍是絕不可能來攻打他們的軍營,除非主帥是個笨蛋,纔會以卵擊石。
所以他們絕沒想到傾狂竟會在這種時候派兵來襲營,而且還是一支可以一敵百的天降奇兵,這聽起來根本就是荒天下之大謬。
然而這種荒謬之事,它恰恰就在傾狂的手中變成了天經地義……
當傾狂帶五萬兵馬出城與魔聖天對陣之時,葉影和何辭蘭各帶數千兵馬隨後出發,埋伏於通往西城門的兩條路,但其實重點出擊的卻是另一路一一玄羅軍一縱隊和五縱隊。
玄羅軍雖是編入龍麟軍隊之中,但依舊自成一體,直接聽令於傾狂,龍麟軍中均不知這支突然加入的軍隊便是聞名天下的玄羅軍,只以爲是傾狂臨時招募的軍隊,況且只不過是短短几日,玄羅軍又是以低調行事,因而並不太受關注,反而是綠柳營大受關注。
如此一來,雖是化暗爲明,卻與大隱隱於市的道理一樣,敵軍探乎也不會重點去監視這支軍隊。
於是,當魔聖天注意力放在戰場上的對陣,放在攻打西城門,放在傾狂會在哪一路設埋伏的時候,羅天和羅雲各帶領一隊玄羅軍悄無聲息地渡過洛江,從一條不知何時開闢出來的小道,分兩路分別繞到洛山的東面和西面關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這兩道關隘上的哨兵。
洛山之內地勢複雜,若是不熟悉地形者進入,就算不會迷路,也很容易會被發現,然而羅天和羅雲卻像是熟門熟路,沒有半分猶豫地深入中心之地,所到之處,輕易地解決明裡暗裡的哨還芩遣氐糜卸嘁兀嵌寄芟袷孿戎酪話恪?
所以當他們悄然接近明炎主軍營時,營帳中等着捷報的聖日和聖老還毫不知曉,當火箭射向營裡的時候,第一個閃入他們腦海的想法是一一不可能。
然而當聖日和聖老在主帳裡聽到外頭髮出的一陣陣嘈雜的聲音,白色的帳蓬上隱隱可見火光時,兩人心中一驚,腦中接着閃過的想法便是一一襲營。
可是這怎麼可能?莫說現在莫傾狂正疲於應付聖天大人,根本不敢冒這個險來偷襲他們。更何況整個洛山佈置了層層暗哨,如何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攻了進來。
驚疑間,兩人衝出帳外,卻見本該安靜下來的帳營,此刻亂了套,主帳旁邊的幾個帳蓬全都燒了起來,各個營帳的士兵倉惶地提着兵器從營帳裡出來,不少士兵被燒着。軍營外殺聲陣陣,如落雨般的火箭不間歇地射進營中,看其勁度,是從較遠的地方射過來。
聖老衣袖一揮,強勁的罡風襲捲而去,將火箭一一下打落,聖日一聲大吼:“敵軍來襲,各營迅速集合,亂跑亂撞者斬。”
帶着真氣的大吼聲傳遍整個軍營,很快混亂的場面平靜了下來,各營將士有序地齊集起來,左營兵井然有序地撲滅着火的帳蓬,主營兵儼陣等待軍令。
“報,東面發現敵軍鐵騎,正向軍營殺來。”探查兵飛奔,不,應該是飛滾到聖日面前,粗喘着氣稟報道。
什麼?敵軍鐵騎?爲何他們沒有聽到馬蹄聲?不僅營中將士驚疑,聖日和聖老也驚疑不定,敵軍來偷襲,竟然派騎兵光明正大的殺來,這種事只怕只有莫傾狂才做得出來,而恐怖的是,他們竟然一點馬蹄聲都聽不到?
聖日和聖老不可置信地凝神細聽,果然能感知到東面有一支騎兵正以極快的速度策馬而來,雖然聽不到馬蹄聲,卻能感知到那一聲聲沉穩綿長的呼吸聲,還有馬匹的噴氣聲。
不是吧!一隊騎乓竟然能‘避過’他們的層層哨兵,直殺到山裡的最中心,而無一哨兵發覺,這,這是什麼情況,難道莫傾狂還會妖術,將騎兵隱形了不成?
幾聲慘叫聲響起,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去想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突變發生得太過突然了,幸得聖日和聖老是活了近百年的人精,很快便凜起心神,果斷地下達一系列命令,帶領主營將士朝東面快速奔去。
聖日和聖老幾乎有些呆怔地看着距離軍營只有五丈開外,綿綿無際的雪原上突然出現了一股幽靈般的騎兵,人數不多,大約有三千來騎,所有騎兵身着玄黑輕甲戰衣,背後還揹着一把類似於勁弩的武器,而他們的座騎是由薄如輕翼的玄黑軟甲護着,全身的裝備都是最精良的,最令人吐血的是每匹寶馬的馬腳均裹着棉布,落地無聲。
三千鐵騎匯聚成黑壓壓的一片,從雪原上氣勢洶洶而來。有莫名地陰森氣息在天地間無盡地瀰漫……
“該死的,這些鬼東西到底是怎麼進來的?”聖日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滿目驚駭。
“玄羅軍?”早已聽過不少玄羅軍傳聞的聖老雙目突睜,低沉的聲音裡帶着震驚,如此裝備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玄羅軍,又是什麼?
“擺陣,迎敵。”聖日正驚駭於世上竟有如此精悍的騎兵,聽得聖老這一聲驚呼,雙眸立即爆射出精爍的光芒,厲聲大吼着下令道。
軍令一下,明炎主營騎兵立即策馬而出,迅速擺開陣形,各自從腰間抽出奇怪的兵器,前排數列騎兵手持金鉤銀刀,正是風鳴暗兵,後面數排騎兵個個雙眸閃動着堅毅犀利的精光,沉穩的呼吸可見他們均是武功高強的高手,每人手執着的兵器類似於彎刀,只是刀刃上比普通的彎刀多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細小短刃,在陽光下閃着奪人的光芒。
一陣清越嘹亮的馬嘶聲劃破天際,羅天所帶領的玄羅一縱隊在距離明炎主營騎兵的尚有十米距離的空地上勒住繮繩,與明炎騎兵形成對峙之勢,並不急於攻營。
‘鏘、鏘、鏘……’
綿綿不息的金屬磨擦聲中,玄黑色輕甲戰騎快速地一字排開,整齊劃一的從腰間抽出一支不過才1米長銀色鐵棍,一轉,一甩,瞬間變成一支閃着噬人亮光的銀色長槍,橫擋在自己的胸前,整個動作俐落整齊。看得聖日和聖老在心裡讚歎不已,這支騎兵雖然不一定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但絕對是最英勇的戰士,絕不遜色於他們手底下由高手組成的正規兵,或許還更勝一籌。
玄羅軍不急於攻營的舉動讓聖日微微皺起了眉頭,既然是襲營,講求的便是速度,搶在對方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予以猛攻,而他們卻選擇了正面作戰?不會是以爲就憑他們這數三千人就能對抗幾十萬大軍吧!除非他們真的是天兵天將,莫傾狂雖然狂,但也不會無知,她手底下的玄羅軍也不會是白癡,難道他們……
腦中靈光忽閃而過,卻未來得及捉住,只想見識見識所謂玄羅軍的厲害,聖日冷嗤一聲,厲吼一聲:“殺,不得放走一人……”
厲吼聲中,山呼海嘯的明炎騎兵朝着玄軍羅涌去……
面對來勢洶洶的數萬大軍,玄羅兵個個面色沉穩,無一絲退卻,羅天高舉手中的舉槍,大喝一聲:“兄弟們,殺啊……”
三千玄羅軍紛紛高舉銀槍,直刺長空,冰冷的槍刃迎着殘陽反射出一片磣人的寒芒,濃烈的肅殺之氣自玄羅軍中喧囂而起,如驚濤駭浪般向着攻過來的明炎騎陣席捲而去……
從玄羅軍出現到明炎軍擺陣,再到現在的廝殺,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人來得及去思考什麼。
冰原雪地上,殺聲動天,吼聲震地。
羅天帶領三千玄羅兵彷彿化爲一把鋒利的鋼刀,直直地砍向明炎騎兵的陣形。
雖然在人數上,玄羅軍處於絕對的劣勢,但是這些玄羅兵沒有絲毫膽怯與躲避,冷漠中透着嗜血的眼神宛若實質,彪悍的氣勢似山洪傾泄,不可阻擋,敵軍瘋狂盲目的喊殺聲絲毫沒能影響到他們的攻勢,於數萬敵軍中如閒庭信步,沙場漫遊,血腥中透着一股異樣的風采。
不過區區三千鐵騎,卻彷彿千軍萬馬,氣勢凜然,恐怖的殺氣中透着決絕的死亡氣息竟令正與他們廝殺的明炎騎兵感到心驚肉跳,頭皮發麻,就連武功高強的明炎正現兵也不例外。
羅天一馬當先,大吼着切入敵陣,直刺,橫劃,每一招都命中敵兵要害,落到頭上,臉上,戰袍上的鮮血讓他彷彿是從地獄中衝出來的鬼將,猙獰恐怖。胯下的汗血寶馬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使勁地甩了甩碩大的馬頭,覆裹戰馬的玄黑軟甲因爲劇烈的震盪而互相撞擊、發出一連串清越的咬鳴聲,隨風送遠、久久不息,格外襯出幾分肅殺之氣……
由於明炎騎兵中不乏五階高手,玄羅軍再勇猛,裝備再精良也不可能單憑橫衝直撞便能殺敵制勝,因而乍看之下,只是無規律地衝殺,然而甫一交戰,聖日和聖老便看出來了。玄羅軍看似一味的衝殺,實則分成幾組,一部隨着羅天衝入陣廝殺,一部分圍守在陣外,以頸弩射殺,攻守皆備。
最令聖日和聖老瞠目結舌的是,也不知道玄羅軍穿的盔甲是用什麼做的,竟然刀槍不入,而且其中竟有部分玄羅軍收起長槍,抽出的兵器讓人叫不出名字來,不過卻像是專爲剋制他們的特製的彎刀。
血肉飛濺,濃烈的殺氣與血腥味漫延,世人眼中與玄羅軍齊名的風鳴暗兵在真正展露實力的玄羅兵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若不是有武功高強的明炎正規兵,恐怕這數萬騎兵也得折在這三千玄羅兵的手中了。
數萬鐵騎竟然與三千玄羅軍相峙不下,若從傷亡程度來講,玄羅軍該是穩佔上風!
聖日心頭劇烈一震,深深吸了口冷氣,雙眸劃過濃烈的殺氣,如此奇兵若是能爲已所用,則所向披披靡,但若是爲敵所用,則必如哽刺在喉,不得不拔去。很顯然,這支勇猛的奇兵註定了絕不可能爲他所用,那麼……
今日,既然他們自己關上門來,那就讓這裡成爲他們最後的歸宿。
“他們絕不能再存在這個世上。”同樣如聖日所想的聖老冷冷地開口,兩人眼神一凜,殺氣盡情地釋放出來,真氣也在節節地攀升,然而正當他們要出手的時候……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