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少頃,似有無數往事鉤沉而起,終於只是低頭嘆了口氣,復正色頷首緩緩而行。
並不遠的路程她走了將近大半個時辰,末了擡頭看去,刑部大牢幾個鐵畫銀鉤的大字已經近在眼前。
“蘇大人,陛下命本王在此恭候大駕。”
熟悉的聲音讓蘇漫身形一顫,看清楚那人臉上不懷好意的笑之後的片刻時間裡,她整個身軀似乎僵硬,這才猛然想起那博陽侯離去前別有深意的一眼。
“臣見過端王。”
“哈哈哈,蘇大人很意外?”端王皮笑肉不笑,眼底的寒意跟殺氣卻絲毫不掩飾。
“看來是太后下了懿旨,既是如此,臣也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了。”蘇漫默然道,心底對君默然怒罵不已,果然是個爛攤子。
她正腹誹之際,端王已經行至身前,修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曖昧的氣息掠過蘇漫耳垂,她試圖伸手將人推開,才發現手腕使不上力氣。
白皙的皮膚,柔軟的身體,還有淡淡的香氣,端王君睿青莫名涌上興奮,體內血液急速奔流,喉結滾動幾下,眸子危險的眯了起來,似要從她身上探出什麼秘密。
“難怪小皇帝日日將你留宿在朝陽殿,本王今日算是明白了幾分,只不過箇中滋味只怕是嘗過了才知道。”
猛然一股力道將她拉進君睿青的懷抱,撞上了他胸前結實的皮膚。
“王爺請自重。”
“自重?待本王奪了那江山,你以爲你還能有選擇的餘地?雖然比不上那些女子般讓人銷魂,但本王想能將皇帝迷得神魂顛倒也不會是太差的貨色,本王今日心情甚好,便陪蘇大人春宵一度如何?”
天邊落日餘暉灑下,院子中靜謐一片,身側候命的官兵早讓君睿青的人遣了出去,蘇漫眉頭皺了起來,因爲他的手指已經隨着漸漸加重的喘息遊移到了她腰間衣帶。
“王爺今日舉動就不怕惹怒了皇上,然後趁此機會將你連根拔起?”她壓下心頭驚恐,腦中迅速想着對策。
只要他再用力幾分,她的身份便會頃刻間暴露在面前,屆時她如何立於廟堂,後宮那無數雙狠毒的爪子又如何會輕易放過她?
“此時你還想爲自己開脫?”他雖然不信,動作還是慢了下來,畢竟他手中的是懿旨而非聖旨。
蘇漫見他面色猶豫,鎮定幾分強笑出聲:“王爺想要如何蘇某悉聽尊便,但王爺也不必急在一時,且聽蘇某說完王爺再做決定可好?”
“別跟本王耍花樣。”他不耐煩,早在先前災銀的事情他已經惱怒萬分,決計要讓蘇漫跪地求饒,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王爺能先放手麼。”
“哼。”他冷哼一聲,面色陰冷。
“若蘇某沒猜錯,王爺此刻手中拿着太后的懿旨。”言畢端王不語,她見狀稍稍安定了幾分,又道:“王爺可想過皇上爲何讓蘇某一人前來?”
他繼續沉默,只是臉色越發陰暗。
“今日早朝散后皇上去了鳳陽宮,隨後在御書房大發雷霆,不知此事王爺可有耳聞?”
端王遲疑下來,他確實是在午後才接到懿旨,當時只道是那老女人讓自己插手此事,想到有機會對付蘇漫,他毫不猶豫應承下來,倒沒想其中多一層緣由。
“皇上不會對孫家網開一面,而對於王爺你,還有國舅爺,他又是如何打算呢?今日蘇某在此與王爺發生點什麼,明日抄的唯恐是端王府,一網打盡,不費吹灰之力。孰輕孰重,王爺是個聰明人,心中自有計量。”
“你以爲這樣說本王便會輕易放過你?”他伸手便掐住蘇漫頸脖,漸漸收緊了力道。
蘇漫沒有掙扎,眼簾微垂,笑得雲淡風輕:“王爺是做大事之人,私人恩怨能放在一邊吧,蘇某也十分不滿意聖上的安排呢,你當蘇某真願意做那受盡天下人恥笑的佞臣?孌寵?笑話。”
君睿青漸漸鬆了手,似在懷疑她話裡真實。
“你以爲本王會相信你所說的?”
蘇漫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然後動手解開腰帶,華麗的紫色外袍落地,然後是中衣,她的動作很慢,卻透着優雅,以及致命的誘惑,君睿青的眼睛愈發深邃,燃燒着簇簇火焰。
濃重的呼吸,小腹處熱流劃過,他幾乎能感受到體內不斷叫囂的慾望,那白皙的頸子,纖瘦的身段,還有徵服的快感,眼看她動手去解裡衣的帶子,腦中忽然閃過可怕的想法。
罌粟?
她絕對是毒藥,碰不得……
理智跟慾望叫囂着,他幾乎控制不住撲上前去,他看不到蘇漫眼中的神情,卻似乎能感覺她的諷刺的嘲笑。
蘇漫背上的冷汗一寸一寸將裡衣滲透,停留在衣帶上的手僵硬了一般,呼吸在剎那停頓,端王此時心底天人交戰,她又何嘗不是?
這一局她要贏,她賭的便是端王生性多疑的手段跟君默然的冷酷。
身後之人遲遲沒有動作,她屏息着,等待他開口的那一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顫抖的手終於扯開了裡衣的帶子,胸前肌膚漸漸暴露在空氣中,涼意襲來,夾着蕭瑟的秋風,身後的墨發被捲起,散亂的飛舞着,迷離了端王熾熱的眼神。
“蘇大人,夠了。”嗓音夾着嘶啞,他沒敢再往前一步,生怕踩了自己的底線,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蘇漫舒了一口氣,迅速將衣衫重新披上,脣角的笑意有些冰冷:“王爺若要繼續下去,蘇某自當奉陪的,一晌貪歡跟皇位錯失交臂王爺亦是明白這個道理,蘇某對這深感欣慰,如此就在此別過吧。”
“慢……”
蘇漫驚得心底咯噔一下,生怕他要反悔,轉身見端王探來的手在她面前停住,微微一頓後,一點點收了回去。
“王爺切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爲太后辦事,不過各取所需,其實不然,說是與虎謀皮也不爲過。”蘇漫眉峰一鎖,淡然而笑。
果然他的臉上掠過一線極深的怒意,瞳孔彷彿被針紮了一下,倏然縮成一個圓點,黑不見底。
太后跟皇帝鬧翻,對持之下也斷不可能讓自己順利奪了江山,那早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國舅爺,那劉家,如果今日是皇帝設局誘他,那麼太后的懿旨……
“蘇大人,別以爲你今日能順利從本王手中逃脫便相安無事,往後的日子還長着,你總會有匍匐在本王腳下的那一日。”
蘇漫頓住腳步,避無可避,心底燃起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無法,那麼迎着刀鋒上如何?
“王爺,這天下,能者居之,眼前人,是友非敵?”
不日那孫奇按照大燕律例滿門抄斬,秋風瑟瑟中鮮血溢滿了視線,蘇漫單薄的身影立在人羣中,看着那令牌落地,然後猩紅染了眼眸,那一顆顆滾落的人頭連哀嚎都來不及已經成爲分成兩半。
她忍住胃裡翻騰的滋味回了丞相府,似醒非睡間門外隱約傳來說話聲音,頭有些昏沉,她費力睜開眼,敲門聲在此時傳來。
“大人,宮裡頭來人請大人前去。”
蘇漫捂住額頭,懶懶道:“知道了,退下吧。”
她洗漱穿戴完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深秋已經不比夏日,至皇宮大門前四處已經燃起了宮燈,影影綽綽中晃得四處景物如夢似幻。
“大人,請吧,別讓皇上久等了。”那小太監有些陌生,至少蘇漫之前從未見過。
“你是新來的?”
“是,奴才元寶,大前日才進的宮。”
“真像一個人。”蘇漫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復又加快了前行的腳步,而身後一道視線緊緊鎖住她的背影,讓她瞬間有種如芒在背的錯覺。
朝陽殿中君默然正對着那一桌子的美食,盤中佳餚卻沒有動幾下,蘇漫來時身旁宮人都很識趣的退了下去,李明德掩上殿門,也退至門外。
“這麼晚了讓臣進宮爲的就是陪你吃飯?”蘇漫懶得行禮,施施然在他對面坐下,那裡已經擺好了一對碗筷。
“正是呢,朕吃獨食沒什麼胃口,何況愛卿今日爲朕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朕還不至於吝嗇到連飯都捨不得讓你吃。”君默然笑笑,伸手夾了一片香菇放在她碗中。
蘇漫眼神一晃,夾起蘑菇的筷子一抖,又重新掉入了碗中,怒瞪他一眼,恨恨道:“你噁心我不是,還讓人吃不?”
經過近日的觀察發現他並不喜歡自己太守規矩,如此一來她也懶得裝模作樣,隨性即可。
“朕怎的噁心你了,朕不過是獎賞你而已,爲何反映這麼大?”
蘇漫剛平復半日的胃裡又開始翻騰起來,頓時沒了食慾。
“你倒是去看看那十幾個人頭滾到你腳下還能吃下飯去就神了。”她丟了筷子,端起茶盞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
君默然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奸詐的狐狸。
“好喝麼?”
蘇漫不答,聽見他又道:“那茶是朕剛喝過的。”
“咳咳……”
“皇上這麼晚還宣臣來決計不是用膳這麼簡單,反正臣也已經被你噁心得吃不下了,方便節省時間,一併說了吧。”蘇漫拿起手帕擦拭脣邊茶水,眼皮子也不擡一下。
君默然輕輕一笑:“你倒是越發聰明瞭,朕想要編個藉口還得琢磨再三,既如此,朕便直說了,你去刑部那日母后可是給了懿旨端王。
蘇漫心中一抖,盡力不去琢磨他言下之意,只盯了地上紅氈不放,口中諾諾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