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給了他答案。
看着竹林伸出那間小木屋,她輕嘆了一聲:“一把火燒了吧。”
燒的,是過去的許世琉璃那顆冷硬殘酷的心。
慕容雲飛翻身下牀,套上靴子,正要取下掛在屏風上的外衣穿上時,胸臆間卻忽然涌上了一股腥意。
他慌忙扔下衣服,走到牀頭那口櫃子前取出一塊乾淨的錦巾,才把脣裡那口濁血吐在了錦巾上。
待胸腹間那一股紊亂的血氣壓下去後,他才把錦巾小心翼翼地藏在櫃子下,收了起來。
剛站起來,便看到琉璃端着一盆溫水進門,看到他,她眉眼一亮,笑道:“起來了?昨晚睡得好嗎?”
慕容雲飛點了點頭,下意識拿袖子擦了擦脣角,生怕剛纔那一股血氣在他臉上留下一丁點痕跡。
拿起凌亂散落在牀上的外衣套在身上後,他才舉步走到她跟前,接過她遞過來的毛巾,洗了把臉再遞還給她。
琉璃又給他倒上漱口的水,爲他端來痰盂,讓他把漱口水吐在痰盂裡,所做的一切與一個真正的娘子對自己的夫君所爲完全無異。
她把這個娘子的角色演繹得非常出色,至少對慕容雲飛來說,確實如此。
“我來幫你梳頭吧。”伺候他洗刷後,她又把他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執起牀頭櫃上的梳子,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爲他梳着滿頭的銀絲。
慕容雲飛卻一把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用費心了,滿頭白髮,梳不梳也是一樣。”
她卻固執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執起他的發慢慢梳理了起來:“雖然頭髮都白了,可是卻爲你添了一份神秘獨特的色彩,比起從前完全沒有半點遜色。”
見他只是笑,她急道:“我不是哄你,真的,現在這副樣子,跟小說裡那些不吃人間煙火的白髮美男子一樣,都是迷死人不償命的。”
“你的詞還能再新奇些。”不吃人間煙火,如此,外頭那鍋粥是要爲誰準備的?
“那些都是我家鄉人常說的話,只是你們這裡不流行罷了。”
爲他梳理好長髮,她又退了幾步,端詳起他的面容。
白衣勝雪,銀絲飄逸,面如桃花迷人眼,星眸明媚惹春風。從前沒有好好細看過,只知道是個美男子,如今仔細看來,才驀然發現,他不僅美,更有一份旁人無法觸及的寧靜和清幽。
這樣一份與世無爭的氣韻,當真應了她說的,迷死人不償命。
食色性也,不覺間竟看得失了魂。
“我臉上有東西麼?”這丫頭,一直愣着看他,不知在發什麼呆。
琉璃慌忙回過神,下意識擦了擦脣角,還好,哈喇子並沒有落下。
放下梳子,她拉着他的大掌,柔聲道:“走,到院裡去嚐嚐我熬的雞粥,保準你說好吃。”
“你還會下廚?”像她這樣的人,就算過去不是公主,卻也看得出肯定是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會下廚倒是出了他的意料。
琉璃尷尬地笑了笑,咬了咬脣,才道:“其實也不算是會下廚,除了熬粥和煲湯,其它都不會,這樣……算是會下廚嗎?”
慕容雲飛笑着搖了搖頭,跟隨她的腳步邁出院子。
慕容霽陽一直在院裡的石凳上坐着,看着他們出來,自覺站了起來想要往遠處走去,爲他們留下兩人獨處的機會。
琉璃卻喊住了他:“大伯,我們一起用早膳吧。”
大伯……這樣一個稱呼,不只慕容雲飛吃了一驚,就連慕容霽陽都被她嚇了一跳。
他回首看她,眼裡的疑惑只是一閃即逝,既然她答應了當雲飛的娘子,哪怕只是短短的三日,那在這三日裡,自己確實也是她的大伯。
只是,這樣一聲“大伯”不僅讓他彆扭,甚至讓他心裡蒙上點點的沉重。
看到他這副發愣的表情,琉璃笑了笑,回頭看着慕容雲飛:“我就說吧,他肯定一直躲在暗處偷聽我們說話,要不然怎麼知道我跟你約定的事?”
雲飛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發,而慕容霽陽那張俊臉卻“刷”地漲紅了一片。
他確實是一直躲在暗處,可他卻不是爲了要偷聽他們說話,他只是想要守着他們。
見他臉色尷尬,慕容雲飛淺笑道:“大哥,過來一起用早膳吧,既然是璃兒親手做的,嚐嚐也無妨。”
慕容霽陽動了動脣,心裡腹誹了一句:她除了抓了把米,放了點水,還做了什麼?
畢竟野雞是他打回來也是他宰殺的,甚至連爐子也是他搭起來,火也是他生起的,說這個粥是她做的,有點牽強了。
琉璃一眼便能看出來他心裡在想什麼,只是她故意忽略掉他的不屑,拉着雲飛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也向慕容霽陽走了兩步,把彆扭的男人拉到石桌旁讓他和雲飛坐在一起。
“知道是你的功勞,就不能讓我在雲飛面前表現一下嗎?小氣鬼。”說着,轉身向那一鍋剛熄了火的雞粥走去,拿起碗就要去掀鍋蓋。
沒想到鍋蓋還是滾燙的,纔剛碰到蓋頂她便被燙得跳了起來,失聲痛呼。
慕容雲飛和慕容霽陽迅速站了起來,慕容霽陽第一個衝到她的面前執起她的手。
看到那隻小手被燙的一片通紅,他心裡一緊,慌忙把它湊到自己脣邊,對着被燙傷的地方輕輕呵了幾口氣。
可是傷處依然又紅又腫,他心尖被揪了下,二話不說拉着她走向不遠處那條小河,在河邊捧起一把清水,往她手上衝了下去。
涼涼的河水衝到傷口上,灼熱感頓時散去了不少,可是小手卻依然痛着。
看着她痛得糾結在一起的五官,慕容霽陽急道:“我的內力屬於熱陽一派,不能幫你化去這陣劇痛,我帶你回房上點藥吧。”
琉璃卻搖了搖頭,收回自己的手,迎上向他們走來的慕容雲飛,低語:“已經不痛了,我們回去用早膳吧。”
雲飛執起她的手審視了一番,被她手中那一片通紅揪的心頭緊緊的。
他把她的手湊到脣邊輕輕吹了幾口氣,才溫言道:“回房上點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