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她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不在公主殿那個熟悉的寢房裡。
眼前的一切很陌生,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大牀,陌生的擺設,甚至,連伺候她的宮娥也都是全然陌生的。
御醫看到她醒來,不知道和宮娥交待了什麼,那宮娥匆匆忙忙奔了出去。然後,御醫又開始給她把脈,開藥方,讓身邊的小隨從回去抓藥……
沒多久,琉璃又陷入一片昏暗中。
再次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御醫和宮娥們的影子。
璃王坐在牀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琉璃身子動了動,想着要不要起來給他行禮,可身子纔剛一動,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便襲來,痛得她齒牙咧嘴,五官瞬間糾結在一起。
“別亂動。”璃王輕輕摁着她的背,回頭讓守在外間的宮娥全部撤出後,才輕輕拍着她的肩,柔聲道:“你受苦了,孩子。”
這一聲“孩子”,讓她兩眼迅速蒙上一層淚意,不知道視覺的委屈,還是哀傷,她忽然好想抱着他,痛痛快快哭一場。可她最終把所有眼淚咽回肚子裡,就是在昏迷中,她曾對自己發誓,若有機會再醒來,再在人間走一趟,從此以後自己所有的眼淚都只爲了某些目的,若非有用,她一滴淚都不會落下!
璃王一直親自照顧她,喂她喝藥,幫她換傷口上的藥,給她蓋好被子,哄她入睡。
琉璃就這樣在璃王的寢宮裡一直養着傷,直到那天,她已經能勉強坐起來了,璃王在喂她喝完藥後,忽然屏退了多有的宮娥侍衛,還特地命自己的貼身侍衛守在門外,才與她說起了不爲人知的話語。
“璃兒,當真忘了過去所有的事?”
琉璃遲疑了一會,才點了點頭,不是忘了,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璃王臉色凝重,幽幽一嘆,輕聲道:“既然這樣,你只能安靜聽朕說,這些話朕只跟你說一遍,以後,莫要再提起。”
她點了點頭,安安靜靜聽他說着那些屬於從前的許世琉璃的秘密。
“星辰國那邊的探子回報,辰王自年初就一直臥病在牀,如今實際掌權的是他們的碧瑤皇后。先不要問碧瑤是誰,很多事朕沒辦法一一跟你解釋,如今,你只要記住朕的話就好。”
璃王阻止她發問,繼續道:“星辰國真正的三皇子如今大概二十五歲的光景,朕一直在派人尋找他的下落,可恨一直沒有消息,甚至,朕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混入了宮中,潛伏在朕或是你的身邊。朕知道你從小潔身自愛,不過,這次你府上那幾個男子朕實在無從下手,不管用什麼樣的女子去試探,他們都不爲所動。所以,璃兒,那幾個人還得要你自己去查探才行,但切記,不能讓自己冒險,你的責任太重大,絕不能有任何閃失,知道麼?”
他想了想,又道:“三皇子小腹處有一個月牙兒的胎記……他們是你的夫,就連淇雲也親近不了半分,大概也只有你才能近他們的身。這次,爲了月璃的將來,你……恐怕還要吃點虧,犧牲一下自己。”
琉璃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賓步淇雲竟然是他的人,這點,倒是有點出乎她意料了。
尤其,聽他說話時的謹慎,不難明白,在這個宮裡並不是每個人都是他能信任的人。連一國之君做事也要如此小心翼翼,步履維艱,這個皇族,這樣的皇宮,究竟是個天堂,還是一所牢籠?
“只要查出三皇子是誰,再從他身上查出星辰國所有安插在月璃的細作,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永除後患。朕希望在朕還活着的時候可以爲你除掉這些障礙,否則,一旦朕離開後,未來這條路,你一定會走得困難重重,甚至錯一步也會永無翻身之日。”
她安安靜靜地聽着他的話,仔細研究着他臉上的表情。她分辨不出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只是憑直覺,覺得他對許世琉璃的親情像是真的,作爲父親,想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光明的未來,這一切絕對合情合理,只是……“父皇爲什麼認定皇兒會是未來的繼承人,五皇姐博學多才……”
“別說了。”璃王看着她認真的臉,忽然嘆了一口氣,眼底都是濃烈的失落和寂寞,“璃兒,從前你是最瞭解父皇的一個,如今……連你都不能理解父皇了。”
他站了起來,慢慢往外間走去,高大的背影染滿風霜和落寞,清寒得令人不捨。
琉璃撐起身子,小心翼翼翻身下牀,慢慢跟了過去。
他說她不理解他,這些話裡有着失落,也有着惋惜。很多事情現在的她根本孩參透不了,只能憑着自己的直覺去分析,去選擇是不是該相信。
璃王走到寢房一角,停在一副畫卷前,靜靜看着畫中的女子,眼底蒙上絲絲柔和,以及深切的思念之意。
琉璃走到他身邊,視線忽然接觸到畫中的女人,她忍不住失聲呼喚:“媽媽!”
璃王猛地回頭,盯着她,激動溢出:“璃兒,你記得你母妃?”
“母……妃?”她失神地看着畫中的女子,心裡既是激動,也是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竟然就是傳說中的溫雅王妃!可她……明明是她在現代時候的媽媽!爲什麼會成了她的母妃?
就算人有相似,但也未免太過於相像!這年代的畫師作畫雖然不比拍照片看着清晰,但,這神韻,這笑意,這雙眼睛,這高挺的鼻子,小巧的薄脣……那是她的媽媽!是她凌夕的媽媽!
“她如今在哪?”琉璃激動地握住璃王的手臂,啞聲問:“她在哪裡?她現在在哪裡?”
璃王大掌拂過她的後腦,把激動的她摁在自己胸前,一雙孤清的眼眸瞬間蒙上絲絲霧色,他張了張嘴,聲音喑啞:“朕也……好想知道!”
當年他一時氣不過,命人暗中去刺殺凌雲,這事被溫雅知道後,她以死相逼,一定要去找凌雲。後來,不忍心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他只能忍痛放她離開,之後,再沒有她任何消息。
而沒過幾日,凌雲竟在一場戰役中意外身亡,一代梟雄離奇戰死,卻沒有人找得到他的屍體,唯有那把青鸞劍在山下被人發現。
所有人都認定凌雲和溫雅已經不在人間,可他卻一直不肯相信,他寧願相信他們是攜手雲遊,不願再回到這個地方。他寧願相信,她還活着。
當年的自己太固執,也太自負,因爲溫雅感情上的背叛,他雖深愛她但也恨極她,所以她走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派一兵一卒去保護她。若是當年曾經找人一路跟隨護送,或許,現在對她就不是如此一無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