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直病着吧。反正病了有她照顧也是好事。
宗政初陽不再看她,撐着身軀本想躺下去,可想了想,卻又掙扎着想要下牀。
“你要去哪?”凌夕忙伸手去扶他,生怕他一頭栽下去。
醉酒初醒,病還沒有好,現在的初陽看起來虛虛的,臉色很蒼白,蒼白得讓她心慌。
“我得要回去了,還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他淡言道。
“你還病着。”見他還想要起來,她用力把他摁了回去,在他身前蹲下,依然把藥湊到他脣邊,極有耐心地哄着:“先把藥吃了吧,吃過藥用過早點之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宗政初陽看着她,動了動脣卻沒有說話。
見他似乎有點妥協的意思,她眉眼彎了彎,又把藥湊近他脣邊:“吃吧。”
他垂眼盯着藥丸,看了半天,才總算張嘴含了進去。
“我該回去了。”用過藥後,他挪到牀邊,彎身想要去撿他的靴子。
凌夕卻一把握住他的掌,柔聲道:“先用過早點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必了。”他想去套鞋子,可是腦袋還有那麼一點迷糊,套了幾下也沒成功套進去。
他忽然有點煩躁,直接站了起來連鞋子都不穿了便往門口走去。
凌夕忙站起來想要去扶他,宗政初陽卻推了她一把,回眸看着她,淺笑道:“你的美人坊如今正在發展,一定有很多事要忙,你去忙你的吧。”
其實她剛纔願意喂他吃藥他已經心滿意足,再呆下去,連他自己都要覺得自己太煩。
從未有過這麼虛弱的時候,現在的他連抱她的力氣都沒有,能站起來行走也不過是自己在極力支撐着。
連他自己都厭惡起這麼病弱的自己,她又怎麼可能會不嫌棄?會照顧他也不過是因爲同情罷了,她本就不喜歡他,他不想再多添她一份厭煩。
凌夕一直走在他身後,不知道該怎麼去勸說。
他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他的眼眸完全沒有半點神采,空洞洞的,兩眼無神,她真的很擔心。
宗政初陽只是走了幾步,掌心已經溢滿了虛汗。
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想舉步,凌夕已走到他的身側,看着他越來越蒼白的臉以及臉上額上冒出來的虛汗,她不安道:“初陽,你不要這麼倔好不好?先用過早膳,等你體力恢復些,我與你一起回去。”
“不用……”
“我跟你回竹苑住,好不好?”
宗政初陽心頭一顫,垂眼看着她蒙上星星點點紅暈的臉,有點懷疑剛纔的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說陪他回竹苑住……她要在竹苑住,是真的嗎?
凌夕揚了揚脣,衝他溫婉一笑,柔聲道:“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你的娘子啊,到你那裡住也不行嗎?我連自己的地方都沒有。”
他動了動脣,卻依然說不出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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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夕扶着他,半是強迫半是哄着把他哄回到牀邊坐下。
直到坐在牀上,宗政初陽才狠狠鬆了一口氣,這口氣松下去後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那張臉比起剛纔顯得更蒼白,簡直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凌夕扶他躺好,見他這副模樣心裡真是痛得慌。
她差人把睡在廂房裡的慕容雲飛喊起來,讓他過來爲宗政初陽把脈。
如同昨夜所說的那般,他的五臟六腑積聚了太多的鬱氣難以舒展,經脈也有損傷,再加上風寒未愈,高燒剛退,雖說沒有性命之憂,但病情也不樂觀。
在慕容雲飛的幫助下,凌夕收拾了點細軟便把宗政初陽送回了竹苑,她自己也在竹苑住了下來。
初陽確實病得不輕,一整日裡基本上都在牀上昏睡着,大腦迷迷糊糊的,偶爾會清醒,更多的時候卻聚不起太多的意識。
凌夕一直在牀邊守候着,就怕他忽然又燒起來,還好,一整日裡他的體溫都與常人無異。
雲飛給他開了幾幅藥讓下人煎了喂他服下去之後,到了傍晚時他的臉色才總算沒有那麼蒼白,天知道清晨他醒來時那張臉有多嚇人。
看他精神似乎好了點,凌夕吊了一整日的心才總算輕鬆了下去。
她讓賓歩淇云爲她把正在設計的那套設計圖以及她的紙筆從美人坊裡送過來,她把竹苑裡宗政初陽的房間當成了辦公室,宗政初陽睡覺的時候她便在案几上趕她的設計圖,若他醒來,她便守在他身邊陪他說說話,照顧他。
大部分時間裡初陽是沉默的,只是聽她說話。
其實凌夕也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麼,只能提起從前的事。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有多討厭她,那時候她還特地爲他們熬了湯送過去,甚至爲了給他們做這些,弄得一雙手被燙出無數的小泡泡。
可宗政初陽卻讓阿福把湯倒掉,不想阿福出來問他能不能把湯送給狗狗喝的時候,被她聽了去。
前塵往事如煙如雲,如今回想起來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雖然記憶還是那麼清晰,可卻真的宛如隔世那般。
初陽沒有太多的精力聽她說這些,往往她一件事沒說多久他便又沉睡了過去。
凌夕心裡是真的很難過,也很心疼。
一日之前他明明還是好好的,身形矯健,行走如風,整個人清逸無雙,可一日之後卻病如山倒,轉眼便垮了下去。
最讓凌夕糾結的是他那雙從前黑亮如濯石,光彩洋溢的眼眸,如今總是空蕩蕩的,沒有半點神采。
雲飛說他是心病,可她已經回到他身邊,她也已經以他娘子來自居了,他爲什麼還會這麼失落?
看到他黯淡的目光,心裡真的很不好受。
入夜時分,下人把清粥小菜端了過來,正好宗政初陽也醒了,凌夕把他扶起來之後,便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親自喂他。
他吃得不多,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幾口菜便吃不下去,倒是非要堅持着看她吃完才肯躺下去繼續休息。
直到他沉沉睡過去之後,凌夕才命人打來浴湯,把自己整個人浸泡到溫熱的浴湯裡面。
忙活了一天一夜,直到現在已經睏倦得不行,泡在沐桶裡的時候差點就這樣睡過去,還好剛睡着了便不小心滑到浴湯裡,嗆了幾口水之後頓時又清醒了過來。
她慌忙把自己收拾好,命下人把臥房收拾乾淨之後又回到牀邊,看着宗政初陽。
剛把他的大掌執起來放在自己手中,便見他濃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似有醒來的跡象。
她嚇了一跳,小心翼翼把他的手放回到自己身上,正要放開他爲他蓋好被子的時候,宗政初陽卻大掌一緊,用力握住她的手。
他睜開了依然漂亮可卻沒有多少神采的眼眸,看着她,薄脣微動輕聲道:“到我身旁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