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維也納愛樂樂團的豎琴演奏家阿方索正靜靜的坐在舞臺下方很近的地方看着臺上,他的心情遠不如他的表面那麼平靜,就在今天,一個小時之後,他會以世界之星臨時成員的身份登臺演出。
阿方索是唱詩班的一員,他聽說最初的《歡樂頌》配器裡面是沒有豎琴的,但是經過艱難的配器調整之後就加入了豎琴——然而他還是沒有撈到一個豎琴演奏的席位。
這裡實在是雲集了太多的大牌音樂家,以至於他這種頂級樂團裡的核心演奏家居然沒有資格去競爭一個正式演出的位置,他只能去唱詩班。而目前擔任《歡樂頌》豎琴演奏的那位先生,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是公認的世界第一豎琴演奏大師。
強如白大師的師兄西格蒙德.約瑟夫.海頓這樣的小提琴演奏家,放在今天的演出陣容裡也有些泯然衆人了,因爲在每個位置上,每一把樂器的持有者,幾乎都是所在領域世界前三的強力存在。
如此完美的作品,如此強大的演出陣容,讓阿方索一直都處於隱隱的激動之中,哪怕他其實只能上去唱一首讚美詩,他依然有種強烈的參與感和榮譽感,他知道,一個小時之後的演出將會載入史冊。
阿方索不知道後人將會如何評價這一天的這一場演出,但是僅僅只是想到這個問題,阿方索就已經覺得激動到不能自已了。對於一位如阿方索這麼成功的音樂家而言,這絕對是非常罕見的狀況。
“噹噹噹當!”
激動人心的鋼琴聲在音樂大廳響起,端坐檯上的白君文高舉雙臂,用力敲下,拉開了今天演出的序幕。
這一次白君文會參與《命運》的鋼琴演奏,隨後的《貧窮》和《歡樂頌》他並不出場,指揮的位置他還給了漢斯先生,這位支撐了樂團許多年的老人配得上在這一刻成爲舞臺上最矚目的焦點。
“噹噹噹當!”鋼琴聲再次響起,隨後所有的樂器都發出了聲音。
“這就是《命運》!傳說中的《命運》!”有人在觀衆席上小聲的感嘆着:“如果今天的新作無法超越《命運》的話,那《命運》將是二十一世界最好的交響樂,沒有之一。”
沒有人理他,因爲所有人都被激動人心的旋律攫住了心靈。
《命運》結束,迎來了熱烈的掌聲,隨後是《貧窮》,半個小時之後,又是鋪天蓋地的掌聲。
隨後,就輪到今天的重頭戲《歡樂頌》了。
舞臺上多了許許多多的椅子,隨後有烏壓壓的一大羣人上臺,他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原本顯得相當空曠的舞臺,居然被這些人完全佔滿了。
觀衆們看得有些迷糊,因爲他們從未看到過如此多的人同時登臺,直到有個人顫聲說了一句:“這些人……不會全部都要演出吧?”
觀衆席上短暫的死寂,然後喧譁聲彷彿忽然就爆炸開來,所有的人都變得異常興奮起來。
“《歡樂頌》能超越《命運》嗎?”
“白能不能突破他自己的《命運》?”
“白的第一首作品就是《命運》,隨後的三部作品雖然也都非常經典,但是所有人都公認他最好的作品是《命運》,那麼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能不能認爲他這也算是一種才氣耗盡呢?”
“出道即巔峰,往往並不是一句褒義詞呢。”
“可是其他的音樂家,就連創作出一首能夠媲美《英雄》的作品都做不到。”
“《英雄》已經是白君文四部曲中最弱的一首了,可依然沒有其他音樂家能夠超越,這可真是讓人絕望啊。”
“所以,能夠超越白的人只有他自己。同樣,也只有白自己,能夠寫出比《命運》更加經典的作品。”
“今天……我們會見證這一刻嗎?”
莊嚴的音樂在漢斯先生激情的指揮下啓動了,它一開場,就展現出了極爲嚴密、宏大而莊重的氣勢,一股巨大的震撼力和悲壯氣息撲面而來,只是這短短的一分鐘裡,就有許多專業音樂愛好者屏住了呼吸。
他們意識到,今天這部新作絕對要暴走。
這根本不像是《田園》或者《貧窮》這種曲子一樣有溫柔或者舒緩的開頭,它根本一開場就在高潮的位置上!
“這是史詩啊……”內瑟斯很認真的傾聽着,努力思索和感受音樂中體現出來的韻味:“白……是想創作一部史無前例的鉅著啊……這個開篇簡直是完美的夢幻……但是,他能堅持住嗎?”
創作不僅需要靈感,也需要底蘊,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的天才音樂家,他們創作出了許多完美的開頭,然而隨後就卡住了,靈感枯竭,無以爲繼,有的人甚至卡了一輩子,也無法把自己的作品完成。
一個完美的開頭並不具有完全的說服力,究竟好不好,還要往下看。
木管樂器的聲音在這時候大了起來,一絲隱隱的悲涼涌現出來,旋律卻依然優美得讓人心顫。
“依然是白最習慣的風格,他擅長表現鬥爭主題,鬥爭很艱苦,所以旋律跌宕起伏,時而悲壯,時而悲傷,單從這一樂章來看,白做得無懈可擊。”內瑟斯是有真材實料的,他比絕大多數人聽得都認真,因爲他打算聽完之後再次強行擠進去對白君文進行採訪,或者說挑釁。
然後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因爲這個第一樂章太長了,作爲一部半小時的交響樂的第一樂章,通常應該不會超過八分鐘,可是現在,舞臺上的演出已經超過十分鐘了。
“大量的、繁瑣而優美的旋律,不考慮時間成本的描述、渲染和鋪排……白的野心真的很大啊,”內瑟斯聽懂了:“如果他能成功,這將會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作品……然而,這種事情,真的能做到嗎?”
第一樂章終於在激動人心的旋律中結束了,樂隊很快開啓了第二樂章。
內瑟斯的眉毛猛然揚了起來,輕輕的“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