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聽到的並不是徹底激昂的釋放,因爲那並不是真實人生的模樣,他們聽到的是貧窮少年堅定不移的決心和奮進的勇氣,但同時又有種種擔憂和不確定的情緒交纏其中,難分難捨,在這樣的糾纏中,旋律的調性開始不斷轉化,營造出風雲變幻的動盪氣息,然後,樂聲陡然高亢尖銳起來!
“天哪……有點刺耳了……”
“這是演奏失誤嗎?”
“不,不對,這是故意的……”
“這是全新的表現手法!”
“我感受到了刺耳、粗野、反常、不和諧!”
“然而正是這種粗糙和野蠻,像極了一個貧窮的農家少年那不甘於現狀的憤怒心情!他不是優雅的貴族,也不是英勇的騎士,他的反抗是本能而直接的,他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表達他的不滿!”
“他是粗野的,不守規矩的,他不優雅、沒風度,但是他是真實的!”
“這就是真正的貧窮嗎?”
不得不說,許多東西都要看你願不願意去主動理解了。如果今天這支交響曲的創作者是個無名小卒,那此刻的演出或許會被歸類爲“演出事故”,而創作這段旋律的作者更會被批爲“不懂音樂規則”,然而正因爲這是白君文的作品,白君文早已無數次證明了自己,所以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在試圖理解他的創作意圖,並且在這樣的心態下真正完成了對作品的正確理解。
是的,這就是白君文要表達的……或者說,這就是夢境世界裡的莫扎特當時想要表達的情緒。
他貧苦,他憤怒,他不甘,他要反抗,要傾訴,但他不會循規蹈矩,也學不會那些虛僞的彬彬有禮,他是稻田裡野蠻生長絕不屈服的一叢雜草,用他的音樂,表達最簡單直白的憤怒!
爲什麼我貧窮?
爲什麼我要遭受這樣的苦難?
最終樂章用極其宏大且新穎的方式展現了無與倫比的氣勢,徹底沖垮了“悲涼的g小調”帶來的負面情緒,當音樂聲停息的那一刻,整個duomo廣場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音樂家們心滿意足的站起身來,紛紛跟身邊的人兩兩擊掌,他們很滿足,因爲白君文再一次給了他們一場音樂盛宴。從《命運》到《田園》,從《英雄》到《貧窮》,白君文始終沒讓他們失望,到現在爲止,他們已經跟隨世界之星走遍了多個城市,其實每個音樂家手都癢得厲害,恨不得自己能夠頂替世界之星樂團裡的某位演奏家,親自去體會一下演奏經典新作的快感,然而現在他們只能憋着,他們必須要繼續跟着樂團走,否則,可能會錯過下一場的歷史性場面。
是的,只要白還在創作,那麼每一站的巡演都是在創造新的歷史。
“白,你還能寫嗎?”音樂家們沒有走,他們涌了上去。
“白,下一站,有新的作品嗎?”
“白……”
白君文並沒有急着回答大家的問題,他這會兒忽然想到了一個老朋友:小屁孩莫扎特。
已經好久沒見過小屁孩了啊……
《白君文第四交響曲--貧窮》,實則正是小屁孩人生末期的作品《莫扎特第四十交響曲》,白君文專門讀過關於這首交響曲的歷史背景,小屁孩成年後的人生顛沛流離,充滿不幸,他在公元一七八八年創作了這首交響曲,僅僅三年之後,一七九一年他就去世了,死因不明。
白君文始終記得自己第一次入夢推開門時的情景,他知道莫扎特的時間跟現實世界的流速對比極快,遠超李思穎那邊,也就是說,自己一年多的時間不見小屁孩,或許小屁孩已經人到中年了……而他總共也只有三十五歲的命,他死於中年。
白君文在這一刻忽然無比強烈的想要再見一次小屁孩。
……
“白,你還有靈感嗎?”
“白,你的才氣真的是無窮無盡的嗎?”
“白,我們能在三天後看見《白君文第五交響曲》嗎?”
“白,你試試吧,你可以的!你已經創造歷史了,我們想要看到你繼續創造新的歷史。”
白君文被無數熱情的詢問和鼓勵驚醒過來,他茫然的開口道:“我……”
這時候,忽然有個異常尖銳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他不行的!”
人羣這一刻略微靜了一靜,許多人轉頭去看那發聲的位置。
“他……江郎才盡了!”說話的人並不忌諱被發現,他努力往前擠,所有人都下意識讓開,讓他擠到最前面,走到了白君文面前:“白,我確信你已經囊中空空了,你才二十三歲,你的才氣是有限的,被你肆意揮霍,到此爲止了。你們華夏有個故事叫《傷仲永》,我覺得很適合你!”
這是個三十多歲的歐洲男子,金髮碧眼,頗爲帥氣,他眼神帶着挑釁看着白君文,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個頭讓他得以居高臨下的看待白君文,充滿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我敢在這裡當着所有人的面斷言,不會有《白君文第五交響曲》這種東西了,至少三年之內都不會有的!”
白君文有些愕然。
這個人說的所有的話,跟之前的泰達米爾幾乎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麼新鮮點,然而這個人的態度卻比泰達米爾囂張得多,甚至比卡特琳娜都囂張,他這樣直接懟到臉上來挑釁,到底是想幹嘛?
“你是誰?”白君文問。
“本人內瑟斯,《古典音樂鑑賞》特邀撰稿人!”男子大聲道:“怎麼,白大師,敢不敢跟我賭一賭?我就賭你下一站絕對不會有新的交響曲面世,如果我輸了,我立刻從《古典音樂鑑賞》辭職走人!”
“《古典音樂鑑賞》……”白君文總算稍微有點印象了:“卡特琳娜好像也在那兒?”
“她是她,我是我,她輸得一敗塗地,我可沒有!”內瑟斯並不否認,語氣卻還是信心十足:“她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們不要說她……白大師,你到底敢不敢跟我賭?”
這一刻白君文周圍很安靜,許多音樂家都用有些詭異的眼神看着他和內瑟斯,表情像是吃了屎。
情況很明顯,這位內瑟斯大概是來蹭熱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