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撐船離岸,船艙走出一個人來。
“柴大叔!不是說好你別來的嗎?”
陳斌本就打算毀掉聚寶山之後,就直接駕駛準備好的船隻順流而下,飄到哪裡,就在哪裡生根。
何柴約五十歲年紀,是個老好人,也是何家村捕魚者。他家中薄田在某年大旱中賤價賣了出去,花了大半生的積儲買來一條小船,在村外河流捕魚爲業。也因爲何天仁霸佔河流資源,設立入河稅,需要上繳一般收穫,何柴的日子過得並不比種田的村民好多少。
雖然如此,但何柴還是經常救濟陳斌,這一次更是弄來一條擺渡的簡陋小舟,讓陳斌深夜逃離。
見到何柴也在船上,陳斌十分驚訝,惡霸追兵就在身後,要是被他們發現兩人是一夥的,那何柴以後麻煩就大了!河流和岸邊空地一片,現在讓何柴躲也不能躲到哪裡去,陳斌慌忙地將何柴推進船艙。
一碰何柴身體,陳斌頓時覺得有點怪怪的,對方身體僵硬還帶着冷意,身上的衣服就像剛從河水中撈起來一樣溼溼的。
再看平常和藹的何柴大叔,卻覺得他表情麻木,雙眼泛白,缺失了太多的生機。
陳斌呆了一下,月夜中沉默不語的何柴看起來分外詭異。
就趁着陳斌發呆的一瞬,何柴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長竹竿,伸直的雙手只將竹竿往水中一捅,陳斌腳底一滑,整個人就跌倒在船上。
卻原來何柴看似輕輕一推竹竿之間,小舟便離弦之箭般快速離開岸邊,順着水流,駛入了河中。慣性使然,陳斌站立不穩,再爬起來時,一夜輕舟,早就將原來的岸邊拋離,回首看那碼頭和何家村的點點燈火,彷如遙遠的天邊。
“柴叔,你什麼時候有那麼大的勁力了!”
何柴背對着陳斌,挺立在船頭。說是挺立,還不如說是僵立,水滴不斷從他溼溼的衣服掉落。從他背面看來,陳斌都有點認不出熟悉的何柴來,相比之前,現在的他,更加胖了,或者說更加臃腫。
陳斌心底閃過一陣擔憂,剛要上前詳細詢問,一聲長嘆從何柴口中傳出,他只朝身後的陳斌轉頭看了一眼,嘴角抽‘動卻如何也咧不開一個完整的微笑。然後,縱身一投,就在陳斌眼皮底下,何柴跳入了滾滾的河水當中。
“柴叔!”
何家村外的河流,水流不算太急,但河水
很深,況且就在河中心位置下水,如果沒有舟船相助,怕難以活命。
陳斌絕不會認爲何柴帶他逃離的時候,會有興致跳水暢遊。心中擔憂何柴安慰,陳斌大喊了一句之後,也隨着何柴的方向往河水跳下。
河水渾濁不清,迷迷糊糊間,陳斌只能看到一個灰色的影子緩緩地沉入河底。
“那是柴叔嗎?人怎麼能夠不做任何動作,頭朝河底直直落下?”
陳斌沒來由感到一陣涼意,但對何柴性命的關心還是蓋過了對未知的恐懼,他加快速度,在河水中靈活的游魚一般緊隨灰影而去。
灰影的速度依舊,終於被後來加速的陳斌追趕上來。臨近時,陳斌越看越覺得情形詭異,看衣服的樣子的確是何柴剛纔所穿,但他四肢平攤,在到處都是湍急暗流的河底,竟然不動如山地下沉。
要知道,陳斌使勁全力纔不至於被河水捲走,何柴又是怎麼做到的?
“奇怪,前面河底處,好像在發着黃紅的微光!”
陳斌焦急萬分,速度再次加快,游到灰影身邊時,發現河底伸出閃着微弱的光亮。陳斌的目光直被微光吸引了一眼,之後,他便轉頭看向身邊的灰影。
一看之下,縱然陳斌人小膽大,但還是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這灰影正是何柴。但他臉色蒼白,雙眼死不瞑目地外翻,全身腫大了一圈有餘。
就在陳斌驚訝得腦中空白,一時不知所措時,河底黃紅微光一下閃亮起來,照耀着他身邊的何柴。黃紅光完全蓋過投入的月光,經由光亮一照,何柴下沉的速度爆燃增快,瞬間就脫離了陳斌身旁,朝着更加深的河底激射而去。
“柴叔,別走!”
陳斌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何柴右腳。沒想到一手卻抓在了空處,陳斌駭然地發現,他右手“穿過”了何柴右腳,他拼命撈抓之下,只能抓到河水。
何柴身體沉落,陳斌驚恐莫名,卻也確定了一件事情——剛纔那蒼白的臉孔,已經不可能是個活人!
難以接受,但還是止住心中的恐懼,繼續朝河底游去。何柴大叔已死,他要撈起何柴屍首,帶回陸地安葬。
又跟上何柴幾個呼吸的時間,陳斌終於看清楚了黃紅光亮的源頭。
卻只見六隻外形醜陋恐怖的怪物,繞着一塊河地盤旋。等到陳斌和何柴身
體靠近,六隻怪物一鬨而散,怪叫着朝陳斌遊了過來。
它們有着青蛙的身體,長着一個嬰兒的頭腦,全身泛黃,腦後插着六根毛茸茸,泛着紅色光亮的觸角。裂開的大嘴,在黑暗的河底展現一抹詭異的笑容,真的比直接來一張鬼臉還要嚇人!
怪物在水中的怪叫,悽慘尖刻,讓人有種夜過亂葬墳,隻身睡鬼屋的膽寒。怪叫根本就不像存在人間的聲響,它來至深淵鬼府,人類聽聞之下,必定要兩股戰戰,膽小的早就嚇尿了褲子。
“這些是什麼!”
陳斌也是恐懼,雙手雙腳混亂地划着河水,張口嗆了幾口河水後,卻在原來怪物盤遊的河底地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何柴”平躺在那。而沉下來的何柴身體,則一下坐在了那處,兩個何柴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屍體?靈魂?難道我剛纔看到的是柴大叔的靈魂?”
眼見何柴屍身就在不遠的地方,陳斌強忍對怪物的恐懼,手腳發狂似地亂錘亂踢,在河底裡滾盪出一陣渾濁。充滿耳邊的,都是形同水鬼怪物的慘叫,陳斌也不知道被它們衝撞了幾回,衝向何柴屍身的短短距離之間,他如同步入了一個野獸的腸道,黏糊綿軟噁心!
“滾開,滾開!”
陳斌在心底大喊,一時回憶起何柴大叔生前對他的種種,兩人一起撐船捕魚,跟着他學習水性,看着他被何天仁那羣惡霸欺壓……這個如同父輩的大叔,就這樣莫名死掉了。前天陳斌決定幹上一票離去時,還和他暢聊一番,吃了一大鍋清淡的魚湯。
只是現在,魚湯的味道依然足以回味,但生者卻已經逝去。
“何天仁,如果被我知道是你害死了柴叔,我誓要將你千刀萬剮!”
陳斌剛嗆了幾口水,潛入河底已是到了他屏氣時間的極限。沒想到就在此刻,傷感和怒火衝擊之下,懷中從飛昇白虎那搶來的白珠升騰而出。
照下的月光破開水鬼黃紅光亮的覆蓋,直插河底,聚攏在白珠之上,六隻怪物見了白光,發出更加慘烈的怪叫,慌忙逃散。
陳斌順利過去,拉着何柴屍首,顯出了何柴躺着的河地上,一個黃色的包袱,被壓在了那裡。
“包袱?一定是柴叔的東西,幫他收好,一併下葬了纔是!”
想完便將包袱纏着背後,收好白珠,帶着何柴屍首游上了河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