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顏心想:來了來了,肉戲來了。今天負責擊鼓的那個內侍不知道收了幾方的好處?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往李治所在的方向看過去,恰逢李治也在偷瞄武顏。看個正着,李治嗖地一下移開了眼睛。
武顏的心情如上。
……
高陽仗着和武顏關係親密,硬是擠到她身邊:“你看着吧,今日的太子肯定運氣極好。”
並不是高陽能掐會算,而是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還有膽大一點的,直接去偷偷看幾眼太子妃的神色。
結果她們發現太子妃淡然自若地坐着,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唔,城府很深。
大家在“能力強”之後又加上了這麼三個字來形容太子妃。
果然其中自有什麼奧妙,就算那擂鼓的內侍是蒙着眼睛的,鼓聲停止的時候,綢花分別在太子殿下和王素琴的手裡。
武顏不動聲色地在心裡唾棄:太假了,一上來就是高/潮,作弊弄得這麼明顯,當李二陛下是傻子麼?
王素琴落落大方地站出來,向陛下等人行禮。
李世民也知道她,其實並不需要周遭的妃嬪給介紹。但是韋貴妃還是一板一眼地把王素琴的來歷說給了他聽。
李世民心道:貴妃真的很不討喜……
因爲早先知道安兒表姐和太子妃鬥過琴箏,所以王素琴說她會下棋,願意與太子對弈。
其實——
王素琴真心是被蕭雨菲給坑了,表演節目助興,你來個對弈,萬一持續半個一個時辰的,整個場面的氣氛都冷了!
同安大長公主並不清楚爲什麼素琴忽然會選擇棋,而不是她更擅長的箜篌。
只有蕭雨菲心裡清楚:王家姑娘想要先發制人,堵住自己之後的路子——畢竟早年崔家的崔安兒琴藝輸給了太子妃,這並不是什麼打聽不到的秘密。自己方纔說擅琴棋,王素琴果然就忍不住選擇了對弈。
在場諸人聽到王家的話,把目目光轉向太子殿下。
太子對着陛下拱手行禮:“兒臣覺得對弈太過耗費時間,不若盲弈?”
李世民心想:看來雉奴不喜歡這個一心表現的王家貴女。
太子殿下的要求把王素琴噎了一下,她確實是於弈頗有研究,但是盲弈……卻沒有很大的把握能夠技驚衆人了。
餘光掃到了被衆多公主、女眷簇擁着的、神態優雅的太子妃,王素琴咬咬牙應下了:“太子殿下的主意極好,也正是民女的意思。”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李治把方纔因爲覺得阿顏不重視自己而產生的失落感都發泄出來了,王素琴被殺得片甲不留。
唔,從前的和尚、如今的太子殿下畢竟不是後世人,不知道什麼叫做紳士風度;又知道一衆女眷打的主意都是自己。所以想要讓他故意讓着王素琴,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他想的只是要速戰速決,解決這些礙事的人。
李世民坐在臺上聽得津津有味:不愧是我和觀音婢的兒子,雉奴的棋藝實在是高,以後若是魏徵老頭再來掃我的興,就讓雉奴去和他下棋,贏了纔有上奏摺的機會。
眼見着王素琴灰頭土臉地回來,衆多小娘子心思各異。蕭雨菲細聲細氣地安慰素琴:“王家姐姐莫要灰心,太子殿下棋藝高超,非我等能敵,輸給太子殿下也是一樁美談呀。”
王素琴心下暗恨:誰想要輸給太子殿下的。我明明希望能夠與殿下難捨難分地、膠着地下一盤棋,好讓衆人以及太子殿下都對我印象深刻。誰知道這麼快就被打發了。殿下對我的印象一定就不好了!都怪這個蕭雨菲……
沒錯,終於回過神來的王素琴明白了,自己是無意地跟着蕭雨菲的思路往前走去,捨棄了箜篌的強項,而選擇了對弈。可惜悔之晚矣。
衆目睽睽之下,王素琴又不能對着蕭雨菲說什麼重話,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太子殿下確實非常人。能對弈一局,實則是素琴的榮幸。”言下之意就是,我雖然沒能夠讓太子殿下牢牢記住我,但是你蕭雨菲現在連露面的機會都沒有。
方纔顯擺完,王素琴就立刻失去了找回來的場子。
因爲擊鼓傳花的綢花第二輪落到了蕭雨菲和太子李治的手上。
王素琴被啪啪啪地打臉了:作弊,一定是作弊!
其實李治不是沒有辦法避免這樣的事情的——動動手指使一點法術就行。不過一來,爲了偷偷看阿顏的反應,二來,爲了讓陛下看到小娘子們在家裡人示意下的舉動。所以李治一直沒有出手。
功夫不負有心人。
第一回可以說“湊巧”,第二回這樣,也未免有些太湊巧了!
武顏說不出心裡涌上來一股怎樣的滋味:剛纔還能勉強有滋有味地看李治大虐王素琴,結果第二輪又是李治和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合作——喂,你們不僅當李二陛下是傻的,還當我這個太子妃是死的嗎?
小狗尚且會撒尿圈地盤,雖然李治和我是搭檔關係,但是這只是他知、我知的秘密關係,現在世家是擺明了要送美人兒進東宮和我搶老公?武顏心頭略微煩躁。
深呼吸,不應該這樣子的。李治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再正人君子不過了,肯定不會被美色所引誘的。武顏如是告訴自己。
雖然心頭煩躁,可是面上還是帶着得體的微笑。
倒是讓一衆想要看太子妃露出什麼慌亂神色的女人失望了:這麼端得住,不會是真的對太子沒什麼情意吧?畢竟她大了太子四歲,從前對着太子也許就是照顧弟弟的情誼?不過武元華若是真是個聰明人,就要趕緊生下嫡子,不然等到真的有家世厚重的女子成了太子側妃,她這個太子妃的位子怕是坐不穩了。
衆人眼中完全不露聲色的武顏在李世民眼裡就是“端莊大氣”、“頗爲神似觀音婢”。
而李治和武顏朝夕相處這麼久,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武顏的,於是咱們的中二期小和尚居然開始開心起來:阿顏方纔眼神中閃過一絲煩躁的神色。阿顏一定是覺得不舒服了!她還是在乎我的!我一定要讓阿顏看到我的能力,即便是她沒有給我出謀劃策,我也能靠自己的法子,圓滿地解決這些世家貴女。
蕭雨菲和王素琴是不同的類型,她款款上前、身姿婀娜,開口仿若鸝語:“民女並無什麼特長,不過會幾筆丹青而已。”
真是個聰明的回答,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李治說會什麼:樂器或者書法,都是極搭的。
眼見蕭雨菲對着衆人行完禮之後,用柔柔的嗓音問李治:“不知太子殿下……”
但凡有些憐香惜玉心思的男人,都會順着她話頭接下去吧?
偏偏李治不願意如蕭雨菲的意。他仍舊是一本正經、一臉嚴肅的樣子:“父皇,兒臣也作畫。”
花擦,一男一女埋頭作畫比對弈更尷尬好不好?
對弈的兩人至少還有言語交談,作畫的呢?完全是頭也不擡的——
衆女眷心想:太子殿下是尚未能夠欣賞女子的美麗,還是聰穎得不想要東宮無嫡子之時有出身高的側妃?
蕭雨菲垂下眼睫,低聲應是。一句幽幽的迴應讓在場的男人都生出幾分憐惜的心思——包括坐在最上頭的李二陛下。
這是一場更乏味的助興節目了,李治揮毫潑墨很快一氣呵成,畫的是一副簪花仕女圖。
蕭雨菲稍慢,但是也能看出功底深厚,很快緊隨其後完成一幅中秋行樂圖。
說起畫功,憑武顏的眼力看,還是蕭家的小娘子略勝一籌。
畢竟李治花在這方面的時間並不多。
可是,就算是蕭雨菲的畫更好,大家也不會這麼直接就說太子殿下輸給了蕭家小娘子。
倒是李世民是*oss,能夠說真話:“太子,這一局你不如蕭家的小娘子了。”大庭廣衆,李世民倒沒有再喊李治“雉奴”。
李治毫不在意:“兒臣並不精專此技,這幅畫是送給晉陽妹妹的。”
兕子接過來仔細看看:哎,畫中的人和自己確實是有幾分相似的。雉奴哥哥早就計劃好了的吧,看蕭家小娘子儘管強自撐着,眼眶還是有些紅了。
第三局,沒等內侍擂鼓,李治就對李世民提議:“父皇,今日兩輪都到了兒臣,實則是湊巧了。接下來不若由兒臣來擊鼓,給大家助興。”
李世民意味深長地笑着說:“朕也有這個意思。”
摔,就好像片場裡拍戲,你發現男主角說:“我先不拍了,我去給你們打燈光吧。”
懷着各種心思的人終於是消停了。
李治擂鼓,自然是有技巧的,區區一塊矇眼的帕子,怎麼能阻擋他看到場內的情景?
有着偌大的作弊器,第三輪得中的是東陽公主和其駙馬高履行——這絕壁不是偶然。
一對感情甚篤的夫婦獻上琴瑟和鳴,這才讓氣氛變得熱烈起來——方纔太子殿下那番“助興節目”放在現代叫“冷場王”無疑。
第四輪是襄城公主和皇十四子李明。
李明年僅八歲,還沒到就藩的年紀,是目前太極宮中僅剩的起他的母妃,又是一個楊氏——並且還是李元吉的王妃。咳咳,李二陛下真是生冷不忌。
襄城擊缶、李明背詩,也算是配合默契。
第五輪將要開始,李世民喊了暫停。原來是李二陛下在臺子上看得興致正濃,於是要下來替換了李治,自己親自擂鼓。
好在這是家宴,李世民興致來了,也沒人敢來勸住——反正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失卻君王威的事情。
已經無法探究是巧合或者是刻意,第五輪的綢花還是奔向了李治。
而女眷那邊則是——花落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