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源在全國蒐羅名醫, 隔三差五就會有名醫被請入永寧宮給朱顏看病,大家對她的記憶都無能爲力,都說養好身體時機到了自然就記起來了。
“明天開始, 孤陪你去校場跑步, 這樣能增強體質”李長源建議道。
“別別別”朱顏正躺在牀上看話本, 聽他這麼說趕緊拒絕“吃補藥就行了。”
“不去的話禁足一個月。”
“禁足也不去”朱顏這次寸步不讓, 她最討厭運動了, 何況還是跟李長源一起。
不過第二天早朝完畢,兩人就出現在了校場上,李長源有的是辦法。
“爲了防止你偷懶, 我跟着你”李長源道,跟着的意思是他騎馬朱顏跑。
“快點跑起來”李長源用馬鞭的柄戳戳朱顏, 她白了他一眼無可奈何的跑起來, 她每跑一步都假象着踩在他身上。
“太累了, 我要休息。”跑了幾圈後朱顏氣喘吁吁的喊道。
“不許停,快點跑。”李長源道。
“不行了, 我一步也跑不動了”又過了幾圈,朱顏乾脆耍賴坐到了地上。
李長源無奈的搖搖頭,翻身下馬,只好她拉起來陪她一起跑。
“恩”朱顏暗戳戳的高興,我受罪也得拉你陪着。
晚上, 朱顏躺在牀上渾痠痛, 翻個身都齜牙咧嘴, 她望着珠簾外的李長源, 他正在批奏摺。
“你幹嘛這麼想幫我恢復記憶啊?我們以前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嗎?”
李長源擡起頭望着她若有所思, 半晌道“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那你還這麼費勁的想讓我記起來?”
“因爲記憶是人最重要的東西,是活過的證據, 我不希望你沒有。”
晚上朱顏做了一個噩夢,一個老人坐在大帳中,一個長身青年闖進去一刀削掉了他的腦袋,她不知道那是誰卻十分悲傷,她哭叫着醒來,發現李長源已經來到牀邊,他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像摟着一個嬰兒,他強壯的胸懷給了她強大的安慰,慢慢的止住了哭。
“我害怕,你陪陪我。”
“我就在你旁邊,哪也不去,放心。”
朱顏又慢慢的睡去了,俗話說晚上睡得不好早上就起得早,天還沒亮她就被一點點響動給驚醒了,睜開眼睛朦朧中聽到身旁有呼吸聲,轉臉一看李長源正和衣睡在身旁,面目安詳,呼吸均勻。
“你怎麼睡在這裡”朱顏推醒李長源喊道。
“一直坐着不累嗎?就隨便躺會啊”李長源無所謂的道。
朱顏想起昨晚的事,內心稍稍安定。
“不如我們就將計就計了吧,反正都躺一張牀上了。”
“你能不能說話正經一點啊,趕快下去,快下去”朱顏使勁的把李長源趕下牀。
有一天下朝回來李長源興奮的跟朱顏說有個最重要的大臣就要從前線回來了,這一回他替他打下了三個郡還談成了與江東的合作,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江東的一個大將軍。
“見到他們估計會有助於你恢復記憶。”
“我也認識?”
“對,都是你曾經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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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哦了一聲,心想我以前是什麼人哦,還認識這麼高級的人。
過了幾天李長源在吃午飯的時候果然帶回來一個人,按禮制臣子是一般不能與國君的家眷見面,看來這人與他的關係非同一般。
這人中等身材,面容清俊白皙,只不過身板十分纖瘦,說話時喉結會明顯的跳動,一看就是個文質彬彬的軍師。
“他就是李陵,你有印象嗎?”
“李陵”朱顏心下一動,覺得這名字十分耳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朱顏”李陵望着她怔忡了一會兒,似乎不敢相信,他快步走到朱顏面前,微微一笑伸開雙臂。
這人笑容十分純淨,看起來毫無攻擊力,這樣的人居然能攻城拔寨,朱顏覺得不可思議,因爲前塵盡忘,這傢伙對於他來說也就是個陌生人,她望着他的擁抱有點猶豫。
“抱吧抱吧,也只有他不會讓我吃醋”李長源道。
得到李長源的鼓勵,朱顏才上前摟住了他。
幾天後,李長源帶朱顏去宮外的行館看望那個江東來的大將軍,這人身材頎長,古銅色的皮膚,鼻樑比直的猶如刀鑿斧砍,他看見朱顏,瞳孔瞬間聚成了一跟針。
一個畫面猶如前世記憶般從朱顏腦海中閃過,一個少年在冰天雪地裡站在她家門前。
“趙遠?”她神色激動,音調微微發顫。
十年前,車騎將軍府。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我讓僕人套好馬車差點就去找你們了”朱安道,音調有點不怒而威的意味。
“屬下錯了”範越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請罪。
朱顏聽到他爹跟範越的對話,心裡稍稍安慰,雖然是她遊湖的錯,可範越絕不會把她供出來。
“爹爹”朱顏跳下車銳聲喊着朝府門口的紅燈籠處跑去。
“這麼大了還是不懂事,玩這麼晚害爹擔心”朱安似乎有些生氣。
Wшw_тт kān_CΟ 這位車騎將軍雖然已年過五十卻仍身材硬朗,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比同齡人看起來年輕的多,三十年前出身寒微的他就是靠着孔武有力的身板和敢想敢幹的勁頭從幷州一個小小的縣吏坐到了刺史的高位,然後受大將軍唐淵提拔來到京城擔任禁軍南軍的頭領執金吾。
“不是有範越的嘛,有他在您擔心什麼”朱顏緊緊的摟着爹爹的胳膊。
聽到她這撒嬌的音調威嚴的朱安就沒有脾氣了,他笑呵呵的道“我就你這一個女兒能不擔心麼。”
兩人穿過荷塘裡的九曲石橋,此時陽春四月,荷葉已經長得密密匝匝,只不過還很小。石橋上建了幾座六角亭,是納涼觀景的好地方,朱顏的孃親來自江東,這個荷塘就是她爹仿造江東西湖著名景緻麴院風荷造的,這個不苟言笑的爹浪漫起來還真不得了,居然在這北方的庭院裡爲她娘造了一座小江南。
“爹爹,宋雲旗提親的事您還沒回絕他吧。”
“還沒有,怎麼了?”
“我決定答應他了!”
“你確定嗎?”朱安轉臉問她“你可別看上那四世三公的地位啊,這是你一生的幸福。”
“當然不是了,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朱顏道,
她的確不是衝着四世三公的名頭,她的動機可以說還要荒謬一百倍,她失去了江城就覺得失去了一切,嫁給誰也無所謂了,反正以後的人生也沒有快樂可言,選宋雲旗還能報復林素潔,何樂而不爲呢?
第二天婚訊就傳遍了京城,朱顏覺得心沒來由的慌張,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兆。
傍晚,殘陽如血,絢麗的景色在朱顏看來卻有幾分絕望。
元寶跑進來稟報說趙遠來了,朱顏心下一驚,預料到他是爲了婚訊來的。
“你要嫁給宋雲旗?”趙遠在屋裡焦急的踱來踱去,看見朱顏進來就快步迎上來,沒有任何寒暄,開門見山。
朱顏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答應宋雲旗的求親完全是爲了報復,一半是爲了報復那些傷害她的小姐們,另一半就是爲了向江城證明她並不是非他不可,她被這兩種強烈的情緒裹挾着做出了草率的決定,她幾乎沒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此時受到質問她才恍然記起趙遠一直深深的愛慕着自己。
“是的,我決定了”朱顏實話實說。
雖然她一直覺得要嫁給誰是她自己的事可此時她看見趙遠的眼神竟莫名的覺得心虛。
趙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手掮住朱顏的雙肩憤怒的把她推到了牆上。
“朱顏,我說過的,我的嫉妒心超強,除了修能,你若嫁給別人我便殺了你然後在自殺,你以爲我說的是玩笑話嗎?”趙遠渾身顫抖,眼睛瞪得大大的佈滿血絲,完全失去了控制,朱顏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嚇得哭叫起來。
家丁衝進來拉開了趙遠,奶媽和丫鬟們趕緊把朱顏送回了房間,她躺在牀上涕泗橫流,渾身發抖。
“小姐,趙遠少爺還站在府門口。”
“不見”朱顏哆哆嗦嗦的道,顯然沒從剛纔的恐懼中走出來。
“他說你若不見,他便在門外站一晚上。”
“隨便”朱顏賭氣的道。
一夜噩夢不斷,夢裡趙遠總要掐死她,見她醒了元寶就遞給她一張黃紙,展開一看是趙遠的筆記,寫道“傾盡全力,了無遺憾,從今往後,形同陌路。”
“他昨晚在門口站了一夜?”朱顏猛然坐起,她多希望元寶的回答是否定的可是她點了點頭。
“那麼冷的天!”朱顏喃喃地道,難受內疚心疼這些磨人的情緒一起啃噬着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對趙遠感情很深只不過這情並非男女之情,憶起往昔種種她就懊悔的不得了,她發誓等在見到趙遠時一定放下身段好好的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