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婚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充當了城中居民茶餘飯後的主要談資, 十里八鄉都知道城裡有個寡婦嫁給了年輕有爲的軍官。
婚後一向低調的少峰在城中買了棟大宅給文姬又僱了很多傭人,除了正常做飯收租的還有看花養鳥以及專門照顧長生的。
文姬經常玩牌回來很晚他如果有空就親自去接如果沒空就派警衛去接,文姬喜歡在家裡接待朋友, 經常一羣人吵吵鬧鬧的玩到深夜, 他不喜歡她那幫朋友也不喜歡吵鬧可只要有空就會禮貌性的過去招呼一下, 文姬喜歡抽大煙他從不勸她戒掉, 文姬提的要求不管合不合理他照單全收, 對待六歲的繼女他也是極盡所能的溺愛,他符合一個女人對於好丈夫的所有設想。
婚後的文姬果如她的“承諾”,生活作風一丁點都沒有改變, 靖安聯軍在當地徵收各種稅收,會發放憑證給交過稅的商家。文姬打牌輸的越來越兇, 把錢輸完後就開始偷偷的輸這類憑證。
清鄉時, 各鄉團總地主都會親自綁來很多土匪, 爲了討好上級他們時常抓許多老實巴交的農民來充數,很多交不起高昂贖金的窮苦人家就會通過各種關係曲曲折折的找到文姬, 大家都知道她在軍政長面前很能說得上話並且心眼也不壞,一般只要象徵性的給點賄賂有時甚至一分都不給就會替他們做主。
少峰把關於文姬的各種小報告都壓在案上裝作不知道,下屬們也只能忍受這位夫人的“作威作福”。
歲月像小河一樣幽幽的從小城流過,一轉眼兩年過去了。
有一天少峰找東西時無意中發現文姬化妝臺底下的櫃子裡放着徐長宇的牌位,他覺得渾身鬆軟無力, 一陣空虛從心裡蔓延出來就和十五年前在城北門意識到文姬喜歡長宇時一模一樣。
他瞅着呆立在一旁的文姬, 一臉落寞的道“無論我怎麼努力也無法打敗一個故去的人, 有時我真希望他還活着”。
他拿起大衣走出門去, 徹夜未歸, 第二天早晨出現時頭髮蓬亂宿醉未消,爲了一點點小事就對傭人警衛們發火, 弄得衆人面面相覷。
吃早飯時兩人都不說話,吃完後文姬又出去打了一天牌,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文姬就夢到了長宇,夢中的他舉着一面白旗跟同學們一起喊着口號遊街,走到城樓附近時,守在上面的士兵立刻扣動扳機往下面掃射,一排排學生倒在血泊裡其中就包括長宇,夢境和現實一模一樣,文姬哭叫着驚醒了,發現少峰正緊緊的摟着她像摟着一個孩子,他溫柔的目光和結實的胸膛讓她感到安慰。
“我是不是永遠也忘不了他了?”文姬哭道。
“等你哪天愛我比愛他多時就能忘掉了。”
半年後文姬懷孕了,這事帶給少峰的是驚喜帶給她的卻是憤怒和絕望,連長宇的遺腹子長生她都疏於管教何況別人的孩子。
有一天她跟幾個鄉紳夫人打牌,因爲嚴重的孕吐牌局屢次被打斷又加上輸了不少錢她賭氣似的道“真是煩透了,不如打掉的好!”
一位鄉紳夫人馬上接口道”也不是沒有辦法,我聽說北邊山裡的苗女人有個土方子,把草藥,土狗,斑蝥,茯苓,硃砂,不管死的活的一骨碌吞下去,那血塊子就能打下來。”
“咦,噁心死了,誰能這麼幹啊?”文姬嫌惡的道。
“黃花閨女被人誘出了醜,不都得用這法子?不然等着被沉潭嗎?”另一個婦女接道。
幾個女人就着這類話題一邊打牌一邊東拉西扯,其中一人忽然道“聽說城子裡當年革命軍的內應找了殺手想暗殺軍政長”。
文姬捏着牌的手瞬間靜止了,問道“是誰?”
“那誰知道?或許只是坊間傳聞吧,他處在那個位置,覬覦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他能應付的”鄉紳太太無所謂的道。
“你去打聽打聽”文姬道。
大家知道爲她辦事利大,都踊躍的應承要幫她打聽。
駐軍常德的蔡茂得到支援使靖安聯軍受到了威脅,少峰準備把防區往四川轉移,因爲兩地被不同的軍閥所割據,有很多技術問題需要雙方長官交涉,他不得不必須親自去四川一趟。
就在少峰過四川半個多月時文姬竟無緣無故的流產了,醫生說有可能是因爲她年紀大了也有可能是她常年不健康的生活把身體折騰的太虛弱了。
少峰迴來十分自責,盛怒之下把照看文姬的傭人和醫生全都驅趕出城,並且在他執政期間都不得回來,弄得城裡人頗多怨言。
文姬靜養時,有人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把她曾與鄉紳太太們聊過墮胎法子的事曲曲折折的傳給了少峰,他馬上從衙門趕回家,神情不是憤怒而是強烈的恐懼。
“這方子會要了你的命!你就這麼討厭這孩子?”
“一開始我是感到憤怒和絕望可我從沒想過要打掉他,那天我被孕吐弄昏了頭,我只是隨便問問,後來我也慢慢的喜歡上了這個孩子,不管你信不信,孩子沒有了我的心痛並不比你少。”文姬拼命的解釋。
“算了,這事到此爲止,我只想告訴你孩子要不要無所謂,有長生就夠了,要是送了命我會承受不了!”少峰道,說完就拎起大衣走出門去,從那天開始他就住進衙門很少回來,即便回來也只是拿點東西並不做長時間停留,一兩個月裡兩人都沒怎麼說話,文姬很想跟他示好可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後來她聽家裡的僕人說那個教她墮胎法子的和傳話的女人都被少峰驅逐出城了。
少峰離開家後,文姬忽然感到百無聊賴,不管是打牌還是抽大煙都不像以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