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少峰坐在桌前辦公臉上帶着宿醉,眼睛紅紅的顯然昨晚沒睡好。
桌上放着一架電話和一架地球儀,左邊白牆上掛着一副巨大的川湘黔地域圖,小司書走進來把一摞電報放到少峰面前,每一份電報都按照不同的緊急程度做好了標籤。
少峰瞅了一眼電報,厚度明顯比昨天又多了一截,表明局勢一天比一天緊張,清政府崩潰後軍閥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川黔湘這一塊少說也有幾十個,光湘西這一片就有四五個,各個都虎視眈眈,其中最需要小心提防的就是駐兵常德的護國軍軍長蔡茂,他和少峰共據着一條大河,他在下游少峰在上游,兩邊目前實力相當,各自守着地盤觀望,可明眼人都知道平衡一但打破,兩家勢必有一場硬仗要打。
除卻外患這個年輕軍官還面臨內憂,當年辛亥革命時城裡有很多幫助革命軍的內應,這些內應大多是有點地位的本地鄉紳,雖然他放出去的“邊棚”沒有帶來確鑿的證據,可憑他的判斷這些內應應該都聚集起來了,坐以待斃和先下手爲強他們顯然會選擇後者。
面對如此複雜的局面,這位年輕軍官表現出了遠超年齡的成熟,每天不驕不躁細心認真的處理好每一件分內的事。
“這次我親自帶兵下去清鄉吧”少峰對殷十三道,清鄉就是深入到各個寨堡抓土匪。
“你沒必要親自去,這些悍匪會打冷槍,有危險。”
“這十五年來哪一天不危險?我們殺過太多人這輩子都回不了頭,我只想離開一段時間弄明白一件事情。”
“隨便你”殷十三不置可否聳了聳肩“反正你去我就去。”
少峰清鄉回來是二十天之後,因爲貴州有一大批鴉片過境需要軍隊護送,商人需要與長官交涉技術和報酬問題。
各項問題都談妥後軍方在城裡最高檔的金玉滿堂定了包間,包間在二樓名爲“忘憂”,佔據整個酒樓最好的位置,包間是個大開間,四周飾以帷幕,正面對着戲臺,帷幕放下可以聊天帷幕拉開便能看戲。
夜幕降臨,少峰帶着十來個警衛走進金玉滿堂,一樓的廳堂裡已經坐滿了穿戴的五顏六色的客人,喧嚷聲沸沸揚揚,前面有警衛開道他不必費心的閃避亂糟糟的行人。
殷十三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道“你看,姐在那邊”。
少峰轉臉一看,離他三五桌的地方李文姬正跟三男兩女坐在一桌喝酒,頓了幾秒鐘後他轉過臉繼續往前走。
“不打招呼?”殷十三道。
“打了她也聽不到”少峰道。
衆人坐定,飯菜上齊,戲臺上幾聲鑼響三英戰呂布開演,大家一邊喝酒一邊看戲,其中有幾個資深的戲迷還能跟着唱,不時的還要批評兩句“這句這麼唱不地道”“這小生火候不夠”。
少峰也在看戲,只不過心不在戲臺上,他每隔一小會兒就用餘光往樓下瞅一下,他是個男人所以很容易就看穿了那幾個男人的心思。
戲唱到一半時,陳文姬那桌也喝得差不多了,幾個婦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整理自己的旗袍披肩和手包,陳文姬喝得人事不省被一箇中年男人抱着上半身往外走。
“我有事出去一下”少峰道,這句話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通知因爲在沒得到答覆之前他就大步走出了包間。
殷十□□應過來後立刻起身追了出去,以他對少峰的瞭解他已百分之百猜出了他想要做什麼,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當他趕到門口時少峰的拳頭已經重重的打在了一箇中年人的面頰上,另一隻手摟着陳文姬,四周圍着厚厚一圈羣衆。
“滾”少峰道。
中年人捂着臉踉踉蹌蹌的跑出了人羣。
田少峰打橫把文姬抱起來,殷十三拽着他趕快走出人羣。
“哎!咱們是客軍啊,賣乖還來不及,你平時怎麼治理下屬的?但凡鬧事都要打板子,你到底想不想跟當地人處好關係?你實在忍不了也該讓警衛出手的,頂多算是治軍不嚴,現在好了,一軍之長當衆打人,衆目睽睽之下你拿什麼藉口來擋?羣衆的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你,……”殷十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數落。
田少峰一言不發長眉間擰出了個“川”字。
殷十三看到他的表情就什麼話也不想說了,他知道他心裡一清二楚。
“沒想到你爲了觀音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殷十三嘆道。
“我不是爲了觀音,我就是爲了姐”少峰道。
“啊?”殷十三挑起眉毛張大嘴巴好像遭了雷劈。
“我喜歡的一直都是姐啊。”
“什什什麼?!當年咱們不是天天守在陳家門前等觀音,你你你怎麼?”殷十三結結巴巴的道。
“看來你還是不怎麼了解我嘛”少峰微笑道。
這時懷裡的文姬開始咕咕噥噥的喊道“長宇,長宇”。
“她喊什麼?”殷十三問道。
“長宇,他以前的丈夫。”
殷十三嘖了一聲沒有接話。
忽然文姬把頭向外一扭嘔吐起來,少峰趕忙把她放下來掏出手帕幫她擦嘴。
“你真的喜歡她?”殷十三道,眉心裡擰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