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直以來被忽略的孩子,他怎麼可能沒有抱怨,只不過這些抱怨都藏在一個密不透風的角落,不爲人知罷了。
縱然知曉周圍的人並不是有意,縱然自己心性豁達,縱然他並沒有缺失什麼,可就是在意啊。就好像有一根針藏在心底裡,平時沒有存在感,可一到關鍵時刻就讓人隱隱作痛,莫長頤便是如此。
縱然再這次的事情中莫家人花了大力氣,可誰又能否認,之前那個異世來客冒充他時,莫家人並沒有察覺?
這是長離的秘密,是屬於他和他弟弟的秘密,就讓他一直爛在自己的心底好了,誰讓他們都是不被重視的孩子。
午餐完畢以後,長離又化了一杯符水,讓莫長頤飲下:“本來應該是飯前用的,不過現在用也不遲。”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莫長頤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符紙是用硃砂繪成,再以真火燃燒,最後化爲符水。
這種出自於長離手中的符水效用絕對不凡,但味道也同樣的不凡,其他的不說,單單就是紙屑被喝到肚子裡的感覺,就讓人十分的不爽。
如果是飯前食用,只怕連吃飯的口味都沒有了吧,莫長頤心中想着,可還是三口化作兩口的將符水吞嚥了下去。
他將杯子遞上前,讓長離看着已經空了的杯底,然後嘴角下扯露出一抹苦笑。
等了一會兒,莫長頤才向長離發問:“如果我沒有要求留下來,這符水還有沒有我的份?”
長離斜睨了他一眼,你說呢,自然是沒有的,莫長頤已經從長離的神態中窺出了真相,他點了點頭,也不以爲意,這天底下沒有什麼東西是不求回報,哪怕是父母的愛,所以長離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好奇的問:“那個在我身體裡的異世界的靈魂有什麼來歷?”
那天他開着車,腦子裡就突然傳來了一一陣劇痛,他手一鬆,車就撞到了路旁的樹上。
在之後的日子裡,他一直在與那個靈魂爭鬥,搶奪着身體的控制權,雖然那個靈魂將他的過往知曉得七七八八,但莫長頤也知曉了一些那個靈魂的來歷,他現在問長離更多的是懷着一種求證的心思。
長離沒有吝嗇於回答,他語氣中帶着刻薄的說道:“一個早該千刀萬剮的老鬼,要死的時候走大運,居然跑到了你的身體裡,跟你搶身體的控制權。”
說到最後,他冷冷的哼了一聲:“不知死活。”
莫長頤看着長離倨傲冷酷的神態,非但沒有覺得可畏,反而更爲好笑,有點口是心非呢……
他將這份好笑藏在心底,面上的神情卻轉化爲好奇:“千刀萬剮?”
長離聲音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魂絲蠱不是那麼練成的,要取九九八十一對童男童女的精血煉化在蠱蟲之中,讓蠱蟲互相爭鬥,直到最後的勝者纔是真正的魂絲蠱。
而在煉化的過程中,童男童女的精血絕對不能亂,但凡有絲毫的差錯,這蠱蟲便廢了,這其中所需要耗費的精血,足足可以將一個活人榨乾。
這魂絲蠱也需煉化九九八十一天,這八十一天,需處在無日無月,滿是瘴氣的深山老林之中,受瘴氣的孕育,到最後成型的時候,還需以一對至陰童子與至陽童子的性命作祭。
你說,這一路煉化的過程中,需要耗費多少人的性命?”
說完,長離便冷冷的道了一聲:“一羣陰溝裡的老鼠,只會使些下作的手段。”
萬物有陰便有陽,這蠱蟲雖然大多陰毒狠辣,但能狠辣到這種地步的還是少,大多數蠱師御蠱是爲保護村寨之中的苗裔,而像這種敗類,卻是以苗裔的性命成全自身。
一般遇到這種滿手血腥,又犯到他手上來的人,長離都不會手下留情,那一身的腐朽得讓他作嘔的味道,他不趕緊清理乾淨,難道還留下來污染他的嗅覺?
莫長頤倒吸了一口氣,他說:“居然要了這麼多人的命!?”
光是從長離的口中聽到那數字,他就覺得有些觸目驚心,那時可是幾百年前,人丁何等的珍貴!
長離扯起嘴角:“何止,魂絲蠱又豈是那麼容易煉成的,想要真正的煉成所耗費的,絕對比我所說的數目還要大。”
聽到這裡,莫長頤心中的寒意更甚,但他也有了一些疑惑:“要了那麼多人的命,怎麼會沒有人追究?”
長離輕描淡寫的說道:“想要童男童女,又不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去殺,這世間想要悄無聲息的帶走一些孩子,難道不是很簡單的事?”戰爭,瘟疫,以及一些特殊的手段都能做到。
莫長頤沉默了下來,最後他滿嘴苦澀的搖了搖頭:“今後不會了,這個國家會變得越來越好,這種事也絕對不會發生。”
長離沒有回答他,他看着殿上那泥塑的神像,神情隨意而冷淡。
聊完了一個有些沉重的話題,長離就問莫長頤:“你會下棋?”
莫長頤反問:“什麼棋?”圍棋他會一點,象棋也會一點,其他的各類棋法它都會一點。
長離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搬出了一副圍棋棋盤。這副棋盤看上去頗爲的古樸,透着一股經由時間打磨的滄桑韻味,若是放到二三十年後來看,無疑是一件珍寶,不過放到現在,倒不算有多珍貴了。
這是老道士的寶貝,老道士縱然是個臭棋婁子,但他同樣有一顆堅韌不拔的心,所以這一副他自己打造的棋盤,硬生生的被他磨成了現在這樣。
長離問莫長頤:“你的棋藝達到了什麼水平?”
莫長頤思慮了一會兒才說:“一般。”
他這個一般是與一位國手相比,他小時候在那位國手那裡學了一陣子棋,但因爲其他的原因放棄了深入學習,但他的水平已經勝過許多人。
不過,以長離展現出來的我要來看,他的棋藝應該只是螢火與皓月相比?
所以這個一般他說的相當的誠懇,但沒想到在接下來的對弈中,他直接由:你儘管贏,輸了我開心,變爲了:你這麼輸,叫我怎麼放水?
他盯着長離越來越冷淡的臉,心裡再次閃過一絲好笑,沒想到這長離還真是棋藝不精。
其實這也是長離的樣子太過唬人,以至於莫長頤下意識的就將它定爲了高手,拿出十二般的武藝來與他對戰,結果可想而知。
一般來說,數學好的人,圍棋不會差到哪裡去,可長離卻是個意外,因爲他下棋從來沒有下到心裡去,以這種不耐煩的態度去下,自然討不到一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