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曦天君一臉忠肝義膽。
貼心得不得了。
連望舒少君的選擇都幫她選了。
可是六道仙君卻覺得什麼都沒有聽到纔是好的。
那個什麼……什麼叫再當一回俘虜啊?
難道玄曦天君還覺得當俘虜是一件很幸福很光榮的事情麼?
六道仙君糟心壞了,正急得不行,就聽到趴在他懷裡開開心心舔他嘴角,又舔他耳朵,總之樂此不疲的小柳開口問道,“小六兒,你要離開我麼?”
她湊到頓時麻木的六道仙君的耳邊扭着自己的腰肢小聲兒說道,“不行,小六兒是小柳的,誰都不給!”她還喃喃地說道,“不想小六兒離開,是不是就要和小六兒給的那些好吃的裡面說的,把小六兒一點一點吃掉,永遠都不分開麼?”
“什,什麼?”六道仙君英俊的臉頓時僵硬了。
他雙腿發軟地扭頭,看着抱着自己十分糾結,彷彿不知道該先吃哪個地方的小姑娘。
“你……到底……”
那金色書冊什麼的,她吃了就是吃了,怎麼知道里面是什麼內容?
“吃掉了就知道了,好長的一個故事呢。”小柳打了一個哈欠。
所以她才說六道仙君給自己的食物是難得的美味。
那些金色的書冊不知是從什麼打造而成,裡面似乎都是一個一個記錄的故事,她一口吃掉之後,那些故事就直接映入了她的腦海,令她回味不已。
雖然她並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故事裡面,那個女孩子被三四個男人又鞭打又責罵之後還和這三四個男人忘記從前永遠在一起了,不過她還是覺得這種吃吃喝喝還能看故事的方式還挺好的。
其中有一段兒,就是一男人喜歡那女子,差點兒把她剁了說吃掉永遠在一起,那女子以後還和他在一起了。
小柳雖然不理解,然而既然是能記錄在書冊上,顯然是被人認可的。
她決定效法一下,把自己喜歡的六道仙君也給吃掉。
“那是腦殘才做的事情,萬萬不能學習。”六道仙君一腦門子汗,決心下回給小柳吃自己金色書冊的時候,挑選一點兒溫柔模式的。
更何況……“小六兒?”
“小六兒。”美麗而蒼白的少女歪頭笑嘻嘻地點頭。
六道仙君看在這姑娘還預備把自己吃掉一輩子都不分開的份兒上,默默地隱忍了這個稱呼。
“我也不走。”他細聲細氣地安慰道,“天君不走,我也不會走的。”
正緊張地看着他的小少女頓時開心了,抱住他又糾纏着要親親。
這種痛苦的經歷真是叫六道仙君鬱悶極了,他不得不抱着這少女坐在自己有力的手臂裡,任由她親吻深入自己的脣齒,好容易才覺得她忘記方纔那個危險的話題了,這才求救地看向自己的主君。
然而此時玄曦天君正等着愛人的回話,當然不會理睬她。見望舒少君遲疑地點頭,願意再俘虜自己一回,這才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後者強忍着當玄曦天君說不願意離開自己的那點動盪,對清苑仙君伸出自己的手。
“符召給我看看。”
她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這人滿足的笑容的時候,心裡也生出淡淡的歡喜,還有心酸。
那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只要得到自己一點好臉色就歡喜得不得了的樣子,都叫人心酸。
爲什麼?
他明明和自己是敵人,卻願意留在自己身邊?
是因爲他嘴裡的“舒舒”麼?
因爲她很像他的舒舒?
他看她的目光那麼熟悉,明明不是看一個陌生人。
這都是以爲另一個女子而起?
望舒少君的心裡突然有些莫名淡淡難過。
“給你。”清苑仙君的手突然有些顫抖。
碧落溫柔而柔軟的手壓在他的手上,彷彿是給他全部的勇氣,清苑仙君這纔有力氣,將符召拋給自己的師妹。
“等等!”他這一瞬間的異樣,頓時令多疑的望舒少君臉色一變。她飛快地退後了一步,就要避開這道符召,然而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那道符驟然炸裂。
一道刺目的光落在望舒少君的身上,將她緊緊禁錮在罡風之中,之後,一隻金色的大手,帶着莫大的威勢自那三千世界之外而來,微微晃動就將空間都碎裂,一巴掌就拍在瞭望舒少君的面前。
罡風碎裂,無盡的風暴之中,空間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不知通向何處。
那大手再次一動,向着望舒少君而來,彷彿要將她打入莫名的空間。
氣勢洶洶,勢若雷霆。
它似乎知道,望舒少君若死,瞬間引發的契約會連累玄曦天君,因此纔想出將她打入空間亂流之中。
她還活着,卻不一定會被送到哪裡去。
“舒舒!”玄曦天君雙目一縮,向她撲去。
空間亂流交錯紊亂,大羅金仙進入其中,運氣不好的只怕都要粉身碎骨,他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只想救下自己的愛人。
那大手抽來的瞬間,青年正好撲到前方,頓時一個踉蹌,被打入裂縫。
天外似乎有暴怒的聲音而來,一瞬間,望舒少君感到自己的禁錮都鬆動。
她眼睜睜地看着玄曦天君只是對自己笑了笑,沒有一點的後悔與難過,閉目落入空間裂縫。
可是他的臉色還有一些蒼白,她這纔想到,就算自己給了他靈丹,他看起來也全沒有異樣,可是他是曾經丹田受創的。那樣的重傷,如果換做普通的仙人,只怕早就丹田碎裂,境界崩潰了。
這樣的認知令她不寒而慄,身體比思想更加急迫地撲上去握住了這青年的手,和他一起滾進了空間裂縫之中。她感到自己彷彿被一個身體緊緊地護在懷裡,然而一轉眼,她就反手,將自己身上的靈光護在了兩人之前。
這一刻,她的神情變得恍惚起來。
腦海之中隱隱的畫面……錯綜複雜,光影交錯,彷彿出現了很多陌生卻熟悉的景物。
一隻巨大的白狐,鋪天蓋地的光影,它在自己的面前炸裂……
她被一劍洞穿,倒進一個青年詫異而迷惑的懷抱裡的樣子,她逆着陽光,看到一個彷彿暗夜帝王的青年坐在陰影裡,擡頭,那雙目一瞬間明亮的光影。
很多很多,還有很多的擁抱,很多的親吻,那些畫面在空間風暴突然壓過來的瞬間,幾乎叫她的大腦都爆炸。她忍不住落淚,緊緊地抓緊了雙臂護住自己的這個青年,然而那些記憶卻如同洪流,都衝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經歷了很多。
她的眼淚都忍不住縱橫,可是卻更加手足無措。
她覺得那些記憶裡的女子都是自己,可是她又不知道,這些記憶從何而起。
還有那些男子。
他們都有一雙熟悉而情深的眼睛,他們都在看着自己,喚她的名字。
“舒舒啊……”
望舒少君不敢再去仔細回想那些令人酸澀又甜蜜的記憶,因爲她每每一想到就覺得頭疼欲裂。然而她卻更加努力地撐住了自己的靈光,死死地護住自己和玄曦天君。
她在這危機的時候突然變得衰弱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甚至連仙靈之氣都有些凝滯。不知是不是因在空間裂縫之中的原因,她每挪動一寸都覺得萬分的艱難。更何況因她和玄曦天君出現而驟然爆發的空間風暴,將無數的空間碎片如同刀子一般捲了過來。
那切割靈光的聲音,令人牙酸。
遠處敞開的崩裂的空間縫隙開始坍塌,她沒法帶着他衝出去,卻正在這個時候,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尖嘯。
一道巨大蜿蜒的碧影,竄入了裂縫之中,之後裂縫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那碧影停滯了一下,衝到了她的面前,盤旋而起,將她和玄曦天君護在了其中。
這是一條巨大的碧綠的妖蛇,九頭,妖異到了極點。
它盤旋成巨大的蛇陣,護住瞭望舒少君和玄曦天君,尾巴尖兒上,還卷着一個生無可戀,震驚得雙目圓睜的六道仙君。
那恐怖的空間風暴,連仙人都能絞碎,然而在這巨大的妖蛇面前卻彷彿無能爲力,連它身上那美麗碧綠的皮膚都無法切割開來。恐怖的風暴裡,蛇陣之中卻成爲一個巨大的避風港,而這九頭妖蛇卻彷彿完全感覺不到一點的艱難,巋然不動。
它甚至還有精力垂下了自己的九顆大腦袋,挨個兒蹭了蹭望舒少君的臉哭着叫道,“望望不要死!”它抽抽搭搭的,不看那恐怖妖異的樣子,倒是還蠻可愛的。
不過看了它一眼,六道仙君就忍不住露出敬畏來。
真是說什麼是什麼啊……
這還真是一上古妖蛇……相柳啊!
六道仙君覺得自己想哭,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小柳其實非常本分,除了喜歡親親,舔舔蹭蹭什麼的,身上沒有血腥味兒就沒有別的劣跡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妖蛇相柳,那麻煩可就大了。
古往今來,他還沒聽說過傳說中的妖蛇不吃仙人的呢。
就比如數萬年前,北地妖王身邊的那條妖蛇相柳,唉呀媽呀,那真是不知吃了多少仙人,都吃出心得來了,簡直兇名赫赫,更倒黴的是後臺還很硬,一般人惹不起,吃了也是白吃。
六道仙君雖然生得晚了一些,沒見過那條相柳的絕世風采,不過他一點兒都不遺憾來的。
因爲他盤算了一下自己,大概也就屬於吃了白吃的那種。
如今,又出來一條相柳,還說他很“美味”……
六道仙君心裡已經充滿了被吃的覺悟。
“舒舒!”就在蛇陣之中,望舒少君見危險退去,頓時軟了下來,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她臉上痛苦得不能忍耐,那破碎而痛苦的呻/吟和眼角滾落的淚水,令玄曦天君幾乎驚恐莫名。
這個儀態從容,尊貴優雅的上仙單膝跪在了小柳的蛇身之上,將自己的愛人緊緊抱住,臉上露出的,是從未出現過的極致的恐懼。那種就連生命消散都不會露出的恐懼,連六道仙君都在震驚。
這青年臉色蒼白,一雙手拂過女子的臉,把她用力地扣在自己的懷裡。
他沒有一點,當危險發生的時候,她會衝過來護住自己的快樂。
只有心疼。
望舒少君沒有受傷,可是她的表情,卻令人知道,她在經歷着痛苦。
“阿玄……”望舒少君捂着頭,從顫抖而沒有血色的嘴脣裡,顫抖地喚了一聲。
這一聲,令玄曦天君僵硬在了當場。
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垂頭看着自己的愛人,看着她難過而痛苦的眼淚,看到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突然落下淚來。
青年把自己的愛人牢牢地抱在懷裡,彷彿這裡不是恐怖的空間風暴之中,而是清淨而平和的地方。
“我在。”
他總是在的。
總是在她的身邊。
女子那張美豔的臉上,在這一聲彷彿是執着的守護聲中,露出一抹平和,連痛苦的表情都鬆弛了起來。
她把自己埋進青年的懷裡,也不知過了多久,連蛇陣之外,那尖銳呼嘯的風暴都平息起來,這才停止了顫抖。
雖然她並沒有睜開自己的眼睛,和玄曦天君說更多的話,然而她卻一直乖乖地躲在他泛着仙靈之氣的懷裡,許久,方纔輕輕地推開他,擡起了臉,露出一雙複雜而難以明說的眼睛。
她看着眼前這個用一雙緊張而充滿了感情的眼守護自己的青年,恍惚了一瞬,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忘記了這麼多。
那些輪迴的記憶,那些快樂與甜蜜……
原來她曾經和這個青年相愛過。
原來……就是因爲這樣,所以那個時候性命相博,他被自己一劍捅入丹田,卻沒有傷害她一絲一毫。
哪怕她這樣傷害過他,可是他的感情,卻依然沒有變。
她是望舒少君,也是那個在輪迴之中無望掙扎,最後卻總是希望能永遠沉迷在那個有着阿玄的輪迴中的沈望舒。
他是玄曦天君,可同樣也是那個,每一個世界都在第一時間愛上她,守護她的阿玄。
他們都有一些與輪迴之中的不同,然而卻還是有更多的相同。
她努力想要笑一笑,卻笑不出來。
她摸了摸他的臉,低聲說道,“對不起。”
她忘記他,然後心安理得地傷害他,甚至禁錮他,對他用計。
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他們的愛情,他一定很辛苦,哪怕她厭惡他,對他不好,可是他卻一直沒有離開她。
所以她繼續說道,“謝謝你。”
沒有失望地放棄她,這真是太好了。
“沒有什麼比舒舒更重要。”她的眼睛裡重新出現了自己的倒影,玄曦天君的嘴角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其實對望舒少君想起來這些並沒有感到苦盡甘來。
因爲他早就發現,當她還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當自己親近她,她口口聲聲自己是他的敵人,其實已經開始允許他的親近。他知道自己的愛人會重新愛上自己,因此哪怕遺憾她或許會想不起從前,也沒有遺憾。
當初的記憶,是錦上添花。
不變的是愛情,這纔是最重要的。
“我們……”望舒少君雖然想起從前,可是心性微變,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愛人。
她摸了摸他的耳朵。
“我明白。”他們之間,如今還是對立。
天帝若不肯饒恕北地神國,望舒少君就永遠不會安穩。
玄曦天君摸了摸愛人的臉。
“交給我。”
這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只需要天帝的一句話而已。
北地神國雖然叛離仙庭,可是這些妖獸並無野心,也沒有想過顛覆仙庭,若能擔保永遠安居於北方,再不出世,天帝不會對這無足輕重的小小勢力依依不饒。
就算是如今,對北地神國的妖獸這樣依依不饒,不過是天帝覺得沒面子了而已。
玄曦天君覺得其實面子這玩意兒,天帝早就沒了好吧?
實在不行,就說拿天君去和親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算了。
“那就都交給你了。”望舒少君恢復了記憶之後,能使喚人的地方就使喚人了,畢竟是自己男人,有能力叫自己屬民不要天天被天帝追上,用一下又有什麼不對的呢?
她只是垂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目光就落向了正被捆在小柳尾巴尖兒處的那六道仙君。這英俊的青年打從望舒少君說恢復了記憶之後就打定主意裝死,堅決不肯看這女人一眼的,然而他不看也沒有用啊。
望舒少君已經短促地叫了一聲,冷冷地喚道,“六道。”
難逃一死,六道仙君心裡有了心理準備,也不怕了,仰頭,用最光明磊落的表情看着這望舒少君。
“背地裡給了我一記驚魂鍾,把我打入輪迴塔,你還很光明磊落?”望舒少君眯着眼睛冷冷問道。
她背後,一聲鏗然劍鳴,如果不是在空間裂縫之中,唯恐再震碎了空間,望舒少君一定往死裡捅他。
“那時都是敵人,有什麼好在意的。”六道仙君梗着脖子,唯恐這女仙一聲令下,把自己餵了相柳了。
這妖蛇的九顆腦袋正挨挨蹭蹭地在他身邊打轉呢。
他用一種無畏的表情看着對面,正靠在俊美高貴的天君懷中的女子,只覺得這女子冷厲的眉目之間,更多了一些成熟與安穩的風韻。他當然明白,輪迴塔中經歷得多了,是比在仙界這種單純的地方成長更快的好機會。
更何況,他更有道理,淡淡地說道,“輪迴塔是給諸天仙人感悟倫常,進階用的,少君進入輪迴塔,本就應該謝我。”他之所以被稱作六道仙君,就是因手中掌管輪迴塔。
那其中萬千小世界,會令仙人們進入其中,感受生命輪迴,進而突破自己的瓶頸。
如果不是與他交好,他甚至都捨不得使用輪迴塔。
如今白白讓這望舒少君用了一把也就算了,竟然還被她給炸了,說起來六道仙君都心疼得要死。
輪迴塔的碎片都被他收集起來,只是想要重新煉製輪迴塔,也不知得到了什麼猴年馬月呢。
更何況輪迴塔也就算了,竟然還搭進去一個玄曦天君……
這買賣做得好虧啊。
六道仙君的心都在滴血,更叫他嘔血的是,玄曦天君還用一種和自己愛人同仇敵愾的表情看自己。
到底是哪頭兒的啊?!
“還給我起名沈望舒。”怨不得她的記憶裡,總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誰,從何而來,只能在輪迴世界之中蹉跎,原來都是六道仙君乾的好事兒。
望舒少君嘴角的笑意更冷了,看着這個心懷狡詐還理直氣壯的傢伙,淡淡地說道,“送阿玄進入輪迴塔,你是真心想滅了我啊。”那時她和玄曦天君的爭鬥正是你死我活,六道在後頭給了她一下子,若在輪迴塔中神魂被滅,那外頭玄曦天君當然就贏了。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望舒少君冷笑譏諷。
她完全沒有一點留情的意思,六道仙君還是很光棍兒的,仰頭昂然地說道,“有什麼都衝我來!”
不光棍兒不行,反正看起來也是要被咔嚓了。
“他都是爲了我。”玄曦天君可算是說了一句人話了,抱着望舒少君輕柔地說道,“他對我忠心耿耿,放過他吧。”說起來,他還得感謝六道仙君呢。沒有這屬下,他能和望舒少君有了感情麼?
“天君!”六道仙君頓時被感動壞了。
“看在你的面上。”各爲其主而已,六道仙君雖然卑鄙,不過對敵人卑鄙,在望舒少君的心裡那都是應該的。
更何況這傢伙現在是自己的俘虜了,看起來還能給小柳當個儲備糧,因此望舒少君大方地放過了他,反而很感興趣地問道,“那些小世界……都是從哪兒來的?”之前小柳也抱着一本金色書冊在啃,那時她沒有恢復記憶,因此不認得。如今一想,那不就是金色空間之中的書冊麼。
“就是那麼來的唄。”六道仙君英俊精緻的臉突然紅了,吭哧吭哧地說道。
他不時心虛地擡眼去看一眼望舒少君。
“怎麼來的?”望舒少君摸了摸背上的靈劍,再次問道。
六道仙君沉默了。
許久,他垂頭訥訥地說道,“自己寫的。”
“什麼玩意兒?”
“自己寫的。”作爲與天地同壽的仙人,這成千上萬年的過,如果沒有一個道侶什麼的,那日子過得多寂寞無趣大家也都能明白的。
哪一個單身的仙人沒有一點愛好呢?
玄曦天君喜歡修煉,有的仙人喜歡品茶養花對弈什麼的,六道仙君不喜歡這種沒用的愛好,只喜歡寫作呢。作爲一位如今在三界也頗有名氣的大神級寫手,看到自己書寫的悲歡離合在三界被人傳唱,那種滿足,北地蠻荒來的小土鱉們肯定不會明白。
時間久了,六道仙君就覺得,可以把自己的故事演化成爲一個個小世界,體驗一下多好啊。
他的想法很好,從前也很成功。
誰知道撞上鐵板,此時還得聽人家望舒少君譏諷地說道,“真差勁。”
要不是望舒少君在這些世界裡扭轉乾坤,那都是什麼男女主角啊!
最扯淡的還是望舒少君和玄曦天君共同經歷過的白狐的世界,那原先的男主叫一個多情啊,光有名有姓的妻子小妾的就有十幾個,露水情緣的就更不用說,特別是她們自己在後頭勾心鬥角,卻都還很愛他。
換了望舒少君,愛個屁啊,早就把睡別的女人的傢伙給剁碎餵了狗了好吧?這種充滿了奇異腦補世界,一看就知道是在現實中找不着女仙愛慕他的那種廢物男仙的手筆。
果然,一看六道仙君這種一生孤的臉,望舒少君就覺得自己猜中了。
“我不是猥瑣仙!”六道仙君氣得渾身發抖,如果不是被妖獸的尾巴給捆着,恨不能撲上去往死裡咬她!
“你有道侶麼?”望舒少君雖然答應饒這傢伙一條小命兒,卻沒說放過他啊,頓時冷笑問道。
“我只是沒興趣!”天地良心的,六道仙君在仙庭也是大好上仙一名,非常得天帝重用的,那愛慕他的女仙海了去了,只不過是六道仙君專情寫作,對描繪萬千世界和感悟人生愛得深沉,這纔沒有搭理過那些女仙而已。
不過他年輕有爲,又是玄曦天君麾下的第一人,那地位高,權勢赫赫,從前是無比的驕傲的。如今被北地蠻荒小土鱉們捆着這樣冷嘲熱諷,他真是出離地憤怒了。
“呵……”望舒少君冷笑一聲,去看玄曦天君。
“他確實缺愛。”玄曦天君在愛人專注的目光裡,乾脆地說道。
六道仙君……已經氣得要暈過去了。
這種吃裡扒外的主君……好想轉頭就走哦。
之前還爲了他成爲俘虜,真的虧大發了。
“我就說,什麼後宮種馬的,你自己是不是沒經歷過?會累死的。”望舒少君繼續說道。
她拍了拍小柳那巨大冰冷的蛇身,看到小柳九顆腦袋都在這青年身上蹭來蹭去的,又覺得這傢伙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彷彿打從小柳佔據了六道,很久沒有問自己要吃的了。
“以後老實點,若你日後再敢生事,別怪我送你去輪迴。”她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靈劍,靈劍通靈,立時就發出了一聲劍鳴。那剎那耀眼的光芒,令人感到震撼。
六道仙君發現自己孤立無援,頓時氣哼哼地閉嘴,倒是小柳完全不把外頭的那點兒空間碎片當回事兒,正中的一顆腦袋蹭了蹭無力的青年,天真地說道,“小六兒,你缺愛麼?我也缺呢,那句怎麼說的?兩個沒愛的人,靠在一起能取暖的。”
這句話是自己給相柳的那本金色書冊上的名言,那時六道仙君嘔心瀝血寫出這麼感人至深的一句話,自己都感動得淚流滿面了。
如今被吃了書冊得到了裡面所有對白的小柳說出來……
六道仙君決定以後多寫愛護仙人人人有責的正能量勵志故事。
“小六兒。”妖蛇的尾巴尖兒緊了緊,還關切地問道,“你還冷麼?”
望舒少君憐憫地看着不知道冷不冷,反正已經被勒斷了兩根骨頭了的可憐仙人。
玄曦天君垂頭,當做看不見,只握住自己愛人的手,摸着她手上那不大柔軟的指節。
他從自己的手上抹下了一顆晶瑩璀璨的戒指,戴在瞭望舒少君的手指上,那戒指上鑲嵌了一顆血紅的寶石,寶石之中,一道振翅欲飛的虛影緩緩地舒展身體,靈動到了極點。
“這是什麼?”這寶石,望舒少君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其實是一滴精血。
“我父親。”玄曦天君眉目清冷地說道。
“你還有父親?”
“嗯。”
多新鮮啊,不然玄曦天君怎麼來的?真以爲是受命於天呢?那都是天帝爲了給他造勢胡說八道呢。
玄曦天君看到愛人那震驚的樣子,知道她是不知上古秘辛的,伸手點了點她白皙的額頭,輕聲說道,“我的父親與母親鎮守於地下,昔年我出世之後……”他垂了垂眼睛,有些不安地握住瞭望舒少君的手,輕聲說道,“生而爲人,無法化爲父親的血脈。”
他其實算是一個有缺陷的仙人。
他的父親是上古大妖,母親是三界之中有名的女仙,這樣的混血本應該是得天地鍾愛。
可是他卻只有人身,無法化作父親的妖身。
這樣的缺陷,令他如今自己都覺得忐忑,唯恐望舒少君鄙夷自己。
妖族與仙人的混血,最強橫之處就是有仙人的靈秀,又有妖族的強橫妖身,可是他卻是做不到的。
哪怕命知道望舒少君對自己的感情,可是玄曦天君卻還是忍不住畏懼。
他緊緊握住愛人的手。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天帝知情,旁人無人知曉。
“哦。”望舒少君點了點頭。
沒了。
沒了?
玄曦天君等了半天,沒動靜了,不由詫異地看着自己的愛人。
“人身不是挺好的麼,我特別喜歡。那什麼妖身咱們別試驗了好吧?”望舒少君想到的就是當初這廝化身九尾白狐的時候了,那時這傢伙最喜歡的就是化作狐狸的獸性與自己癡纏,更不要提這毛茸茸與自己糾纏的狐狸那身後的九條尾巴了。
哪怕是強悍如望舒少君,一想到就一腦門子的汗,看身邊這俊美上仙的臉色都不對了。所有的阿玄,看似不同,其實都是真正的玄曦天君的靈魂。
這傢伙沒準兒骨子裡就喜歡那啥啥。
所以不能化作妖身真是太好了呢。
不過望舒少君還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這滴精血,不由問道,“你的父親是上古哪位大妖啊?”
“鬼車。”玄曦天君嘴角勾起一個清淺的笑紋,溫柔地說道。
他覺得自己心裡歡喜得不得了,忍不住湊過來親了親愛人的嘴角。
順便還舔了一口。
“九頭鳥!”望舒少君頓時肅然起敬了。
這是傳說中的兇鳥啊,滴血爲災咎的來的。
想到這裡,望舒少君就複雜地看着把鬼車的精血戴在手上的自己了。
玄曦天君這不是愛她,是恨她吧?
“無事,我都戴了幾萬年了。”玄曦天君手中只有這枚戒指最珍貴了,乃是其上的那滴妖血乃是父親的心頭血,那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急忙安撫自己的愛人。
望舒少君沉默了。她其實覺得玄曦天君遇上了自己,也算挺倒黴的,雖然沒有被自己捅腎什麼的,不過差點兒被碎了丹田廢了道基,那簡直比捅腎還倒黴好吧?
鬼車精血……
這是一來自親爹的詛咒吧?
想到自己曾經給了玄曦天君一劍,她就顧不得想那些有的沒的,急忙伸手探向愛人的丹田。
那時的爽快,化作此時難以壓制的心痛,她一邊掀開這青年華美的衣裳,一邊將自己的手按在他的丹田處,只覺得那裡虛浮,確實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她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用自己的手輕輕地撫摸,在這青年光潔有力的小腹上打轉,輕輕地說道,“那時,一定很疼吧?”
她嘆了一聲,傾身,在青年的小腹上落下一吻。
玄曦天君默默地攥緊了自己的手,垂頭看着將嘴脣壓在自己小腹上的女子。
他握拳,抵在薄脣邊,優雅而脆弱地說道,“不疼。”
這種僞裝堅強,不叫自己擔心的樣子,更叫望舒少君憐惜,忍不住又垂頭親了親。
天君大人的身體都在灼熱地燃燒,他默默地把自己在蛇身上躺平了,認真地說道,“受傷之後,我還沒有來得及查看自己的丹田。”
“舒舒,再幫我看看。”
他期待地看着愛人的紅脣。
作者有話要說: 阿玄:收穫的霸王票都給舒舒,再親一口麼麼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