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裡第爾主營。
旌旗獵獵, 馬鳴嘶嘶。
巴木銳爾王當着在場所有納裡第爾草原牧民的面發表了一篇激情洋溢又振聾發聵的談話。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亢奮的暈紅。
他們仰望着他們偉大的王者,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去闡述他們對他的尊崇與膜拜。
這次跟隨巴木銳爾王一起出徵的勇士們,更是一個兩個的高高挺直了寬廣的胸膛,順着他們王上的口風嘶聲咆哮着他們此次出征後希望得到的功勳——其中最讓人青睞的, 無疑是王帳將軍。
這是所有納裡第爾勇士夢寐以求的渴望。
烏巴赫也在這羣人當中。
雖然他的愛人,他的王女, 已經因爲王上與王后的遭遇,頗感世事易變,已經將她的清白之身交付於他,但是他依然希望能夠給她最好的榮耀。
在讓人熱血沸騰的誓師大會舉行到末尾的時候,就是讓所有納裡第爾草原牧民都爲之戰慄起來的血祭儀式。
雙手雙腳都用鐵鏈綁縛的納裡第爾鐵匠首領,普魯臺臺兒的阿父神情憔悴不堪的被兩個納裡第爾勇士押解上了祭臺。
在他的身後不遠處, 跟着的是因爲長子普魯臺臺兒驚馬而死, 丈夫又要被血祭而蒼老了十數歲不止的普魯臺臺兒的阿母和她僅剩的一雙兒女。
他們不敢向王上和王后求情, 只能用一種絕望又悲傷的眼神望着他們的丈夫(阿父),直到現在, 普魯臺臺兒的阿母還沒有想明白, 自己想來恪盡職守的丈夫爲什麼會犯下如此離譜的錯誤。
要知道, 他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冷靜又沉穩的人啊。
看在此番血祭的對象,是純粹的納裡第爾人出身, 仁慈的巴木銳爾王給了他們最後的告別時間。
普魯臺臺兒的阿母跪在丈夫的身邊,捉住他的一雙因爲打鐵結實有力又粗糙無比的大手不住的親吻着,她那溫度燙得驚人的淚水也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流入他的掌心內。
普魯臺臺兒的阿父是個不善言辭, 但卻非常可靠的中年男人。
長子的死亡讓他整個人都沉浸在無止境的悲愴之中。
一心認爲長子之所以會驚馬而死,完全是因爲太過掛念他的緣故,是以,在普魯臺臺兒的阿父看來,能夠以這樣一種方式與自己的兒子重逢,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想開點,我只是去找我們的兒子去了,他雖然已經成年,但性格卻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毛躁的不像話,我在後面看着他,真的一點都不放心。”
普魯臺臺兒的阿父溫柔的給他風霜滿面的妻子擦眼淚,“帶着我們的孩子找個好丈夫,一定要睜大眼睛找,找個對你、對我們孩子好的,這樣,我才能夠安心的帶着普魯臺臺兒去輪迴,去走我們接下來要走的路。”
普魯臺臺兒的阿母拼命點頭,她的力道是那樣的大,是那樣的重,大得、重得,都能夠把自己的腦袋從脖子上點下來。
道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兩個納裡第爾勇士走上祭臺,通知普魯臺臺兒的阿母帶着她的兩個孩子離開祭臺。
普魯臺臺兒的阿母發出一聲如同母狼失伴的淒厲哀嚎,在普魯臺臺兒阿父的勸說下,帶着兩個哭得痛哭流涕的就差沒當場暈厥過去的孩子在納裡第爾勇士們的拖拽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祭臺。
納裡第爾草原上的牧民們心有慼慼然的看着這一幕。
他們同情普魯臺臺兒家的遭遇,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錯就是錯,他們不能因爲一時的不忍,而放過鐵匠首領。
畢竟,他們尊貴無比的王上和王后差點就因爲對方的疏忽而身陷地獄。
一直都面不改色看着這一幕的陸拾遺不動聲色的給了侍立一旁的安姑一個‘時機已到’的眼神。
安姑會意的微微屈膝,朝着她身後的某個隱蔽角落裡比劃了個手勢。
巴木銳爾注意到了陸拾遺主僕倆的眉眼官司,他下意識地朝自己的愛人望了過去。
陸拾遺見狀,握了握他的手,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安撫眼神,讓他靜觀其變。
巴木銳爾會意的頷首,心裡卻在好奇對方葫蘆裡此刻賣得到底是什麼藥。
早就想要躥將出來,卻因爲顧慮苦忍的普魯臺臺兒收到安姑的暗示,頓時如同一陣旋風一樣的颳了出來,邊刮邊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地說有關鐵籠破損一事另有重大隱情,還請王上、王后暫停血祭,聽他慢慢道來。
沒有做父母的會聽不出自己孩子的聲音。
儘管普魯臺臺兒此刻還把自己牢牢裹在黑斗篷裡,但是,他的父母依然在他出口的第一瞬間聽出了他的聲音。
“普魯臺臺兒!我的孩子!你沒死?!你沒死?!這真的是太好了!”
半點內疚也無,一直都在靜等血祭舉行的蜀國劉王女在聽到普魯臺臺兒父母的呼喚後,瞳孔止不住的就是驟然一縮。
不過她很快就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肚腹重新變得鎮定下來。
沒有一刻,她比現在更慶幸自己面臨可能危險時的當機立斷!
沒有一刻,她比現在更慶幸自己還擁有一個烏巴赫,一個對她死心塌地的烏巴赫!
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普魯臺臺兒的死訊,並且對此倍感遺憾的納裡第爾草原牧民在聽了普魯臺臺兒父母的話後,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普魯臺臺兒的父母,幾乎懷疑他們是不是因爲這一連串的打擊給刺激的昏了頭了。
要不然,又怎麼會把這樣一個戴着兜帽、披着黑斗篷的人看作是他們因爲驚馬,已經英年早逝的長子呢?
從看到普魯臺臺爾那刻起,就知道這裡面必有內情的巴木銳爾王用充滿威懾力的眼神看着這個不速之客,冷冷說道:“不管鐵籠破損一事是否真有隱情,你都不應該以這樣一副藏頭露尾的姿態出現在本王的誓師儀式上!”
巴木銳爾王對普魯臺臺兒這樣的年輕人而言,是不容置疑的崇拜對象。
當對方用這樣一種疾言厲色的語氣對他們說話時,他們本能的就會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涌上心頭。
特別是對此刻本來就充滿着負罪感的普魯臺臺兒來說更是如此。
“在本王下令命人捉拿你以前,本王希望你能夠主動束手就擒,將一切來龍去脈給本王好生說道一番,切記,本王最恨欺騙,如果你敢爲了給你阿父脫罪而胡編亂造一些有的沒的,那麼,本王絕不介意讓你替了你阿父的位置,來完成這次血祭。”
已經徹底豁出去的普魯臺臺兒在聽了巴木銳爾王的這一番話後,一邊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解開自己身上的斗篷和捊下腦袋上的兜帽,一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很是鄭重地對巴木銳爾王磕頭道:“尊敬的王上,您現在就可以讓我頂替我的阿父,完成這一場血祭!因爲,王后會險些傷在您的手中,完全是因爲我的緣故。”
在普魯臺臺兒捊下兜帽的瞬間,納裡第爾主營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呼聲。
大家還真沒想到,頭戴兜帽的不速之客居然真的是鐵匠首領的兒子!
那個因爲驚馬,早就在大家心裡死得透透了的普魯臺臺兒!
“普魯臺臺兒,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來欺哄王上,你忘了王上剛纔對你的警告了嗎?還不趕緊向王上和王后殿下求饒!”從明明已經死去好些時候的兒子突然跑出來,腦子就一直呈當機狀態的鐵匠首領臉色鐵青的在祭臺上劇烈掙扎起來。
“對不起阿父,我讓您失望了。”普魯臺臺爾臉上表情格外慚愧的看了自己阿父一眼。“如果不是我被蜀國劉王女的美色所迷惑,您也不會有今日這一劫。”
從頭到尾都堅信兒子這是爲了救他在胡編亂造的鐵匠首領心頭止不住的就是一跳。
其他人也在同一時刻猛然瞪大眼睛,朝着蜀國劉王女的方向望了過去。
他們都認識這位王女,卻從不曾知曉她居然與納裡第爾鐵匠首領的兒子普魯臺臺兒居然也有一腿?
特別是烏巴赫!
特別是王帳勇士烏巴赫!
他翠綠色的眼睛瞪得堪比銅鈴一樣的來回在蜀國劉王女和普魯臺臺兒的臉上瘋狂遊移着。
他想要弄清楚,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揹着他搭上了線,給他戴了頂讓他整個人都險些沒五內俱焚的綠帽子!
此時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普魯臺臺兒罔顧大家微妙且異樣的注視,將他與蜀國劉王女之間的那段過往毫無保留的說給在場的人聽。
隨着他的述說,大家的臉色也一點點的變得憤慨惱怒起來。
“劉王女,真沒想到您居然是一個這樣的人!您糟蹋了一顆赤誠對你的真心!”有那脾氣火爆的草原姑娘直接伸手推搡了劉王女一把。
早就預料到這一幕的劉王女因爲對方的這一舉動,順勢往前一倒。
她滿臉恨意的看着普魯臺臺兒,西子捧心般的咬牙道:“普魯臺臺兒,你不能因爲我婉拒了你的求愛,就、就用這樣荒誕的藉口來胡亂編排於我!”
她的胸口因爲極端的憤怒和惱恨而劇烈起伏着。
“我承認,我在剛來到納裡第爾的時候,確實對王上動過心,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我是前來和親的王女,想要與王上有個好一點的開始,這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蜀國來的劉王女在說到這裡的時候,淚水就如同不受控制的洪水一樣洶涌而出。
“我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當我經過好些年的努力都沒有打動王上,讓他迎娶我時,我就知道,我與他註定有緣無分,尤其是在我發現他居然對吳國的陸王女動了真感情時,我即便是心裡再怎麼難受,但依然強迫自己放下了對他的癡戀。因爲我身爲王女的驕傲,不允許我再自欺欺人、再自取其辱下去!”
劉王女的話在其他的王女中間瞬間引起了共鳴。
因爲她此刻的心理路程,幾乎與她們的——別無二致。
“爲修兩國之好,我被我的母國送到了納裡第爾,我知道我必須要在這裡呆上一輩子,也早已經對此有了心理準備!因此,在知曉我與王上確實一點可能沒有後,我放下了自己對王上的癡戀,將目光轉移到了別的男人身上……”
劉王女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了有着一雙翠綠眼睛的烏巴赫臉上。
“我承認我這樣退而求其次的行爲有些無恥且可恨,但是我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柔弱女子,我必須要有一個健壯結實的肩膀來依靠……我的烏巴赫,他雖然沒有王上的英俊和風采,但是,他卻是全心全意的愛慕着我,全心全意的想要和我共度一生的!”
劉王女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一樣的注視着那個因爲她的話而逐漸褪去了狐疑之色,重新在臉上帶出幾分溫情的高大勇士。
她知道,草原上的兒女從來就不喜歡在男女之事上多做糾葛。
他們崇尚的是乾脆利落,是彼此互通的情感。
想要就去努力追,如果追不到,也不會死纏爛打,而是乾脆利落的送上祝福,再重新去尋找一段真正屬於自己的感情。
畢竟,天涯何處無芳草。
“烏巴赫知道我曾經對王上的癡戀,他雖然覺得難受,卻從不捨得讓我爲難,還總是安慰我說,是他自己不夠好,所以纔不能讓我毫無保留的愛上他,可是他卻不知道……”
劉王女含羞帶怯地瞟了眼滿臉動容的王帳勇士烏巴赫。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被他對我的一言一行深深打動了。我發自內心的想要嫁給他做妻子!我發自內心的想要與他建立一個屬於我們的家庭!普魯臺臺兒,你說!這樣的我,又怎麼會深更半夜的跑出去,還跑到鐵匠鋪裡去和你偷·情?”
劉王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普魯臺臺兒。
不受控制的淚水不停的從她的眼眶裡簌簌滑落。
她哭得極美。
哭得在場絕大部分男人的心,都忍不住爲她而感到心疼。
普魯臺臺兒雖然早就意識到了劉王女的本質恐怕並不如他曾經所以爲的那樣美好,但是他依然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能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
如果不是他剛纔口述的一切,全部都源自於他的親身經歷,他也忍不住會心生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當真如她現在所指控的這樣,胡亂栽贓於她!
好在,他早算到了她必然會有矢口否認甚至反咬一口的可能,因此,最初的難以置信後,普魯臺臺兒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之間毫無瓜葛,那麼,我對你身體上的某些特徵瞭若指掌,你又作何解釋?”
儘管這幾年來,劉王女總是將自己的身體當做一種商品似的待價而沽,但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的周身上下,還是被不止一個男人摸了個徹頭徹尾——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血氣方剛的瞧見自己心愛的女人,雙眼就忍不住泛·射·出狼光的普魯臺臺兒。
劉王女就彷彿被人憑空扇了一巴掌,臉上的表情如同開了染坊一樣的青紫交錯起來。
“普魯臺臺兒,你比我曾經所以爲的還要齷蹉透頂!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被你給要挾住嗎?”
劉王女強忍住自己眼睛裡的淚花,目不轉睛地看着烏巴赫道:“烏巴赫,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我與這個人沒有一點關係!我怎麼說都是一國王女,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鐵匠的兒子,更遑論與他……與他……做那種親密之事!”
“那他怎麼敢當衆誇下海口的說他對你的身體特徵瞭若指掌?”眼睛裡揉不得一粒沙子的烏巴赫用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問道。
他必須要問個清楚明白,否則這件事會如鯁在喉的糾纏他一輩子。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讓他看上了,有一天……他趁你沒在……偷看了我洗浴……還以此要挾我與他見了幾面……”
烏巴赫的詢問讓劉王女眼裡閃過了一抹痛苦之色,但是她還是硬咬着牙關,忍辱含羞的說道:“我……我怕你發現……一直與他虛與委蛇……但是……烏巴赫,我從沒有和他去過鐵匠鋪也從沒有與他有過親密接觸,我……我敢對天之主宰起誓,我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你!都只有你一個!”
“不用起誓了,我的愛,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烏巴赫抗拒不了這雙楚楚可憐的眼睛,因爲這雙眼睛的主人在他的心裡住得太久了,久得他都不捨得也沒辦法再把她從自己的心裡驅離出去了。
心中有了決斷的烏巴赫單膝跪倒在巴木銳爾王的面前,爲自己心愛的女人做了擔保。
劉王女淚流滿面的看着烏巴赫,險些沒就這樣撲到他懷裡去當衆親吻他。
早就知道他此行未必能夠順利將自己阿父平安救出的普魯臺臺兒在烏巴赫爲劉王女作保後,臉上浮現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烏巴赫勇士,我真同情你,我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夠同情一位王帳勇士,我能夠理解您此刻的心情,因爲在我發現劉王女對我只是純粹的利用時,我也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真的!畢竟我是那麼、那麼的喜歡着她……”
普魯臺臺兒自顧自地看着臉色鐵青的烏巴赫說道:“您還記得前段時間,您在劉王女帳篷不遠處的一個偏僻角落裡與她親熱時的情景嗎?您熱切的向您表達着您對她的愛,她也熱情的響應着您,可是您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就在你們身後,又知不知道,在她用她那雙楚楚可憐的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把我勸走後沒多久,她就慫恿我走上了死路?”
烏巴赫眼神格外幽深的看着普魯臺臺兒,兩隻因爲高強度鍛鍊而結實無比的鐵拳也被他攥握的咔咔作響。
“事實上,她剛纔說的那些話,也並非全是虛假的,比方說,她確實瞧不上我這個鐵匠的兒子,覺得我配不上她,可是您知道她爲什麼要蓄意接近我?又爲什麼哄騙着我把她帶進了鐵匠鋪呢?”
普魯臺臺兒卻彷彿瞧不見他這無形的威脅一般,依然嘴不停歇的往下說:“我告訴您!因爲她要取王后殿下而代之!她要害死王后殿下,所以纔會放下她高高在上的王女架子,垂青於我這樣一隻想吃天鵝肉的癩□□!”
普魯臺臺兒慘笑一聲,“如果不是王后殿下覺察到了不對勁,讓人把我救了回來,恐怕我真的要被她特意餵了毒草的那匹馬給活活踩踏而死了!烏巴赫勇士,我們都是人,都有心,都能夠思考,你捫心叩問一下自己,您覺得……劉王女她,她真的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着您的嗎?您確定,她對您,真的不像對我一樣的,只是再純粹不過的利用嗎?”
普魯臺臺兒的話讓烏巴赫無言以對。
因爲正如普魯臺臺兒所說,他們都是人,都會思考,一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深愛着他們,只需要去仔細回想一下她平日裡的言行舉止,就能夠推敲出一二了。
這樣的認知讓烏巴赫喉嚨裡彷彿塞了一團棉花一樣,他枯跪在地面上,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徹底的喪失了思維能力。
發現烏巴赫再次被普魯臺臺兒給蠱惑過去的劉王女眼睛都不受控制的變得血紅起來。
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地擡起頭,將目光毫無預兆地定格在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言的陸拾遺身上。
“王后殿下!您真的是太狠心了!僅僅因爲我曾經癡戀過王上的緣故,就要用這樣的方式置我於死地!只是!這納裡第爾草原上,愛慕王上的王女和姑娘們就如同這天上的星子一樣,多得數都不清,您一個個的,除得過來嗎?”
劉王女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地哭喊着,一雙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比血還要灼豔上幾分。
劉王女的指控讓在場衆人一片譁然。
大家都沒想到這事兒居然還會與他們最爲尊崇的王后殿下扯上關係。
同樣對巴木銳爾王動過真情的各國王女們儘管對劉王女此刻所說的話半信半疑,但心中依然不可避免的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意。
如果已經是納裡第爾王后的吳國陸王女真的如蜀國劉王女所說的這樣容不下她們,一心想要着要除掉她們,那麼她們以後的日子……又該何去何從?
“劉王女,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瞧過比你更會混淆視聽的女人了,你確實非常的聰明也格外的狡詐,但是,俗話說得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做了壞事,那麼就總會被人抓住一點蛛絲馬跡。”
陸拾遺在大家驚疑不定地目光中,泰然自若的在脣角牽起一個有些涼薄的弧度。
她嘴角的這個翹弧讓劉王女本能的感到不安,但是她又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麼在不安,因此,只能勉強按捺下心裡的慌亂,依然做出一副無辜的受害者模樣,用充滿控訴的眼神,繼續緊盯着她不放。
陸拾遺回頭瞄了安姑一眼,安姑心領神會的在衆人目不轉睛的圍觀中,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看上去頗爲精緻的小木匣出來。
大家滿臉好奇地看着那木匣子,紛紛在心裡猜測着這裡面放着的是什麼。
“劉王女,你還記得你在三天前的晚上,偷偷去了什麼地方?又埋了什麼東西嗎?”
陸拾遺脣角的弧度因爲劉王女臉上難掩的慌亂之色又上翹了幾分,“你埋了一把匕首,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陸拾遺咬重了削鐵如泥四個字節,又當着所有人的面將那個木匣子打開了。
裡面果不其然的顯露出了一把看上去極爲袖珍小巧的一瞅就知道是女性專用的小匕首。
“這、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東西!”看到那把小匕首的劉王女渾身都忍不住顫慄起來,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強迫自己用充滿堅定的語氣,重聲出言反駁道。
此時此刻的她,真的是怎麼都想不明白這把匕首爲什麼會落到吳國陸王女的手中。
明明她埋的時候,已經十分的小心了不是嗎?
“不是你的東西?”陸拾遺冷笑一聲,“劉王女,這納裡第爾主營裡就你一個蜀國王女,像這種烙刻着蜀國國花的匕首,除了你以外,誰用得起?”
“這……這是僞造的!這是你用來構陷我,而特意僞造的!”劉王女如同歇斯底里一般的尖叫着。
“劉王女,這樣可笑的孩子話虧你也說得出口,”陸拾遺忍不住又發出了一聲輕蔑之極的哼嗤。“諸國王女陪嫁的東西都是要足足拓上五份以記檔的,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自然也不會例外。”
“看在同爲中原王女出身的份上,你還是敢作敢當的好好維持一下自己身爲王女最後的尊嚴吧,”陸拾遺神情漠然又譏誚的高高俯視着渾身都散發着失魂落魄氣息的劉王女,“別再像現在這樣胡攪蠻纏的……讓人連你的母國都忍不住要有所看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