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病弱的元康帝還沒懂事就已經被太醫再三叮囑着要修身養性, 這樣特殊的經歷,讓元康帝從小就養出了一副溫和可親的好脾性。
擁有一副好脾氣的元康帝在執政方面也頗爲軟和,除非必要,他很少行那斬盡殺絕之事, 是大旻和周遭屬國百姓們心目中公認的仁德之君。
也正是因爲他的這份寬厚仁善,讓滿朝的勳貴文武會不自覺的遺忘掉他的皇帝身份, 在他面前表現的自然又鬆愜無比。
他的萬壽節宮宴相較於前幾代皇帝,也要熱鬧、歡騰得多。
元康帝剛宣佈自由活動沒多久,陸家人就滿臉激動拖家帶口的找到了陸拾遺的面前。
這些人裡面不只有在兒女孫輩面前半點架子也沒有的陸老首輔夫婦還有陸拾遺這一輩子的親生父母以及叔伯長輩們、兄弟姐妹們。
他們這些年來都很想念她,也很關心她這些年來在寒蟬院的處境和身體康健程度。
特別是把她這個唯一養在跟前的小孫女兒當做命根子一樣的陸老首輔夫婦。
他們前言不搭後語的和陸拾遺說了許多的話,只要有點眼色的人就看得出來這兩位老人家是多麼的在乎陸拾遺這個被他們一手教養在膝下的孫女兒。
陸家人的熱情看在應景瀾三兄妹的眼裡,真的是說不出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自從懂事以來, 他們也試探性的和陸家人接觸過——不管怎麼說, 這都是他們母妃的孃家, 是他們的舅家——但是對方從沒有正兒八經地來敬王府看過他們一回,不僅如此, 偶爾在社交場合偶遇, 對方也彷彿不認識他們一般, 對他們畢恭畢敬的從不曾真正把他們當母妃的兒女們看待。
應景瀾三兄妹出生皇室,雖然不被自己父王母妃待見, 但是元康帝對他們的寵愛已經足夠讓他們養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性子。
既然你們不願意搭理我們,那麼我們還不稀罕你們呢。
在這重重誤會之下,上輩子直到三兄妹因爲各種原因而早逝,陸家人都沒有真正與三兄妹近距離的親密接觸過。
對於這一切, 接收了原主記憶的陸拾遺自然也是瞭若指掌。
不過她並沒有表露出來,在陸家人情難自控地朝着她走來時,她笑眼彎彎地主動把三個兒女推到了他們面前,讓他們趕緊叫曾外祖父、曾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
早在很久以前就把這些稱呼當做了空頭擺設的應景瀾三兄妹表情僵了一僵,但爲了討得母妃的歡心,還是皮笑肉不笑的衝着同樣臉上表情頗有幾分尷尬的陸家人依次喚了幾聲。
因爲敬王的緣故,對除元康帝以外的皇室中人可謂是深惡痛絕的陸家人也很是尷尬的應和了兩聲,還紛紛從自己的身上摸出早先準備好的見面禮塞給應景瀾三兄妹,顯然,他們在萬壽節到來以前,就收到了陸拾遺這回要參加宮宴的消息了。
應景瀾三兄妹倒是沒有想到他們此番居然還能夠收到禮物,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意外,不過他們並沒有拒絕陸家人的示好,畢竟他們清楚,如果不是母妃主動走出了寒蟬院,恐怕再過個無數年,陸家人都未必會真的搭理他們,把他們當正經親戚看待。
在把精心準備好的禮物遞過去的時候,陸家人就已經做好了有可能會被應景瀾三兄妹刁難的準備,畢竟這三個小傢伙在大旻京城的兇名即便是隨着陸老首輔的致仕,已經有墮入末流跡象的陸家人也有所耳聞。
陸家人有些驚訝於應景瀾三兄妹的寬和表現,但他們很快就猜想到了應景瀾三兄妹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望向三兄妹的眼神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罕有的柔和。
就和他們因爲不願意陸拾遺傷心而主動放下滿心的不甘和惱怒示好應景瀾三兄妹一樣,應景瀾三兄妹又何嘗不是因爲擔心他們的母妃才特特放下他們曾經的那點小貓膩,與他們往來呢。
看着面色一派大方自然與他們自然寒暄的應景瀾三兄妹,陸家人開始在心裡懷疑,當初因爲氣急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行爲是不是有些不妥。
陸拾遺知道應景瀾三兄妹和陸家人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給她看,爲的就是讓她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很好——對於這一點,陸拾遺樂見其成,因爲她相信,隨着時間的流逝,假的也會變成真的,終有一日,他們會以她爲紐帶,變作真正的骨肉血親。
這些年來,因爲怕刺激陸拾遺,即便再怎麼思念她也不敢跑到敬王府去驚擾她的陸家人在見到陸拾遺以後,哪裡還捨得放手,陸老首輔更是仗着自己在大旻朝中餘威猶在的緣故,帶着陸拾遺去了太醫院那一桌,找了太醫院的張院正,懇請他給自己的小孫女兒把把脈。
“雖然今兒確實不是一個把脈的好時候,但是還請院正能夠看在我陸某人的一點薄面上,好好的給我孫女兒診治一二,也讓我這顆懸在半空中的心能夠徹底的落回到肚子裡去。”
陸老夫人也在旁邊附和着點頭,其他的陸家人也都眼巴巴的盯着張院正不放。
早前就聽說敬王妃在陸家頗爲受寵的旁觀者們在見到這一幕後,忍不住在心中紛紛咋舌,一些出嫁女望向陸拾遺的眼神更是充滿着欣羨的光芒。她們知道,陸家人之所以會對敬王妃關愛至此,並非是因爲她那超品的敬王妃頭銜,而是因爲她這一個人。
應景瀾三兄妹見此情形也忍不住對陸家人有所改觀,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就原諒了陸家人從前對他們的冷待。
而且,陸家人如此大張旗鼓的表現,也讓他們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作爲小女兒的應景漓用只有兩個哥哥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大哥、二哥,以前是母妃不願意跟父王分開,陸老大人才沒有找皇伯伯討旨……如今母妃已經從寒蟬院裡出來了……你說陸老大人他們會不會……”
應景瀾臉上的表情也因爲妹妹應景漓的這一番話微微變色,只不過他還沒有開口說點什麼,二弟應景沛已經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否決了妹妹應景漓的猜測,“母妃這些日子待我們如何,大家也都看着眼裡,她是不可能放下我們,與父王分開的……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我們確實要好生重視這個問題,免得母妃真的被陸老大人他們糊弄的不要我們了。”
“就算我們再努力又如何?有父王那一個拖後腿的在,說不定哪天……母妃就被他給氣得……”
應景瀾在聽了應景沛的話後,面上的神情真的是說不出的沮喪。
他們父王這些年來與秦五夫人之間鬧出來的各種風流韻事還算少嗎?
以前母妃呆在寒蟬院裡,可以逼着自己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如今她爲了他們三兄妹主動走出來了……
誰又知道她會不會再受刺激的做出什麼讓他們三兄妹懊悔不迭的事情來呢。
早在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被心懷叵測的人告知過他們幼時險些被父王折磨至瘋癲的母妃掐死的應景瀾三兄妹交換了一個陰鬱異常的眼神。
他們在沉默良久後,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達成了一個共識。
如果父王和母妃中間,他們註定要失去一個的話,那麼……他們希望是父王!
是已經被別的狐狸精給徹底攪亂了心神,從不曾正眼瞧過他們一回的父王。
“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應景沛目光孺慕的望着被張院正把脈的母妃,嘴裡卻說着與他此刻眼神截然不同的兇殘話語,“皇伯伯對父王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貴重,如果知道我們想要謀害他最疼愛的弟弟,恐怕他會想都不想的直接先下手爲強的了結掉我們。”
從一開始就知道元康帝對他們的寵愛完全是建立在自己父王身上的應景瀾和應景漓兄妹倆悚然一驚,然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重新把雖然稚嫩但已經顯露出幾分鋒芒的爪牙給收攏了起來,繼續在臉上擺出一副充滿關切的目光,和陸家人一樣,目光炯炯的緊盯着太醫院的張院正不放。
張院正被他們這恍若實質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不過他好歹也是一院之主,很快就恢復了平日裡的從容鎮定,伸手給眼睛裡漾滿了溫軟笑意的敬王妃把脈。
有着靈魂本源滋潤自身的陸拾遺身體自然沒有任何不妥之處,當張院正把他的扶脈結果說出來以後,不論是應景瀾三兄妹還是陸家人都忍不住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喜悅的微笑。
“這可真的是太好了,拾娘,也只有老天爺才知道,祖父祖母這些年來有多擔心你的身子骨兒!”陸老首輔夫婦是半點都不願意在大家面前掩飾對陸拾遺這個孫女的看重。
陸拾遺挽着陸老夫人的胳膊,把腦袋親熱的偎進她溫暖的頸窩裡,“祖父、祖母,是孫女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唉……你是我們親手養大的,你有多重情我們還不知道嗎?怪就怪我們當年太過寵縱於你……如果早知道敬王是個心腸冷硬的捂不熱的……祖母就是寧願絞了你的頭髮,逼着你去做姑子,也不會讓你受現在這樣的委屈!”陸老夫人一說起曾經的那些過往,臉上就控制不住的浮現出幾分切齒的憤懣之情來。
她既恨當年耳根軟又自負孫女美貌一定能拿下敬王的自己和丈夫、兒女們,也恨明明娶了她孫女兒,卻半點都不尊重憐惜甚至百般冷待的敬王。
太醫院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元康帝的注意力。
他本來就是個極喜歡熱鬧的性子,又喝了許多的酒,是以趕忙讓內侍把大家叫過去問他們圍攏在這邊做什麼。
等到陸老首輔把他們在做的事情告訴他以後,饒是以元康帝的寵弟入骨,也忍不住在面上浮現了幾分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的訕訕然之色。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結結巴巴的看着陸拾遺這個弟媳婦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銳弟他……他以前確實在這方面有些不……不妥當……但是……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相信……他也應該知道誰纔是值得他傾心以待的人了。”
自從聽到孫女兒自主走出寒蟬院的消息以後,就已經盤算着要怎樣促使他們分開的陸老大人在聽了這話以後,忍不住重重咳嗽一聲,待得用這樣的方式吸引了元康帝等人的注意力以後,才猛地一撩袍擺,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倒在了元康帝的面前。
與之同時,其他的陸家人也不約而同地擺出一副異常鄭重的表情跪了下來。
眼睜睜看着這一幕在他們面前發生的應景瀾三兄妹在瞳孔驟然緊縮的同時,額頭忍不住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們幾乎是用一種近似於驚恐的眼神看着陸老首輔。
他們怎麼都沒料到對方的反應居然會如此迅速……
容不得他們在此之前佈置任何先手……
乍然看到陸老首輔帶着一衆陸家人跪倒在自己面前,就本能的產生幾分不祥預感的元康帝見此情形,也險些沒大驚失色的直接從喉嚨裡喊出一聲退朝出來。
這是元康帝逃避問題的老手段。
每當在金鑾殿上,有什麼難以解決的棘手事情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總是用這一招避過咄咄逼人的文武百官。
元康帝對這位手把手將自己扶上皇位的老師可謂是瞭解甚深,當年若不是陸家女確實對他弟弟有意,他也不可能順而又順的把這位京城第一美人成功的嫁到敬王府上。
如今,陸家女既然主動從敬王府走出,那麼就證明她已經對自家弟弟徹底斷了心腸……在這樣的情況下……元康帝實在是無法想象,他到底還有什麼辦法能夠阻止陸家女與他弟弟析居。
元康帝深知,如果敬王夫婦不是諭旨賜婚的話,只怕老早以前,陸老首輔就已經想方設法的促成兩人和離了。
在元康帝的胡思亂想中,已經致仕十數年的陸老首輔果然老淚縱橫的開口懇求元康帝放他的小孫女與敬王析居歸家了。
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還特特當着當衆人的面說了幾句只盼敬王與他孫女日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話。
通常,這句話都只會在和離書裡出現,陸老首輔此舉之意可謂昭然若揭。
陸家人的此番行徑,讓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些人雖然早就聽說陸老首輔等人對尚未出閣的敬王妃愛如珍寶,可是他們還真沒想到陸家人爲了敬王妃竟是連這樣的空子都敢當着皇上的面鑽——爲的不過是讓他們家女兒能夠脫出敬王府的牢籠,哪怕以後不能再嫁,也可以過上點舒坦日子。
爲了打動本來就有着一副溫軟柔腸的元康帝,陸老首輔很是在衆人面前唱了一出感人肺腑的悲情戲。
“……我這小孫女兒自幼就被我養在跟前長大,真真是捧在手心裡怕摔,含在口裡怕化……當年,是老臣識人不明……纔會讓她苦了這麼多年……甚至險些沒因此而瘋癲掉……如今……如今她好不容易願意從自己親手畫就的牢籠中走出,哪怕是豁出老臣的這條命……老臣也要……也要把她給帶回自家去,以彌補往昔犯下的錯誤!”
陸老夫人也嗚咽不止的跪在元康帝面前懇求他能夠高擡貴手,“皇上,敬王爺本來就對老身的孫女兒沒什麼感情可言……與其再強行把他們捏合在一起做一對相看兩厭的怨偶……還不如就此了罷一切啊!”
陸拾遺的父母陸德正和朱氏也隨聲附和着陸老首輔夫婦的話,懇請元康帝開恩。
其他的陸家人也有志一同的重重磕跪在地毯上,再三懇請元康帝開恩。
而從始至終都看着這一切的陸拾遺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自打陸老首輔帶着一衆陸家人跪倒在地上就亂了方寸的應景瀾三兄妹用力抱住陸拾遺的胳膊,死死咬住下脣不放。
他們生怕好不容易願意拿正眼看他們,並且深深喜愛着他們的母妃會再次將他們拋棄!
他們怕極了。
可是他們卻什麼都不能說。
他們也沒臉說。
頭大如斗的元康帝看着梨花帶雨的陸拾遺和不住磕頭的陸老首輔等人很是糾結了一陣子,才怒火沖天的拍着紫檀木雕雲龍紋寶座扶手道:“敬王呢?!敬王跑到哪裡去了?!像這樣的大事情,他怎麼能夠不在場?!”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特別是這很少生氣的帝王暴怒起來,更是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爲之心驚膽戰。
轉瞬間,整個正陽宮大殿已經跪滿了慄慄危懼的人們。
就連皇后和太子等人也不例外。
“吳德英!”面色鐵青的元康帝高聲呼喚自己老伴當的名字,“敬王呢?他跑到哪裡去了?!”
作爲一宮大內總管,對所有人的行蹤可謂是瞭若指掌的吳德英滿連苦笑的跪在地上不發一言。
而他這異乎尋常的態度自然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朝着承恩公府衆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然後幾乎沒怎麼覺得意外的發現——秦五夫人並不在其中。
衆人這不約而同的行爲看在秦五夫人的丈夫秦良弼眼裡,忍不住讓他漲紅了一張清俊的面容,如今已然四十有二的他,就算再怎麼對自己的結髮妻子一往情深,也沒辦法經受這樣讓人五臟六腑都彷彿要燃燒起來的羞辱。
而一直都在心心念唸的盼望着母親所說好戲趕快上演的秦佩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自己父兄身後躲避了兩下。
她開始擔憂對自己充滿信心的母親這一回會不會玩火自焚。
畢竟,在來到宮裡以前,她們可從沒有想過陸家人居然會拋下堂堂王妃的尊榮,也要把敬王妃以析居的方式帶回陸家。
同樣注意到這一點的元康帝氣得三尸神暴跳的整個人都有些哆嗦起來了!
“吳!德!英!”眼見着老伴當不發一言的元康帝重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既然他有臉做出那等厚顏無恥的事情出來,那我們也沒必要和他遮掩!說!他和那賤婦現如今究竟在哪?!”
元康帝的一聲賤婦讓承恩公府的人低低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爲看在敬王和秦良弼到底是他母舅的份上,即便元康帝對秦五夫人厭之入骨,也不曾在公開場合表明對她不喜……
如今他這一聲賤婦,不止讓秦良弼這個丈夫的顏面無光,就連他與秦五夫人的兒女乃至於整個承恩公府的名聲都被敗壞了個乾淨。
沒有一刻,承恩公府的人比現在更想要活扒了秦五夫人的皮。
眼見着自家效忠的萬歲爺已然憤怒到極點的吳德英不敢再有絲毫怠慢,磕磕絆絆的把小內侍告訴他的地點說了出來。
飲了不少酒又被陸家人刺激的額頭青筋蹦跳不止的元康帝也顧不得在爲自己的心愛的弟弟維持什麼臉面了。
只見他在衆人的錯愕目光中,咬牙切齒的陡然起身道:“走!諸位臣工陪朕一起,去瞧瞧我們的敬王爺到底與那不要臉的賤婦在行什麼無恥勾當!”
皇后與太子聞聽此言,不約而同的在臉上露出一個頗爲激動的神色,二話不說的搶先一步,一邊一個攙扶住走路都有些搖晃的元康帝朝着吳德英所說的地方走去。
“父親……”秦良弼的長子,秦佩蓉的長兄臉色煞白的扶住自己險些沒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的父親。
渾身都被冷汗打溼,整個人就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的秦良弼慘笑一聲,“是父親這些年來太過癡愚,縱你母親太過,纔會有此一劫……你和蓉蓉……你和蓉蓉……”秦良弼的目光在滿臉惶然的長子和眼神閃爍的女兒面上依次掃過,“這次是徹底的被她給毀了!”
“父親……”同樣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陡變成這樣一個走向的陸德正湊近陸老首輔,用充滿不確定的聲音低低喚了對方一句。
“皇上每次飲酒只要稍微過量,行事比起往常就會荒誕放縱上幾分,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飲酒一事上向來慎之又慎……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萬壽節這一日……”眉頭擰得能打結的陸老首輔捊着山羊鬍冷笑一聲,“若非如此,你道爲父爲什麼要甘冒奇險的選擇在今日發難?!”
陸老首輔目光炯炯地凝注着元康帝搖搖晃晃的背影,用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森然道:“爲父等得就是這一刻!”
在元康帝一呼百應的召喚下,衆人很快就來到了吳德英剛纔在正陽宮所指的御花園內。
因爲萬壽節的緣故,這裡點滿了祝壽類的各色五彩斑斕的宮燈,把整個御花園都照得亮如白晝。
香氣撲鼻的御花園裡,一對男女正在當空明月和周遭宮燈的映照下,相對而望。
本來就因爲酒氣上頭而整個人都有些暈眩的元康帝在看到這一幕以後,忍不住再次從鼻子裡發出一聲重哼,纔要開口,對面就傳來了一道嬌柔無比的女音。
很是精心妝點了自己一番的秦五夫人神情憂慮而哀傷的用充滿着一言難盡的目光望着揹負着手站在離她不遠處的敬王道:“王爺,王妃恐怕也是踟躕掙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總算下定決心從那幽淒冷涼的寒蟬院中走出,還請王爺日後莫要再以妾身爲念,畢竟……王爺與妾身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是羅敷有夫,使君有婦了。”
身高頎長而挺拔的敬王神色冷峻的望着遠處一簇盛開的花叢,如同一座石刻的雕像一般,久久不發一言。
藏住了眼底得意之色的秦五夫人見狀,忍不住又是幽幽一嘆,“妾身知道這對您來說確實有些不容易……可是王妃她實在是太可憐了……妾身這個做舅母的真真是打從心眼裡的同情她呀……王爺……就算是看在妾身的一點薄面上……您就給王妃一點丈夫的溫情吧……不管怎麼說……她都爲您孕育了三個孩子,是您的結髮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