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大部分的人, 都在爲陸德正話語裡的悲憤和仇恨深深動容的時候, 陸拾遺這個他口中的孽種卻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一直僵坐在角落裡, 一面承受着圍觀衆異樣的眼光, 一面苦苦忍耐着不去反駁的張院正。
陸拾遺的這一眼, 就如同一個信號一般,讓張院正激動地整個人都忍不住戰慄起來。
他想都沒想的直接從原地蹦了起來,手指哆嗦地指着陸德正大聲說道:“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此時正沉浸在悲傷往事中無法自拔的陸德正被張院正這麼一呵斥,通紅的眼睛也如同要擇人而噬的猛然定格在張院正那張即便受到了歲月的侵蝕,但依然人模狗樣的清俊面容上。
“一派胡言?我陸德正說話從不打誑語!你敢當着陛下的面發誓你確實與我的妻子……沒有半分不正當的瓜葛嗎?”陸德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牙齒更是咬得咯咯作響。
他那堪稱猙獰的面容, 看得大家頭皮都止不住的有些發麻。
大家相信如果張院正現在就站在他面前的話,他哪怕四肢盡廢, 也很可能會盡其所能的用牙齒咬碎張院正的喉管!
“我與尊夫人之間的關係清清白白,沒有半分讓人道嘴之處, 我當然敢對着陛下發誓!”張院正臉上的表情同樣說不出的惱火。
陸德正在聽了張院正的話以後,眼睛忍不住又猩紅了幾分,只見他慘笑一聲道:“你還真的是敢做不敢當啊!本來我還打算給你們這對狗男女留一點顏面……可是現在看來……我對你們還是太過仁慈了!”
陸德正眼眶通紅,聲音乾澀地彷彿是從喉嚨裡摳出來一樣的難受。
“二十多年前,我的妻子終於懷上了孩子, 我欣喜若狂,因爲我們結縭多年, 一直都沒有孩子,我也一直都盼着自己能夠早一點當上父親,我的妻子身體虛弱, 診出喜脈不久,就必須靠長久臥牀來保胎,我看她頻頻嘔吐又吃不下東西,實在辛苦,特地和上官請假去了京城的五福齋給她買最好的點心!”
陸德正像是有些沒辦法再承受過往那些讓他不堪重負的回憶,呼吸又忍不住粗重了幾分。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也因爲痛苦而在不受控制的痙攣着。
看到這樣的他,很多人都不由得在臉上露出幾分不忍的神色。
他們都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陸德正心裡的痛苦和那幾乎要溢於言表的絕望。
可以想見,這些年來,他雖然表面上看着和從前沒有什麼分別,實際上心裡卻時時刻刻的都在地獄裡煎熬。
“我抱着那一油紙包的點心,歡天喜地的坐在回家的馬車裡遐想着我的妻子在看到這一包點心後的高興模樣,可是我卻沒想到……我看到的……卻是那樣一副……讓我恨不得把眼睛挖出來的畫面!”
陸德正嗚咽一聲,淚水順着他的眼角不停的往外涌出,很快打溼了他的胸襟,他身上本來還不怎麼明顯的痙攣也變得劇烈起來,不僅如此,他的面孔也不知道是因爲仇恨還是因爲痛苦而扭曲的不成樣子。
陸阮氏看到這樣的丈夫,心疼地整個人都有些哆嗦,她一邊握住他的手,一邊小心拍撫着他劇烈起伏地胸膛,喉頭哽咽地勸說他:“老爺,別急,慢慢說,別急,你別這樣,你這樣妾身看了真的好難過……”
陸阮氏的話讓陸德正極盡扭曲的面容又一點點的變得正常起來。
他雖然因爲受了重傷的緣故,整個人都形銷骨立的不成樣子,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他的皮相就難以見人了。
相反,陸德正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如今的他雖然少了幾分從前的精氣神,但是也多出了幾分逼人的病弱美。
這樣的病弱美對於母性大發的女子而言,簡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
哪怕他如今四肢盡廢,可是他依然能夠讓他身邊的女子爲他而心疼的落淚。
“夫人……你別哭……我不會再激動了……我答應過你……要留着這具殘軀,陪你到老的!”
陸德正聲音嘶啞地對陸阮氏說。
陸阮氏嗚咽着把臉埋進了陸德正的手掌裡。
她的這一舉動,在某些道學模範的眼睛裡,實在是有些出格,但是卻沒有人會因爲這樣而不識趣的站出來指責他們,因爲這對夫妻實在是太苦了,也太可憐了。
這樣想着的大家,忍不住再次把充滿譴責的眼神隱晦的落在了陸拾遺這個買兇弒父的皇后身上。
就連大宗令也不例外。
蝨子多了不怕癢的陸拾遺在面對這些充滿着指責意味的隱晦眼神時,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依然神色如常的站在嘉寧帝的身邊,她的表現看在不少人的眼睛裡,都覺得滿心憤慨,可是他們再憤慨又如何呢?身爲皇后又有嘉寧帝力保的陸拾遺根本就不是他們有資格冒犯的人。
如果陸拾遺此刻能夠聽得到他們的心音,她一定會饒有興致的也在心裡懟上一句:啊,我就喜歡你們這種討厭我又幹不掉我還必須要逼着自己忍耐我的傻樣兒!
因爲陸阮氏橫插的這一槓,陸德正的情緒又一點一點的平復下來。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勉強調勻了自己雜亂無章的呼吸,繼續被陸阮氏打斷的話。
“我看到我的好妻子,用充滿感激的聲音對當時的小張太醫,現在的張院正張大人說……說……”陸德正的情緒又有失控的跡象,“說沒有張院正就沒有她腹中的那個孩子,說那個孩子是張院正給她的……說她打從心底的感謝張院正爲她做的一切……”
陸德正再一次淚如雨下。
“其實我早就發現你們不對勁了,可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說我的妻子不可能背叛我,說你張院正不會做出那種引誘人·妻的齷蹉事情出來!我一直都在安慰自己!一直都在拼命的安慰自己!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發現……我的自欺欺人、我的自我安慰,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天大的笑話!”
陸德正雙目血紅地再次怒視張院正道:“爲醫者需有醫德!張院正、張大人,你的醫德在哪裡?!”
隨着陸德正這一句彷彿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質問,大家也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注意力定格在了張院正的臉上。
想要知道這位從前在大贇京城口碑極佳的太醫院院正大人會在承恩侯這個受害者的詰問下做出什麼樣的答覆。
又還會不會像剛纔那樣,理直氣壯地指着陸侯爺說他“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這些日子就差沒變成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張院正早已經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的盼着這一天的到來了。
如果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一直都要他忍耐,他早就把事情的真相公之於衆了。
確實,做大夫的,確實有責任也有義務維護病人的隱私,但是在病人已經變成了白眼狼的情況下,再愚蠢的維護對方的隱私,那就是他自己的腦袋被門給擠了!
想到皇后娘娘前不久召見他時,所說過的那些話,張院正不着痕跡地偷偷呼吸了好幾口氣,緩解了一下心裡的緊張,才緩緩擡頭,與陸德正那雙血絲密佈的眼睛對視,“我的醫德在哪裡?我的醫德在我平時的言行舉止裡,在我自己這顆俯仰無愧的丹心裡!”
張院正在陸德正額角青筋暴他的仇恨注視中,單手握拳重重敲了幾下自己的心臟,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到嘉寧帝他們的面前:“剛纔陸侯爺指控了微臣一大堆,微臣都沒有反駁,不是微臣做賊心虛而是因爲微臣問心無愧!”
“陸侯爺剛纔有一句話,微臣十分贊同,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陸侯爺要厚顏無恥的往微臣和早逝的前陸夫人身上潑髒水,那麼,微臣也不介意把微臣藏在心裡很多年的另一個秘密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他語氣陡然一頓,“即便微臣知道,微臣在說出這個秘密以後,很可能再也做不了這太醫院的院正,再也行不了醫,微臣也無怨無悔!”
張院正臉上的表情充滿着義無反顧的決然之色,而他話裡所透露出來的訊息,也讓衆人在悚然一驚的同時不由得在心裡猜測他所說的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
眼見着張院正就要放大招的陸拾遺心情大好的脣角一翹,再次用自己的小手指輕輕撓了撓嘉寧帝的手掌心,暗示他趕緊打起精神來,因爲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下午,前陸夫人親自派人找到了微臣,說她的丈夫感染風寒,讓微臣過去診療一二,當時微臣纔出師不久,因爲先祖的體面,才勉強的在太醫院這個大贇朝所有大夫心目中的聖地裡得了一席之地。微臣想要儘快在太醫院站穩腳跟,每當有人來請,總是無有不應——誰知這一舉動,竟然惹來了陸侯爺這樣一個天大的麻煩!”
張院正看着陸德正發出一聲惱怒異常的冷笑。
這段時日,他可是吃了大苦頭,不止外面的人亂傳他和前陸夫人的諸多謠言,就連家裡的人,包括他的妻子也對他半信半疑,就差沒直接把他趕出家門,讓他露宿街頭了!
如果不是帝后再三命令他一定要忍耐,他早已經擼着袖子去和陸德正這個信口開河的王八蛋拼命去了!
“微臣才進入陸侯爺的府上,就受到了前陸夫人的熱情招待,她親自隔了屏風放下了自身的體面來與微臣交談!爲的不是要與微臣這個脣紅齒白的小太醫發展些什麼!而是懇請微臣給陸侯爺從頭到尾的好生檢查一番身體!因爲她懷疑……陸大人很可能不能生育!”張院正用一種近乎快意的語氣對着陸德正一字一頓的說道。
張院正的話對所有人來說都和石破天驚一樣,沒什麼分別,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張院正,嘴裡所說的秘密居然是這個。
承恩侯不育?
那麼他膝下的兩女一子,又是從何而來?
大家忍不住在心裡這樣偷偷想到。
當然,這其中最爲震驚的還是陸阮氏!
在聽到張院正用言之鑿鑿的語氣表示丈夫不育時,她整個人都傻掉了,老半天都沒有再開口說上一句話。
知道現在有一大堆的人在看着他的張院正心裡也忍不住有些緊張,爲了緩解這股緊張,他乾脆無視他們的存在,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陸德正這個罪魁禍首的身上。
“前陸夫人說的話把微臣嚇了一跳,微臣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得出這個結論,又怎麼敢當着微臣的面說出來——畢竟,這並不是多麼體面的事情。可是,她依然這麼做了,義無反顧的做了。”
想到那個爲了陸侯爺做盡一切哪怕是犧牲自己也無怨無悔的溫婉婦人,張院正望向陸德正的眼神,忍不住又增添了幾分鄙薄的味道。
“當時的微臣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雖然滿心疑竇,但是看在前陸夫人誠意滿滿的份上,還是答應她好好的爲陸侯爺檢查一下身體,也確定她的猜測是否屬實……”
張院正說到這裡的時候,望向陸德正的眼神不由得又帶上了幾分不屑一顧的味道,“當年我爲你治療的時候,恐怕你一直都以爲我爲你開的那些方子都是治療傷寒的吧!其實不是!那些方子絕大多數都是鞏固侯爺你的腎水,儘可能的讓侯爺你能換擁有自己子嗣的!”
陸德正在聽了張院正的話以後,臉上的表情真的是青一陣紅一陣的,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撒謊,因爲他很清楚他娶妻納妾這麼多年,膝下的苗裔確實只能用少得可憐來形容。
“前陸夫人對於微臣檢查出來的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張院正在毫不客氣地剜了陸德正這個恩將仇報的混蛋一眼後,再次對着自己效忠的帝王拱了拱手,要知道,這世上可不是他陸德正一個人會此刻把這些君臣禮節放在心上的!
“她在聽了微臣檢查出來的結果以後,只是苦笑了一聲說了句果然如此,就用充滿急切的口吻問微臣像陸侯爺這樣的情況能不能治療。”張院正嘆了口氣,“那個時候的微臣一心想着要在太醫院裡站穩腳跟,即便知道這一起病例十分的複雜,但還是硬着頭皮接了下來,決定嘗試一二,不管怎麼說,經過微臣的一番探查,陸侯爺雖然比起常人而言,很難讓女子懷孕,但也並非是絕無半點可能!只不過,這裡面需要採取一些格外麻煩又特殊的手段罷了。”
“因爲需要病人配合的緣故,微臣向前陸夫人提出要與陸侯爺開誠佈公的談上一回,誰知,卻被一直都表現得十分冷靜沉穩的前陸夫人情緒很是激烈的回絕了!”
想到那個溫婉深情女子的張院正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前陸夫人不願意讓微臣把陸侯爺的真實情況告訴她的丈夫,她說她之所以會忍到丈夫偶感風寒才請了太醫過來,就是爲了隱瞞這個秘密!她說她的丈夫十分驕傲,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她怕他打受打擊後一蹶不振!因此,她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真相隱瞞下來!”
張院正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得苦笑一聲,“因爲沒有當事人配合又怕引起當事人懷疑的緣故,微臣廢了好大一番的功夫,才終於讓陸侯爺有了一線擁有自己子嗣的希望……”
陸德正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張院正,腦海裡也在無意識的就着張院正現在所說的話與那些堪稱刻骨銘心的記憶一點點的做着印證。
“一直盼望着這一天的前陸夫人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只差沒喜極而泣,即使微臣再三提醒她,陸侯爺的父系血脈十分孱弱,即便她成功懷上孩子也很可能保不住她也不在乎,她一心一意的就想要個陸侯爺的孩子,不論付出什麼她都在所不惜!”
“陸侯爺,前陸夫人爲了生下皇后娘娘可謂是吃盡了苦頭,甚至因此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這樣爲你着想的妻子,這樣爲你義無反顧的妻子……你的心肝到底黑成了什麼模樣,才忍心往她的身上潑這樣噁心透頂的髒水,讓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張院正的反問讓陸德正臉上的肌肉猛地跳動了一下。
“是不是真的難道你自己心裡沒數嗎?”張院正想都沒想的看着陸德正說道:“而且想要知道真相,最簡單的不就是滴血認親嗎?前陸夫人能夠懷上皇后娘娘微臣可是連微臣祖傳的丹藥都拿出來了,爲的就是催孕!那種丹藥的方子早已經失傳,因此,微臣可以百分百斷定您的三個兒女中間,只有皇后娘娘的血能夠與您的相融!因爲她是您這輩子唯一可以擁有的親骨肉!”
“只有皇后娘娘的血能夠與您的相融……因爲她是您這輩子唯一可以擁有的親骨肉……”
陸德正喃喃自語地重複着張院正的話,他的目光也下意識的朝着帝后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陸拾遺目光很是平淡的與他對視半晌,他就彷彿被什麼狠狠紮了一下身體似的,飛一般的把自己的眼神移到了一旁。
這樣沒有擔當只知道鑽牛角尖的人看在陸拾遺眼裡,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他——那就是懦夫!徹頭徹尾的懦夫!
張院正一句滴血認親,震撼的可不只是陸德正的心,還有圍觀衆的心!
大家幾乎不約而同地朝着承恩侯的繼室陸阮氏望去。
要知道,剛纔張院正說的話他們可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一切真如張院正所說的那樣,皇后娘娘纔是承恩侯唯一的女兒,那麼,曾經嫁給了前太子做側妃的那位陸二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眼下這位陸夫人親自生下來的女兒!
衆人異樣的眼神看着陸阮氏如坐鍼氈,她可沒有陸拾遺那種千夫所指還能八風不動的泰然自若。
心亂如麻的她幾乎是想都不想地瞪着張院正開口道:“你說我家老爺一派胡言,我看你纔是真正的一派胡言!”
色內厲荏的她用力抓着陸德正無知無覺的手腕,聲音嘶啞地說:“老爺!您可千萬別被這張院正給隨意糊弄了,而且,當年的事情,可不止您一個人知情!還有姐姐的奶·娘呢!您忘了姐姐的奶·娘了嗎?她雖然犯了癔症,人有些糊塗,但也是知情者啊!”
是的,奶·娘!
他怎麼把卿卿的奶·娘給忘了!
自從聽了張院正所說的那一番話,就整個人都懵得厲害的陸德正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語氣異常急促地問着陸阮氏,“夫人,卿卿的奶·娘在哪裡?她現在在哪裡?”
他真的是半點都不願意相信張院正所說的都是真實的!
他真的是半點都不願意相信自己居然冤枉了……冤枉了那個曾經被他深深愛進了心坎裡的女子!
儘管陸德正不停的在心裡否定着張院正所說的一切,但是,以前從不願意在陸阮氏面前提起原配的他卻已經在無知無覺間,再次把那個女人的小字掛在了嘴邊上。
卿卿,他的卿卿。
被他在一時激憤下,生生捂死在產牀上的卿卿!
陸德正的眼淚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流出來了。
難道真的是報應嗎?
是老天爺在報應他的有眼無珠,纔會讓他落到這樣一個下場?!
陸德正脫口而出的一句卿卿聽在陸阮氏的耳朵裡,真的比針扎還疼,明明她纔是陪伴他最久的那個人,可是他的心裡想着的念着的,永遠都是那個女人!那個背叛了他的女人!
眼中閃過一抹怨懟之色的陸阮氏將目光一點點地轉向一直都沒有做聲的芸貴妃雲葶蘭的身上。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打算做壁上觀嗎?
她的蕊珠可是親口告訴過她,那賤人犯了癔症的奶·娘,現在就在雲家人的手裡,並且已經被雲家人反覆調·教多時了!
很清楚現在的陸阮氏和瘋子也沒什麼分別的芸貴妃眼神頗有幾分猶豫的沉默了片刻,原本十拿九穩的她在張院正爆出了那樣一個秘辛以後,已經在掙扎着要不要打退堂鼓了!
可是在看到陸拾遺那瞧着幾乎沒什麼變化的小腹,芸貴妃還是暗暗下定了決心。
像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與其一直屈居人下,還不如奮起一搏。
眼中一陣閃爍的雲葶蘭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閃閃發亮的珍珠耳飾。
一直都時刻關注着這邊動靜雲夫人在看了女兒的動作以後,略一猶豫,就在丈夫頗有幾分不可思議的錯愕眼神中,硬着頭皮走了出來說道:“陸侯爺,先夫人的奶·娘現在正在我們府上。”
陸德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雲夫人。
他就算再不關心自己的大女兒,也知道自己的大女兒之所以會被嘉寧帝發配到別苑裡去反省,就是雲夫人女兒夥同一衆後宮嬪妃幹得好事!
陸德正一點都不蠢,雲夫人這一站出來,他那異常靈活的腦袋瓜子就很快把曾經讓他恨不得想要自我了斷的流言蜚語以及後來的官道驚馬聯繫到了一起!
這些日子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陸德正陡然瞪圓了眼睛,“你……你……你們……”
因爲太過惱怒的緣故,他的呼吸又變得急促起來,口腔裡還隱隱帶上了些許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