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天牢深處,顧承銳背脊挺直地盤腿坐在一堆潮溼的稻草堆裡。
他眼神漠然的注視着前方, 臉上瞧不見一絲一毫的表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門口傳來獄卒們帶着幾分蠻橫地呵斥聲。
“時辰到了,時辰到了, 趕緊麻利的給老子出來!老子可不想進你那個臭烘烘的狗窩裡去拖你!”
顧承銳濃密的仿若鴉羽一樣的眼睫毛輕輕顫動了下, 他緩緩擡頭望了眼提着一盞昏黃氣死風燈的獄卒們,動作頗有幾分艱難地從稻草堆裡有些渾噩地爬了起來。
他的動作非常的艱難, 就彷彿身上被壓着千斤重擔一樣。
直到他摸索着站起, 一步步走到鐵柵欄的門口, 就着昏黃暗沉的燈光, 人們才能夠明白他一個看着年紀輕輕的成年男人爲什麼會連一個站立的動作都做得如此艱難!
原來在他的脖頸上居然枷着一副厚厚的木枷,不僅如此, 在他的腳下居然還拖着兩個看着就沉甸甸的鐵球。
看着顧承銳儘管狼狽但依然難掩雍容風華的緩步朝着他們蹭挪過來的獄卒們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充滿鄙夷的表情道:“馬上就要被流放到嶺南那樣的鬼地方去了,居然還如此神氣活現的!他該不會還天真的以爲昭華公主會爲了免除他的流刑, 而四處奔波吧?!他們全家犯得可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他要不是昭華公主的駙馬, 也早就和顧氏家族那一百五十多口人一起,被盛怒的陛下給車裂菜市口,以儆效尤了!”
獄卒們的話讓顧承銳瞳孔止不住的就是一縮,他胸膛下意識的劇烈起伏了兩下,雙手也在脖子上的枷板上緊攥成拳。
好在,他很快就逼迫自己恢復了平時的冷靜,繼續做出一副什麼也沒有聽到的樣子,面無表情地擡腳走出了牢房。
獄卒們最喜歡的就是親眼見着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跌落塵埃,任由他們搓圓揉扁。
是以,當顧承銳從監牢裡走出來的時候,跟在顧承銳後面的獄卒下意識地想要擡腳在他小腿上狠蹬一下。
拷在顧承銳脖子上的木枷十分的重,被拷着的人很難穩得住重心,如果被獄卒這麼一踹,受枷的人又把握不住身形的話,那麼很可能會如同倒栽蔥一樣的直接栽倒在地上,嚴重點的,甚至有可能連頸骨都斷成兩截!
在獄卒擡腿的時候,顧承銳彷彿感覺到危機一般,霍然扭頭。
那見不得顧承銳如此張狂的獄卒嘴角此刻還掛着一抹猙獰扭曲的弧度,如此乍然與顧承銳堪稱猛獸出閘一樣的兇戾眼睛對了一個正着,他的心裡條件反射的就是一陣緊縮,原本已經踹到一半的腿也彷彿徹底失去了控制一般,被顧承銳這有若實質的狠辣眼神盯得猛然就是一個趔趄,昏暗潮溼的天牢過道里,清晰異常地傳來獄卒因爲腳踝脫臼而下意識發出的慘叫聲。
“毛頭!你沒事吧?!”和他一起過來押送顧承銳的獄卒被自己同僚這宛若殺豬一樣的慘叫聲,驚得渾身止不住的就是一個哆嗦。
畢竟這天牢裡從來就不缺少各種各樣與妖魔鬼怪有關的談資。
“沒……沒事……就是剛纔沒注意看路,被地上的坑窪絆了一腳。”不願意讓同僚知道自己居然被一隻秋後的螞蚱給嚇到的獄卒一邊含糊地敷衍了一句,一邊齜牙咧嘴地單腳邊蹦邊跳地重新把自己脫臼的腳踝給正好,然後才裝作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的繼續押着顧承銳往前走。
“又被絆啦?”他的同伴對於他被絆了一下的事情不但沒有感到意外,還用一副習以爲常地口吻說道:“咱們這天牢已經有五六十年沒有好好修繕過了吧,也不知道戶部那羣守財奴什麼時候才記得撥點款兒幫我們把這天牢給好好拾掇拾掇……”
“其實我懷疑半年前的那場劫獄案之所以能夠成功完全就是因爲天牢太久沒有修繕過的緣故。”他的同伴明顯是個話嘮,一打開話匣子,那嘴裡的話就滔滔不絕的沒個消停的時候。“你瞧瞧,你瞧瞧這鐵柵欄,都生鏽成什麼樣了,咱們這塊還是關重刑犯的呢,結果呢,這鐵門閂還不是鏽得一踹就能夠踹開!”
“現在朝廷自己也窮得叮噹響,怎麼可能會想到要修繕天牢,能關得住人就不錯了,”那崴了腳的獄卒一腳重一腳輕地繼續齜牙咧嘴,“再說了,像咱們這樣的小嘍囉,能夠混個餬口的吃食也就儘夠了,其他的,根本就沒必要想那麼多,因爲想也沒用!”
崴腳獄卒在說這話的時候,自認爲他已經把這世間的一切都給看透了。
“是啊,你說得對,確實是想也沒用!”那話嘮獄卒一邊繼續在前面引路,一邊也用充滿感慨地聲音說道。
走着走着,他們終於走出了陰森又死寂無比的彷彿感受不到人類存活痕跡的重刑犯區域,來到了雖然也關進了天牢,但到底還有釋放一日的輕刑犯所住的地方,這裡明顯比重刑犯呆的地方要熱鬧得多。
眼見着獄卒們押着顧承銳走過來的囚犯們不約而同地撲到鐵柵欄門口,拼命搖晃着鐵柵欄,邊晃邊叫着救命。
碰到這樣的人,獄卒們眼睛都沒眨一下的直接抽出自己腰間繫着的鞭子就往那些搖晃柵欄,長滿凍瘡的手上抽!
他們的動作特別的靈活,那羊皮鞭甩得咻咻作響,很快就能夠在囚犯們的手背上抽出一條又一條又腫又漲的淤紫鞭痕。
囚犯們卻依然如同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一樣的不停地喊着冤枉!他們喊得是那樣情真意切,喊得是那樣淒厲絕望!
面對囚犯們的喊冤聲,獄卒們眉頭皺得簡直能夠夾死蚊子,他們一邊在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着“都是羣該砍腦殼的刁民”,一邊繼續揮舞着鞭子,一下一下的往他們手背或從柵欄間隙裡抽出來拼命搖晃的胳膊上抽!
明明是呵氣成霧的凜冽寒冬,好不容易押着顧承銳從那羣囚犯的包圍中走出來的兩獄卒額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也不知道他們白費功夫的喊什麼冤,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進了這天牢,沒有成百上千兩的銀子,他們是休想再從這裡面走出去嗎?”
“他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被關到這裡面來了,現在奸臣當道,哪個聰明人不夾着尾巴做人,他們自己要自找死路的得罪不該得罪的人,會落到這樣一個下場也是他們自己活該。”那崴腳獄卒明顯是個憤世嫉俗的性子,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橫肉也不自覺地有些扭曲和猙獰。
“你也別在這五十步笑百步了,當年如果你安分一點,聰明一點,恐怕也不會和我一起發配到這看着就晦氣陰森的天牢裡當下九流的看門狗了。”
那與崴腳獄卒關係明顯十分不錯的話嘮獄卒在聽了崴腳獄卒的話後,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現在的世道就這樣,不能適應那就只有被淘汰,真要較起真來,在咱們那羣老兄弟中間也算是幸運了,至少還能夠披着這層官皮作威作福,如果真的和其他人一樣,那才叫更沒有盼頭了。”
話嘮獄卒的話顯然說進了崴腳獄卒的心坎裡,等到他們走出天牢的時候,他已經徹底閉上了嘴,再不像剛纔那樣的滿口抱怨了。
他們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人架着囚車在等着了。
“怎麼這麼晚?!”過來押送顧承銳去嶺南的順天府衙役一看到兩個獄卒就忍不住黑了臉。
那話嘮獄卒連忙賠笑着湊將過去,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換得那些順天府衙役重新一臉驕矜的緩和了面色,看着他們合起夥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地把顧承銳給用力推到囚車裡去。
沒辦法,就顧承銳和這木枷的重量,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弄得上去的。
等到顧承銳進入囚車內,由於木枷卡在囚車頂端,囚車又十分矮□□仄的緣故,顧承銳不得不以一種側趔蜷趄的動作,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的佝縮在裡面。
看到這樣的他,其中一個過來押送他去嶺南的順天府衙役忍不住發出一聲由衷地感慨,“誰能夠想象,大名鼎鼎又玉樹臨風的顧駙馬居然也會落到這樣一副田地呢?也不知道昭華公主要是看到了這一幕,心裡會是怎樣的難過?”
“難過?我看未必吧?俗話說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昭華公主對顧駙馬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她要是看到顧駙馬現在這模樣,指不定心裡多開心,多如釋重負呢!誰不知道昭華公主真正心悅的人根本就不是顧駙馬,而是顧駙馬的表弟小應探花啊!”
在順天府衙役們旁若無人的八卦聲中,囚車緩緩地朝着城門口的方向駛去。
沿路,很多收到顧探花今日就要被押解出京消息的百姓們自動自發的跑過來送行。
他們淚眼汪汪地看着以一個格外狼狽的姿態蜷縮在囚車裡的顧承銳,扯着嗓子不顧一切地大聲嚷嚷着:“顧大人!您可一定要多多保重呀!”
“顧大人!在嶺南要好好的注意自己的身體!要堅強勇敢的活下去呀!要爲帝師大人,要爲顧家的一百五十口人堅強勇敢的活下去呀!”
“顧大人……”
“顧大人……”
此起彼伏的哽咽呼喚聲在人羣中不住的響起,就在這時候,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在衆目睽睽之下,踉踉蹌蹌地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那原本已經擺出了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想要呵斥周總奧百姓們的順天府衙役們幾乎瞬間如同被擼舒服了毛的貓兒一樣,低眉耷眼的趕忙把囚車停在了官道中間,一個兩個地對着老者做起了長揖.
“這不是蘇老大人嗎?您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也跑到這大街上來湊熱鬧了?”其中一個爲首的順天府衙役在給老者作揖以後,趕忙過來攙扶他,“要是被人不小心推搡了一把,那可怎生得好。”
那被稱作蘇老大人的老者半點都不給那爲首衙役面子的直接把他殷勤伸過來攙扶的手重重拍落一邊,然後才攀着囚車的木製欄杆就要往上面爬。
大家都被他的這一行爲驚嚇得面如土色。
就連一直保持着八風不動姿態的顧承銳也條件反射地喊了一聲,“老大人小心!”
“放心!你別看我老頭兒現在都要拄着柺棍兒才能夠走路,但是這力氣大着呢,這麼點小高度,對我老頭兒來說,簡直不在話下!”蘇老大人一邊對自己大吹大擂着,一邊嗨喲嗨喲的爬到了囚車上,兩腿直打顫地攀附着囚車頂板,喉嚨沙啞地說道:“老頭兒沒用,救不了你爺爺,也救不了你一家人,如今唯一能夠爲你做的就是……”蘇老大人響亮地抽了抽鼻子,“爲你倒上一杯送行酒,爲你送上一包故鄉土,以後不論你還能不能夠回到京城,老頭兒,都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順順順利的!”
蘇老大人一邊說一邊沒好氣地對着後面大聲喲喝着跟着他一起到官道上來送行的小童。
那小童求爺爺告奶奶的才提着一個小食盒擠到了蘇老大人身邊。
蘇老大人吃力無比地接過,把食盒放到拷着顧承銳脖子的木枷上,又顫巍巍地打開食盒,親自倒了杯酒喂到顧承銳張開的嘴裡,又喂他夾了好幾口的菜,然後才從自己的懷裡把那裝着京城土壤的小荷包塞進了顧承銳已經有些破破爛爛的囚衣裡。
“承銳!你是個勇敢的孩子!答應蘇爺爺!不論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將面臨着怎樣的艱難和坎坷,困苦和絕望,都不要輕言放棄!都不要輕言放棄!你要知道,你是你爺爺和父親最後的驕傲和希望!”
一直都保持着驚人沉默的顧承銳在聽了蘇老大人的話後,臉上的表情終於帶出了些許觸動的痕跡,不再像剛開始一樣,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一般,對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表現的格外冷漠和百無聊賴。
他以一個極爲艱難的動作,勉強把脖子往上抻了抻,臉上表情十分堅定地看着蘇老大人,一字一句地道:“還請老大人放心,即便是到了嶺南,我也不會自暴自棄,而且,我們必有重逢的那一日!”
“必有重逢的那一日?”蘇老大人表情錯愕的看着顧承銳,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顧承銳滿臉鄭重地再次點頭,用很是肯定地語氣再次強調道:“是的,還請您相信,我們必有重逢的那一日!”
本來就已經老淚縱橫的蘇老大人在聽了顧承銳的這番承諾以後,那渾濁的淚水更是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洶涌而出。
他垂垂老矣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滿腔的激動之情,緊扣在囚車頂上的雙手也彷彿脫力一樣地陡然一鬆,整個人都在大家的驚呼聲中往地面上仰倒而去。
由於身形受困的緣故,顧承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蘇老大人往人羣裡摔去,他睚眥欲裂,偏又無法可想,只能在喉嚨裡發出低低地咆哮!
底下的人們也爭先恐後地大張着雙臂飛撲了過來,試圖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接住力竭後仰的蘇老大人。
在這危急一線的緊要關頭,說來遲,那時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騎着一匹烏雲踏雪飛身靠近這裡的紅衣女騎士見此情形,手中馬鞭陡然朝前用力一揮一繞,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的蘇老大人就重新被結實的馬鞭紮紮實實的在囚車邊緣上,紮紮實實地捆了個滿滿當當。
虛驚一場的蘇老大人還沒來得及爲自己的逃過一劫感到慶幸,就已經被那英姿颯爽的女騎士震得瞳孔一縮。
“昭……昭華公主?!”他用不可置信地聲音喚道,好不容易空出來的手,也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其他看到紅衣女騎士的人們也是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之色。
顯然,大家做夢都沒有想到,昭華公主居然會出現在這一個敏感異常的地方!
她瘋了嗎?
難道她不怕她的父皇知道她來送行後雷霆震怒的降罪於她嗎?!
再說了,她已經在當今聖上的強行干預下與顧駙馬和離,就算她今日沒有出現在這裡也不會有人說她什麼不是嗎?
“蘇老大人好眼力,本宮戴着帷帽居然也能夠認得出本宮是誰!”一身紅衣似火的昭華公主對着蘇老大人說了句玩笑話,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俊俏面容來。
衆所周知,這樣的昭華公主像極了當今年輕的時候。
也正是因爲這樣,當今纔會在顧氏一族犯下如此謀逆大案以後,還願意給昭華公主的前夫一條活路的緣由所在。
因爲他捨不得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沾染上那剋夫的名頭,哪怕沒有人敢當着他亦或者他女兒的面說也一樣。
“公主殿下說笑了,”蘇老大人乾巴巴地在小童和順天府衙役們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從囚車上下來,然後仰着臉對依然高踞馬上的昭華公主道:“不知公主殿下來此有何貴幹?”
“來此有何貴幹?當然是陪本宮的夫君一起去流放啊。”昭華公主輕描淡寫地在人羣中扔下了一個把所有人都炸得人仰馬翻的炸彈以後,才慢悠悠地斜睨着從她出現以後就一直用一種很是古怪的近乎探究的眼神緊鎖着她不放的顧承銳道:“不知駙馬對此意下如何?”
“公主殿下說笑了,”顧承銳用異常冷漠地聲音對整個人看上去有若烈日一樣英姿勃發的昭華公主說道:“下官與公主殿下的姻緣已在當今聖上的做主下徹底了斷,以後自然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又哪裡來的夫君,又哪裡來的駙馬呢?”
“本宮知道駙馬對本宮有怨,本宮能夠理解,”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被自己曾經的駙馬挖苦成這樣,昭華公主卻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不過所謂的和離之事,不過是本宮父皇的一廂情願,本宮自己並沒有答應,是以,在本宮的心裡,夫君永遠是夫君,駙馬也永遠是駙馬!”
“公主殿下又在說笑了,”顧承銳一臉冷笑地再次說道:“你我的和離文書都已在宗人府備檔,又豈是公主殿下您一句不答應就能夠不作數的。”
“反正在本宮的心裡,你依然是本宮的夫君與駙馬!本宮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與你分開的!”昭華公主被顧承銳嗆得臉上的表情終於帶上了一抹委屈之色,不過即便是再傷心,她也沒有負氣調轉馬頭重新回到紫禁城裡去,而是用力咬着牙,繼續以一種倔強無比的姿態,目光炯炯的與顧承銳對峙着。
莫名發現自己現在的行爲實在是有些大失常態的顧承銳在聽了昭華公主這一番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爲之感動的話後,重新把頭縮了回去,直接眼不見爲淨地閉上了眼睛。
他雖然對着昭華公主擺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但是他身邊過來送行的人都通通的被昭華公主的大無畏精神給深深感動了。
畢竟嶺南那是個什麼樣的鬼地方,即便大家沒有去過,也都聽過它的可怕名頭。
儘管大家都知道昭華公主在騎射一道上頗有天賦,身體也向來不錯,但她歸根究底還是一芊芊弱質女流之輩,如果她真的跟着顧大人去流放,誰知道會不會也像其他人一樣有來無回?
因此,儘管大家在心裡都很爲昭華公主的行爲感到動容,但還是紛紛出言勸告她趕緊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儘快回宮去爲好。
當然,這裡面也不乏他們怕被當今遷怒的原因在其中。
“你們都別勸本宮了,本宮心意已決,”眉眼凌厲自帶一股驕嬌之氣的昭華公主大手一揮,重新把馬鞭纏在自己腰間,用不容辯駁地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趁着天色還早,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
由於她嫡出公主的身份,沒人敢在她心意已決後再違逆她的命令,順天府押送顧承銳去嶺南的衙役們也只能哭喪着個臉,重新驅趕着馬匹重新起行。
蘇老大人等前來送行的人們也都老淚縱橫的再次與囚車裡的顧承銳告別。
誰料,他們簇擁着囚車還沒有走上兩步路,後面又傳來了無數道焦急無比的嗓音和如同爆炒豆子一樣密集的馬蹄聲。
他們在紛紛叫喊着:“殿下留步!公主殿下留步!”
看到他們的昭華公主臉色大變,連忙從自己的鑲絨嵌金邊的小馬靴裡抽出一把匕首以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快速用力抵在了自己脖頸上,“不準過來!你們都不準過來!你們再靠前一步,本宮就立馬抹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