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遺雖然早就發現慶陽帝對他們有着一種堪比慈父一樣的好感和耐心。
可是當慶陽帝在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來爲他們的小打小鬧而殫精竭慮時,由不得陸拾遺不得不在震撼的同時也感到心驚。
因爲這已經不是一個皇帝對自己舅舅家的外甥應該有的態度了。
如果不是知道慶陽帝一共有十多個皇子,陸拾遺幾乎會懷疑她家傻小子是不是當真與慶陽帝有着什麼她所不知道的牽扯和瓜葛。
再次從皇宮裡滿載而歸的陸拾遺實在是放不下心裡那點時不時躥上來的小疑團,若有所思地問起了顧承銳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情。
顧承銳對於自己的妻子沒有半點懷疑的,她問他就答。
陸拾遺把他說過的話來來回回的在心裡琢磨了好幾遍,卻發現半點破綻也無。
難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陸拾遺皺了皺眉頭,決定先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
畢竟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管什麼樣的秘密,都有大白於天下的那一天。
從宮裡出來以後,他們並沒有直接回承恩公府,而是去了外祖父秦閣老家。
這時候的秦閣老早已經在家裡等候多時了。
已經告老致仕多年的秦閣老對顧承銳這個外孫是打從心底的疼愛。
見他們小兩口總算過來了的他在聽了他們爲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來他這個外祖父府上的原因以後,不僅沒有爲他們的怠慢感到生氣,還對他們的行爲表示了高度的讚揚。
“你們做的很對,這是真正的聰明人才做得出來的事情。要知道,別人就算想依樣畫葫蘆的學着你們這樣向聖上靠攏,都沒有資格呢!你們可要好生珍惜聖上對你們的這份榮寵,千萬不要讓他對你們感到失望!”
秦閣老一邊說,一邊還朝着皇宮所在的方向,鄭重其事地拱手行了一禮。
以示對當今的尊崇和敬畏。
陸拾遺和顧承銳在秦閣老那裡一直待到了月上柳梢頭纔回得承恩公府。
幸好,大寧並不像其他朝代一樣實施宵禁,否則他們就只能在秦閣老府上休息一晚再離開了。
由於回到承恩公府已經很晚了的緣故,陸拾遺和顧承銳並沒有想到家裡人還在等他們。
因此一下馬車,心情一直就處在極度亢奮和喜悅重的顧承銳一把就將陸拾遺打橫抱起來往兩人現在住的院子裡飛奔。
真要是論起臉皮厚度來,陸拾遺可比顧承銳這個穿一世忘一世的傻小子厚多了。
在猝不及防被顧承銳一把抱起後,陸拾遺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驚叫了一聲,很快就安之若素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還惡作劇般的用小手指撓捏他敏感的耳垂。
顧承銳被她撓得滿肚子的火星子亂竄,可是還沒等他把懷裡的這個大寶貝扛進房間裡一口一口的吃下肚,他們已經被一臉熱情的長輩堵了個正着。
和秦閣老一樣,一直在等他們好消息的長輩們也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一時間院子裡的氣氛還真的有點說不出的窘迫和尷尬。
一點都不願意在長輩們面前出乖露醜的顧承銳不動聲色地把陸拾遺往下抱了抱,擋住了某個不可言說之地後,才儘量用一種還算是平穩地語氣對大家說道:“今天在外面忙忙碌碌了一天,身上的衣服都有些髒了,有什麼話,等我們更衣以後再來說行嗎?”
顧承銳的一句更衣也不知道觸及到了大家心裡的哪個點,顧家的男人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掃了顧承銳的某個被陸拾遺裙子擋住的不可言說之地一眼,顧家的女人們則紛紛紅着臉把手搖晃成了蒲扇狀,一疊聲地催促着他們要換衣服就趕緊去換,別再待在這裡瞎磨蹭了云云。
被大家看得眼皮直跳的顧承銳故作鎮定地和大家道別,隨後就以一個近乎石化一樣的僵硬姿態,抱着陸拾遺在長輩們的目送下,一言難盡地回到了兩人的寢臥裡。
等到徹底脫離了大家的視線,顧承銳直接抱着陸拾遺撲倒在牀榻上,把臉埋入了她香噴噴的頸窩裡,一臉沮喪地說道:“幸好我反應得快,要不然我們今天就丟大人了!”
陸拾遺無辜地拿膝蓋蹭了蹭他,笑靨如花地糾正道:“錯,丟大人的只有你一個,而且,你還應該好好感謝我一下,因爲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只會更丟臉。”
顧承銳被她蹭得本來因爲長輩的突然一嚇而有些蔫搭搭的情潮又有了星火燎原的跡象。
他重重地咳嗽一聲,“夫妻之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丟臉和你丟臉又有什麼分別?而且如果不是你長得太過迷人,讓我沉醉在你的美好中神魂顛倒,我又怎麼會在祖父他們面前丟臉呢。”
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在她臉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充滿了撒嬌與討好意味的啄吻。
陸拾遺被顧承銳親得眉開眼笑,“嗯嗯,看在你這麼賣力討好我的份上,那麼,我就勉爲其難地出手幫你一把,讓你能夠早一點出去見人吧。”
顧承銳如釋重負地又吻了吻她的嘴脣,兩人在牀榻上廝磨了好一陣子,才換了身衣物,重新回到了等待已久的家人中間。
爲了顧及他們兩個的面子,大家提都沒有提剛纔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勁兒的詢問宴會舉辦的成不成功,有沒有人給他們捐贈財物,又說就算沒人捐贈也沒關係,他們承恩公府有的是錢,很樂意爲他們補上之類的話。
長輩們無條件的支持讓顧承銳和陸拾遺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溫暖,他們連忙婉拒了大家的好意,又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給大家聽。
當顧秦氏妯娌倆聽說雲葶蘭居然被昭齡公主一腳給踢小月了以後,臉上的遺憾之色簡直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
“虧得我們爲了給她保胎,連拾娘身邊的暗衛都借過來幫忙了,”顧秦氏搖了搖頭,“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的不爭氣。不過流了也好,那孩子就算活下來,也是個悲劇。”
在討論了一番雲葶蘭的自作自受以後,一家人又把話題轉移到了當朝三皇子朱正嶽與四公主朱芯蘭的身上。
“昭齡公主行事雖然有些霸道任性,不過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也就嘴皮子壞了點,但是本性還是不錯的,可是三皇子那個人……你們能不接觸就別接觸,”顧老國舅作爲一根名利場上的老油條,哪怕他因爲皇親國戚的身份,一輩子都沒有進過官場,但是對於一些小道消息他可是比誰都要門兒清。“那是一個爲了自己前程,連生自己的母妃都能夠活活看着她病死的狠角色!”
雖然陸拾遺的直覺早就告訴她今日見到的那個三皇子未必是個好東西,但是顧老國舅說出來的這段隱秘還是讓她忍不住挑了下眉頭。
顧承銳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他和三皇子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但是還真沒有瞧出他居然是一個那樣不擇手段的人。
“這件事在老牌勳貴們中間並不是秘密,”顧世子見兒子和兒媳婦聽得一愣一愣的,也在旁邊幫腔,“十多年前,將將才滿七歲的三皇子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皇后娘娘想要挑選一個沒有母妃的兒子養在膝下以作聊慰,居然生生用言語逼死了自己的母親,成功奪得了那樣一個名額,被皇后娘娘養在了坤寧宮。”
“他怎麼能這樣做?那可是他的親生母親!”顧承銳倒抽了一口涼氣。
從小生活在一個和睦大家庭裡的他完全沒辦法理解三皇子那種爲了權利不擇手段的可怕行徑。
而陸拾遺更關注的卻是,“這事既然連咱們這樣的勳貴之家都知道了,那麼想必皇后娘娘自己也清楚三皇子爲了得到她的青眼做了怎樣可怕的事情吧?”
“她當然知道,”顧老國舅用肯定地語氣說道:“這也是大家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明明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養的是一條咬人一口入骨三分的毒蛇,爲什麼還要不管不顧地把他接到坤寧宮,去當做自己的親生皇子一樣看待呢!”
顧老國舅語氣一頓,“據我所知,她可不是在刻意做戲給外人看,坤寧宮裡的宮人也不止一次的說皇后娘娘對三皇子比對自己親生的昭齡公主還要好上三分!”
“這裡面肯定有着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顧世子眉頭緊鎖地說道。
其他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管他什麼隱情不隱情的,”顧老國舅是個豁達的性子,想不通的事情他從來就不會鑽牛角尖,自己折磨自己。“不管皇后娘娘是因爲什麼緣故,纔會如此的疼愛三皇子,都與咱們無關!你們只需要知道以後離他遠一點,千萬別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就行。”
家裡的晚輩們自然一個又一個的擺正了臉色,表示恭聽慈訓。
顧家的人都很知足常樂,絕不會爲了那點虛無縹緲的從龍之功就把自己整個家族都給搭進去。
再說了,他們現在已經是大寧影響力最高的外戚了,再汲汲營營地湊到皇子身邊去獻媚,那和老壽星上吊有什麼區別?
因此,即便顧老國舅不提醒,他們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還會很努力地避開所有皇子的拉攏,繼續做一個合格又安全的保皇黨。
在他們看來,這纔是一個家族的長久和興盛之道。
一家人親親熱熱地開了個小會以後,就紛紛起身回自己的院子裡去休息了。
大概是爲打擾到了他們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緣故,家裡人在從顧承銳小兩口身邊走過的時候,不約而同地用一種自以爲隱晦的語氣,暗示他們說:只要他們願意,完全可以睡到明天日上三竿去!還說,就是不起來吃午飯也沒有關係,可以讓丫鬟們直接給他們送進去。
早就想孫子想得兩隻眼睛冒星星的顧秦氏更是就差沒殷切地直接動手推着兒子和兒媳婦小兩口往他們院子裡走了。
顧承銳一邊滿頭黑線的應付着這些爲老不尊的長輩,一邊嘴角抽搐地帶着笑得滿臉幸災樂禍的妻子重新回到寢臥。
爲了表示他現在正處於生氣階段,一到寢臥裡,他就鬆了陸拾遺的手,板着一張臉坐到屋子裡的桌子前,面無表情地瞪着給他拆臺的妻子道:“看到我出醜,你就這麼高興嗎?”
“對啊,高興的不得了呢。”陸拾遺想都沒想得彎着眼睛答。
“你再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啊!”顧承銳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又黑了幾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有時候他總覺得他妻子最大的愛好就是把他當小弟弟一樣的逗着玩兒!
就好像這很有趣似的!
可是他明明比她要大好幾歲!
好幾歲!
顧承銳在心裡憤憤不平的強調着。
“生氣?生什麼氣呢?”陸拾遺慢悠悠地走到牀柱旁,在顧承銳幾乎要從錦墩上蹦起來的錯愕視線中,要多嫵媚就有多嫵媚地解起了身上的衣裙。
她故意解得很慢,任由衣物凌亂地以一個欲遮不遮的態勢掛在自己的玲瓏有致的身體上。
顧承銳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兩下,眼珠子也隱隱有了發紅的跡象。
脣角忍不住微微上翹的陸拾遺又慢悠悠地拉了下衣裳,欲訴還休般的露出了一小截雪白滑膩的肩頭,和肩頭顧承銳才留下沒多久還沒有徹底消褪的吻痕。
臉上閃過幾分糾結掙扎之色的顧承銳突然像狼一樣的嗷嗚一聲,猛地朝着陸拾遺撲將過去了。
被他撲了個釵橫鬢斜的陸拾遺仰躺在牀榻上,媚眼如絲地挑起他的下頷,忍俊不禁地繼續逗他,“不是要和我生氣嗎?既然這樣,你現在還湊過來幹嘛?”
“湊過來吃你!”手腳並用的在陸拾遺身上忙碌的顧承銳頭也不擡地說:“至於生氣……”
他語氣有些發窘又有些破罐子破摔地一口咬在陸拾遺的肩頭道:“我放到明天再生也一樣!”
“哈哈哈哈哈……”要不是四肢都被顧承銳死死壓住的緣故,陸拾遺覺得她一定會笑得直接從牀榻上滾到牀底下去。
夫妻倆個又笑又鬧地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如同連體嬰一樣的纏着彼此進入了夢鄉。
許是爲了刻意在長輩們面前樹立一個好形象的緣故,即便昨晚他們鬧到了天將破曉,顧承銳還是頑強無比地從被窩裡爬了出來,還不顧陸拾遺的反對,也把她從被窩裡給扒拉了出來。
陸拾遺拽着他的耳朵,大發雷霆地問他這麼一大早把她吵醒幹什麼,沒看見她還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嗎?
顧承銳故意板着個臉問她,“難道你這麼快就忘記我昨天說要生你的氣了?”
“沒忘啊,可是難道你所說的生氣就是把被你折騰的半死不活的我從被窩裡揪出來報仇嗎?你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陸拾遺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蠢蠢欲動了!
看樣子她這段時間對他太好,讓他忘記了她的捏耳神功有多厲害了!
就在陸拾遺磨指霍霍地準備直接在顧承銳的耳朵上來一下的時候,對方卻彷彿本能地感覺到危機一般,猛地重新把她撲倒在牀榻上,又是一通熱情洋溢的親吻,直到把陸拾遺親得轉怒爲喜以後,他才用可憐巴巴地眼神看着陸拾遺說道:“拾娘,慈幼院的大家現在肯定在翹首以盼的等着我們呢,就算是爲了他們我們也不能再賴在牀榻上消磨光陰啊!”
陸拾遺儘管知道顧承銳之所以堅持這麼一大早起牀是爲了不在家人長輩們丟臉,但是已經被他親醒過來的她還是覺得原諒他這一回,不過爲了懲罰他這麼一大早就把她弄醒,陸拾遺乾脆做了一回未滿月的嬰兒,別說是穿衣打扮了,就是刷牙洗臉都讓顧承銳給包了。
顧承銳對於這些閒雜瑣事倒是甘之如飴,不過他除了畫眉的功夫還行以外,其他的方面簡直可以用笨手笨腳來形容,爲了不耽誤去慈幼院的時間,陸拾遺在‘認真思考’了好一陣後,終於決定大發慈悲的饒自家傻小子一回,就這麼高擡貴手的放了他一馬。
等到一切拾掇妥當也用了豐盛的早餐以後,顧承銳特意帶着陸拾遺去給家裡面的長輩們依次請了安以後,這才帶着她一起登上了去往京郊慈幼院的馬車。
說來也巧,他們剛到慈幼院門口的時候,就正巧看到一個渾身遍體鱗傷的婦人正淚流滿面地掰着抱着她小腿不放的一個五六歲小姑娘的手,不停地把她往敞開的慈幼院大門裡面推!
那蓬頭垢面瘦得和蘆柴棒有一拼的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死死抱住中年婦人,一聲又一聲,淒厲無比地喊着:“娘!別不要我!我會聽話!娘!別丟下我!求你!別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