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一眼萬年之後 四

三月初,天氣微寒。

外鬼魅身着一襲白衫,涼風習習,衣襬飄飄。

“父親。”萬鬼魅彎了彎腰,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萬鬼魅大駕光臨他的洞府所爲何事,萬鬼滅仙不用細想,心下了然。

“你是爲了那個女人來的?”萬鬼滅仙臉色微黑,平靜說道。

萬鬼魅挺直腰板,冷漠無情直視萬鬼滅仙的雙眸。

“請父親放過仙碧風,兒子定當感激不盡。”

父子之間客氣不似血脈至親,萬鬼滅仙怒喝一聲,“萬鬼魅,你便是冷言冷語對待你的父親我?”

萬鬼魅不以爲意,道,“父親乃是父親,兒子謹守禮數,恭敬尊崇實是兒子的本分。”

萬鬼滅仙看到萬鬼魅這般油鹽不進的作態,氣得隔夜飯差點吐出。深吸幾口氣,萬鬼滅仙才說道,“人不在我這,她被碧瑤送進仙滅鬼窟中心之地裡了,已有三天。”

中心之地?已有三天?

萬鬼魅踉蹌一步,臉色也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

萬鬼滅仙於心不忍,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仙滅鬼窟中心之地怨氣鬼氣濃郁遮天蔽日,能輕而易舉擊殺真仙以下仙人。本君記得那個女人修爲堪堪是玄仙,仙力枯竭待三天,想必如今已是白骨一具。”

萬鬼魅捏緊拳頭,天地驀然震動。

萬鬼滅仙失望地搖搖頭,擡手,狠狠壓制住萬鬼魅。

“本君修爲傲世仙界羣仙,連四大仙君都只能得暫避鋒芒,不敢造次。虎父無犬子,你是本君的兒子,理應一心向道,追求長生,飛昇神界。大道無情,心生情愛,必將一事無成。”

凡人命中有數,來回不過百年光陰。仙人看似高高早上,享萬年歲月,然則尚有天人五衰。修煉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情情愛愛,多生事端,無用棄之。

長者前輩的諄諄教導,猶如聖賢的至理名言,他事事爲外鬼魅好,萬鬼魅爲何不瞭解他的一番苦心。

萬鬼滅仙心身俱疲,解開萬鬼魅的束縛,走入洞府之內。

“萬鬼魅,本君警告你,不要試圖挑戰本君的底線,膽敢獨身一人闖入仙滅鬼窟,後果你是清楚的。”

萬鬼滅仙說完話,轟隆一聲,洞口無端端落下一塊巨石。

……

仙滅鬼窟,中心之地。

三天之前,仙魘魔吞食碧瑤之後。

怨氣鬼氣死灰復燃,重新聚集,遮蔽日月。

姬小小趴在沙地大半天,見三頭九足的怪物久久未回,這才緩緩起身,一臉茫然打量仙界第一險地——仙滅鬼窟。

仙滅鬼窟中心之地,寸草不生,飛鳥不過,灰茫茫的邪煞之氣猶如輕紗飄舞,攜帶冰霜冷感拂面而過。

姬小小咳了咳,吐出了幾口黑血,“好厲害的怨氣鬼氣,玄仙的身體居然都撐不了一刻鐘的時間。”

姬小小雙手撐地,身體的皮膚開始皸裂,半黑半紅的血液透着一股下水溝的惡臭味。

方圓百里纔有一個大活人,怨氣鬼氣饞涎欲垂,你推我擠一股腦涌入姬小小的體內。

身體彷彿要炸開,氣球一般慢慢變大,姬小小痛不欲生。

“這是機會。”

危機同樣是機遇。

姬小小凝神靜氣,強忍劇痛,調動神識運轉體內的怨氣鬼氣,緩緩流淌於奇經八脈,一點一滴被丹田骨骼吸收殆盡。姬小小從根裡改頭換面,仙人之軀漸變爲屍仙鬼煞。

仙滅鬼窟的怨氣鬼氣無盡無邊,姬小小麻木地、不停地修煉,修爲與日俱增。

黃沙之下,三頭九足的仙魘魔倏忽睜開六隻眼。

“屍仙鬼煞出,天地悲鳴現。”

仙魘魔感受到姬小小的所在之地,無形巨手大手一揮,怨氣鬼氣更爲猛烈涌向姬小小。

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姬小小嘔出一口純黑血液。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仙魘魔得到祭品,再幫姬小小一把,朦朧睡眼才真正合上,陷入黑暗當中。

仙魘魔好心相助,卻是害苦了姬小小。

人體體積有限,怨氣鬼氣漫漫無邊,姬小小越脹越大,五官、四肢被撐開到極致的人皮擋住。而後,骨頭被強悍的氣壓和力量碾成齏粉,只餘瞎軟趴趴的一坨肉。

姬小小起初還能強撐,神智勉強清明,吃力控制怨氣鬼氣。漸漸地,疼痛淹沒了她。一艘小舟在大海航行,狂風夾雜着暴雨,海浪翻滾,天旋地轉,船毀人亡。

不知過了多久,姬小小迷迷糊糊醒來。

“呃呃……,偶……。”

姬小小雙臂無力,喉嚨沙啞。

休息三天,姬小小將將恢復半數元氣。

滿臉驚喜看着白皙玉如的手掌,姬小小喜不自勝。

“居然是玄青高虛陰神弒佛屍仙鬼煞。”

姬小小手握成拳,一拳頭狠狠砸在黃沙之上,細小的沙子嘩啦啦作響,一個深達數米的大坑許久之後才被填滿。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古人誠不欺我。”姬小小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駭人的邪煞之氣如同野獸張牙舞爪,肆虐周圍的沙石。

原主無意墮仙成屍仙鬼煞,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尋常天雷效果微乎其微,是仙界人人談之色變,欲除之而後快的至邪之物。天道不容,仙人圍追堵截,原主落難,魂飛魄散。

可常人不知,屍仙鬼煞只是一個統稱,按力量大小和資質高低,屍仙鬼煞可細分爲三種,第一種是銅皮鐵骨太上開天屍仙鬼煞,第二種是玄青高虛陰神弒佛屍仙鬼煞,第三種是紫金吞天乾坤滅世屍仙鬼煞,原主便是銅皮鐵骨太上開天屍仙鬼煞。

銅皮鐵骨太上開天屍仙鬼煞力量和資質最差,而紫金吞天乾坤滅世屍仙鬼煞則擁有毀天道,立秩序,創新界的能力。最好的姬小小不敢想,最差的姬小小不想要,居中的玄青高虛陰神弒佛屍仙鬼煞,恰恰滿足了姬小小此刻的貪念和**。

玄青高虛陰神弒佛屍仙鬼煞變化莫測,實力強悍,神擋可殺神,佛擋可殺佛,是三類屍仙鬼煞中第二強的高遠存在。姬小小在仙滅鬼窟試了幾下身手,推測出她如今修爲大致是金仙境界。

金仙!

忍痛受苦不知多少年月,回報還算是喜人。

姬小小忍受寂寞,在仙滅鬼窟又修習了一段日子,將境界穩固在金仙中階,才一步步走向萬鬼門。仙滅鬼窟無邊無盡,四面八方滿目黃沙,進來出去唯有一條路,借道萬鬼門。

原主只有兩個願望,第一是回下界找李鈺士。第二是報仇雪恨,誅滅萬鬼魅等人。對此,姬小小早有計較。

萬鬼魅實力卓絕,年紀輕輕已是仙尊,其父萬鬼滅仙更是仙君人物都不敢招惹的大麻煩,姬小小暫時不準備對上萬鬼魅。

仙人硬闖下界雖是困難重重,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終究遺留一線生機。只要她一邊隱匿身份行蹤,一邊馬不蹄停準備妥當,飛回下界不是不可能之事。

姬小小偷偷摸摸走到仙滅鬼窟的外域,蹲在一處沙丘一側,看着來回巡邏的萬鬼門弟子,心中思索着悄無聲息溜出萬鬼門的可行法子。

巡邏仙滅鬼窟外域的萬鬼門弟子,實力稍遜,最強不過真仙。姬小小硬闖可以,可怕就怕驚動萬鬼門的老怪物。

姬小小想了又想,夜色悄然降臨。

天黑漆漆的,厚重的烏雲彷彿下一刻便要沉落。

“收隊。”

收隊?

大晚上不巡邏了?

姬小小不明所以,眼睜睜看着萬鬼門弟子走了個乾淨。

過了一會兒,姬小小這才明白。

風呼呼吹着,怨氣鬼氣濃郁幾分,仙滅鬼窟的外圍颳起了風刀子。風刀子來無影去無蹤,鋒利削鐵如泥,姬小小不是仗着自己身體素質過關,這會兒,妥妥是隻剩一灘血了。

“原來如此,難怪大晚上不安排人巡邏了。”

姬小小低頭看看自己,衣不蔽體,丟人現眼。她雖能抵擋風刀子的攻勢,可身上的衣服難免遭難。

走出仙滅鬼窟的外域,姬小小正是進入萬鬼門。

當姬小小越過萬鬼門的高牆,打坐的萬鬼門猛地睜開了眼。

“仙碧風,你果然沒死。”

話音落地,洞府之內再無萬鬼魅的人影。

姬小小一路暢通無阻,順順利利來到了萬鬼門的大門前。只要跨過這扇大門,外面的花花世界,還不是任她飛。

好景不長,萬鬼魅找到了姬小小這隻小老鼠。

“出來吧,本尊知道你在這。”

萬鬼魅斜眼看向假山,語氣冰冷生硬,可雙眸含着暖意,像極了戀愛中對女友縱容無度的鐵血軍人,他不善表達,可他的一顆心爲她而跳。

半晌過後,毫無動靜。

萬鬼魅不悅皺起眉頭,道,“事不過三,仙碧風,本君再給你一次機會,主動出來,本君不追究你的擅逃之罪。”

清冷的聲音帶着仙尊的仙力震盪開來,白玉地板咔嚓裂開,樹影婆娑劇烈晃動。

“好,好,好。”萬鬼魅連道三聲,“仙碧風,是你逼本尊的。”

萬鬼魅忍無可忍,腳輕輕一踩,渾厚的仙力擊中不遠處的假山,假山轟然倒塌。

“本尊對你…。對你好,你爲何不領情?”萬鬼魅情緒低落,微微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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