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來時,紀千赫長得黑黑瘦瘦,高了不少,帶着陽城沒有的手信,從遠方趕來,去了東宮找百里靈兒。
百里靈兒那時候長的很漂亮了,那是一種什麼美麗呢?
紀千赫到現在還記得,她有一雙所有女孩都沒有的大眼睛,黑的,泛着天然的黑冷,像是黑色寶石的傑作。
小臉粉嫩光滑,鼻子小小的,嘴巴紅潤水色,當你看見她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去抱她。
當時紀千赫推開院子進去時,看見百里靈兒牽着一個男人的手,那個男人二十多歲的模樣,面容清俊,眉眼清明,比當時的東宮太子伯伯還好看。
那個男人走後,紀千赫才知道那是百里靈兒的新先生,他叫蘇伯仲,夏洛國最有學識的大人物。
紀千赫很小,可他很在意百里靈兒對自己的喜歡,突然被另一個男人分走了一半,固執的問當時還是孩子的百里靈兒,說:我現在帶你浪跡江湖,帶你仗劍天涯好不好?
百里靈兒頓時把那個先生拋到腦後了,興奮的對他說,千赫哥哥,你帶我走天涯,我肯定一輩子聽你的話。
紀千赫像吃了糖一樣笑得很甜,兩個人都開心的謀劃起來,然後他真的回去收拾衣服,帶着去母親那裡
偷來的銀票,準備出逃。
結果被當時在家的叔叔發現了,他很嚴肅的教育了他一遍,說他現在是嫡脈長子,以後肩負起來的責任是整個家族。
然後,他放棄了。
之後……
之後紀千赫跟着百里靈兒去第一學府讀書,偶爾他還要去軍營歷練,回來時帶着她最喜歡吃的食物,衣服……
當時,他也在親眼看着她一步一步淪陷,愛上蘇伯仲,然後一步一步被陷害,永遠的失去了笑容。
因爲蘇伯仲,也因爲紀家,東宮成了先皇的眼中釘,百里靈兒成了政治犧牲品。
紀千赫很清楚的知道,命運很公平,公平的讓他第一個遇到百里靈兒。
是他自己把她弄丟了。
是他的錯!
回憶讓紀千赫流了淚水,他扶起地上的燕北王妃,磁性低沉的嗓音帶着一抹滄桑和愧疚:“鳳容!”
燕北王妃趴在她懷裡哭,緊緊的扣住他的腰身,不捨的哀求:“千赫,你不要去好不好,你欠她的,可她已經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執着了!”
紀千赫緩慢的推開她,四目相對,嘴角揚起:“她去了,我當時想和她一起去的。”
黃泉路上,那個男人在她身邊,他一直都不放心。
可是,就是因爲她死了,他纔不敢死。
百里靈兒最愛的人還活着,他怎麼敢死?
他要替她護着兩個孩子啊。
鳳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傷心嗎?
從一開始,紀千赫就告訴她,他打的每一場勝仗,都是因爲有守護的女子。
她說過不介意,可到底是介意的,可是她知道,她的介意和他的執念比起來,到底只是兩條平行線,毫無交叉口。
“鳳容!”紀千赫最後抱住燕北王妃,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解脫的呵出一口氣,淡淡的呢喃出聲:“親手解決了蘇溪,保住鍾芳華姐弟,這是我最後能爲她做的事情。”
然後,他會去追她,告訴她,下輩子,他再也不會把她弄丟了。
……
紀千赫推開鳳容,從地上站起來,朝門口走了出去,因爲心事重重,他並沒有發現有一個人在門外偷聽。
看着背影如風走遠的紀千赫,紀翎兒從樑柱後面走了出來,那張清麗美麗的臉上,此刻淚流滿面。
她不可置信的搖頭,扶着身後的房屋,像是隨時可能會暈過去。
鳳容從房間走出來時,拿着一條帕子拭淚,見到紀翎兒站在那裡,又是這個模樣,突然有一些明白了。
“翎兒?”她安靜擦乾淨眼淚,驚訝的出聲!
紀翎兒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迴應,她的眼睛含淚,盯着鳳容,像是在探究什麼!
鳳容心虛的收了收目光,良久纔出聲:“你都聽到了?”
紀翎兒的腦袋轟的一聲裂開,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母妃!”紀翎兒拖着裙子走了過來,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鳳容!
鳳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紀翎兒,在她的這個母親的印象中,紀翎兒一種是溫和,大大方方的閨閣千金。
“翎兒,你不要嚇母妃!”鳳容忍不住想上前抱住她。
紀翎兒任由她抱住,頭磕着她的肩膀,突然冷靜的問她:“翎兒?是百里靈兒的翎兒嗎?”
鳳容一下語塞了。
紀千赫因爲百里靈兒,也因爲紀千赫的大意,不知道聖心難測,不知道紀家和東宮走的太近,會讓先皇猜忌。
也因爲先皇對東宮出手時,紀家整個家族抽身而出,袖手旁觀。
東宮的覆滅,可以說起於紀家,可紀家卻自私的並沒有出手相救。
在當時來說,紀千赫更是被家族強制束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東宮一個一個人死掉。
什麼舉家斬首示衆,那些人都是假的,是爲了引出東宮黨羽。
真正的東宮太子,和百里玉陽幾兄弟,早就中了先皇的埋伏,一個一個的被除掉了。
“翎兒,你父親有苦衷,當時紀家不是沒有實力,可卻……”鳳容想解釋。
紀翎兒卻是突然推開她,含淚質問:“紀念,紀翎兒……是不是紀念靈兒的意思?”
鳳容生平第一次想狡辯,“不是不是!”
紀翎兒又怎麼會不相信,她可笑的搖頭,因爲太過於打擊,她捂着頭衝鳳容大聲吼道:“父王可以爲了那個女人去死,爲什麼還要生下我們兩姐弟?”
鳳容捉住她的手,哭着抱住她,“翎兒不要覺得委屈,這一切是母親求來的。是母親太愛你父親,跟你父親說只要跟在他身邊我別無所求……”
紀翎兒聽着實在諷刺,她用力掙脫開束縛,對着鳳容一字一句的說:“父王他現在要爲了鍾芳華姐弟去死,那我和念兒呢?”
“我們纔是他親生的啊!”她突然朝院子外面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