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遠看着火堆譏笑,“偌大的宣朝只從外面是殺不死的,殺死它的是內部的腐朽。
是君臣猜忌,是爭權奪利,是昏庸無道。
不是天災,是人禍。
是安嘉帝親手葬送了一切,母后死於他的怒氣,外公一家死於鬧市,王舅舅葬身安山火海。
唯有我,唯有一個在東宮囚禁十年的太子,叛軍入城前的新帝葉曦晨還活着。”
齊遠神情平靜,語氣淡然的陳述着這些往事。
可林致分明從這份平靜下看到了眼前人的無奈不解和憤恨。
林致一時也有些難以接受,“怎會如此?怎會如此?王丞相那樣的忠臣,太子殿下那樣的天才,怎麼會如此?
你空口白牙,你用什麼證明?”
林致咬牙質問齊遠,他並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大宣是他們的國家,他們或許憎恨帝王失責,可是也沒想過大宣就這麼亡國了。
明明那時的大宣帝后和諧,君臣相宜,太子更是天資出衆,先生和哥哥都向往着日後爲大宣效力建設更好的國家。
這個國家怎麼會短短十年就沒了呢?
“證明?”齊遠偏着頭看着林致。
“用什麼證明?這個嗎?”
齊遠說着拿出玉佩。
林致看着玉佩皺眉,城破時還是孩子的他能知道什麼?
林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哪怕齊遠是真的他也確認不了。
“你救我一命,我也還你一個人情。”
齊遠收起玉佩,“今晚東城門會有人攻城,若是你們想離開我可以在西城等你。”
“至於你們要去哪裡我也可以給你們指路,林厲將軍就在陽關,以你們二人的聰慧他會很樂意照顧你們。
更遠一點還有南方手拿玉璽奉先帝遺詔的三皇子葉宸。
稍近一點的有篡位成功坐鎮北方的襄陽王葉仲景。他現在已經稱帝了,算新帝吧。
都是葉家人除開各地的大小叛軍的話宣朝也不算真的亡國了。
不過是皇帝輪流做罷了。”
齊遠平靜的給林致指路,一副散漫的樣子。
林致仔細打量着齊遠心中的疑惑反而越來越多了。
齊遠的表現怎麼也不像一個亡國之君的樣子,對於各方勢力介紹起來也是毫無波動。
林致想到了昨晚安城蒙軍的燈火通明,“你帶了多少人馬攻城?”
齊遠一攤手,“如你所見,唯一孤家寡人罷了。”
林致給齊遠推薦的攻城之法咽回了肚子裡,氣得偏過臉不再看齊遠。
“不相信我就算了。”
齊遠看着林致露出的少年姿態笑了笑。
“然一人足以傾天下。”
齊遠眼神堅定,話語擲地有聲。
林致都被齊遠的氣勢鎮住了,但很快回神忍不住切了一聲。
“你既是太子殿下爲什麼不找我二叔淪落到這般地步?”
齊遠支着下巴,“爲什麼一定要找他呢?或許我是想殺他的呢?”
林致疑惑的看着齊遠,這人莫不是個瘋子吧?
林致對於齊遠的身份雖然沒有相信,但他也沒辦法證明他是假的。
若是隻是囚禁十年就廢了,那他不就早就瘋了?
“你要殺邊關守將就爲了奪權?”
齊遠語氣仍舊平常,“不然呢?”
看着齊遠自始至終都是這麼一副平淡的樣子林致的火氣也上來了。
“你既然這麼不在意所有事情,爲什麼還要做這些事情?既然都不在意何不死了乾淨。”
林致知道活着的艱難因此對於齊遠這副不放在心上隨意的樣子才尤爲火大。
“你怎麼知道我沒試過呢?你活着是爲自己嗎?”
林致神情一怔,“也爲了哥哥。”
齊遠收斂笑容閉目不再多言。
林致看着面沉如水的齊遠也跟着噤聲。
若是一個人已經不想再爲自己而活,那麼支撐他還活着的理由就只有其他了。
若他真是那個天資出衆連哥哥也讚歎的太子殿下,那麼支撐他孤身奮戰的是什麼呢?
是至高無上的天子位?還是親人的遺願?又或者其他?
林致突然有些後悔自己說話太重了,可是看到林靜緊閉雙眼就又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狠。
誰讓這個人把他照顧得好好的大哥都氣瘋了?
瘋子!
但林致忍不住嘆氣,他們三人的經歷還挺像的,年幼之時就跌落地獄不見天日多年。
唯有他還好點至少還能出去走走,像大哥和眼前人那纔是難過的。
也難怪大哥要瘋了,眼前這個人也快瘋了。
林致想着齊遠給他透露的信息,今晚真的能離開嗎?
這少年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他能信嗎?
若是真能離開,他們怎麼辦?他帶着大哥去哪裡?
去陽關嗎?
林致看着靠牆神情麻木的衆人長嘆一聲。
因爲齊遠和林靜的交談,聚在火堆的那幾個少年也已經退回了陰暗的角落。
顯然他們對於齊遠的話心中的震動並不比林家兩兄弟少。
他們也陷入了和林致一樣的困惑。
林致會丟下他們嗎?
他們該跟着誰往哪裡尋找出路?
石室的寂靜之下,食不果腹的衆人很快便因爲精力不濟陷入夢境。
齊遠對着戒備的林致手起刀落,林致也跟着進入夢鄉。
看着寂靜黑暗的石室,齊遠撲滅了石室的火光。
晚上城中的搜查會更強,這裡還有煙只會陷入危險。
齊遠走到井底擡頭透過井口看着天空中的繁星,施展輕功踩着石壁飛身離開井底。
齊遠把手中打滿繩結的繩子順手帶走,順便還把林致在枯井周圍留下的痕跡全部清理了。
笑話,那些話不過是說給林致聽聽罷了,他看上的人才哪有放走的道理?
這眼看就要攻城掠地了暗九一個人可用不過來。
齊遠拋了拋繩子打算物盡其用。
不一會兒酒肆中就竄出穿着一身破爛黑衣的齊遠在夜晚的安城中快速穿行。
得益於武力齊遠才能避開巡視的蒙軍並且順利的摸到了安城的糧倉。
齊遠看着裡三層外三層看守得嚴嚴實實的糧倉檢查了一下綁陶罐的麻繩。
一左一右兩個陶罐,要不是爲了這兩個陶罐齊遠也不用躲巡視的人躲的那麼麻煩。
將揹着的弓解下來,拉弓搭箭一氣呵成。
夜色中一點寒芒破風而來,高處的哨兵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就一箭穿喉睜眼倒地。
哨兵一倒地,周圍的人聽到動靜還沒發現敵人就聽到接二連三的倒地聲。
“敵襲!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