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春結婚這個事,鬱夏是五月份才知道的。勞動節過後, 她收到老家寄來的信, 這封信照例傳達了家裡對她的關心, 希望她專注學業的同時也要保重身體, 異地求學實在不易, 隔那麼遠, 家裡實在幫不了什麼,能做的頂多就是不拖後腿而已。
信上提到入黨的事, 問她成了沒有,還問她這學期忙不忙, 功課跟得上不;又說再有兩個月高考又要到了,生產隊上許多家庭都在積極備戰,比如高家的高紅紅, 她現在早也讀書晚也讀書, 在校也讀書回家也讀書,看她這麼辛苦, 陳素芳天天給燉鯽魚湯喝, 就連鬱春也能跟着分到半碗。
既然提到鬱春, 鬱毛毛就說了:“三月份的時候, 咱們大姐就同高猛扯了證, 她偷偷和那邊商量着辦的, 沒和爸媽講,爲這個事,家裡還鬧了一場, 爸說沒這麼大主意的閨女,讓她收拾東西上高家去,高家上門來找咱阿爺談話,說了什麼我不清楚,四月份的時候,他倆辦了結婚酒,大姐就收拾東西搬去高家的火磚房住了。”
“前陣子家裡扯皮的事奶不讓我寫,怕我寫不明白你看了鬧心,說等阿姐你暑假回家來慢慢說。奶和爸都讓我告訴你,你還沒嫁人,不用單獨給大姐準備新婚賀禮。”
“對了,奶還讓我告訴你,要是提前買了火車票,就在信裡把班次和到站時間說一說,方便咱們去接你。在學校錢不湊手也記得說,奶說給你存着錢呢,她養的大肥豬價錢賣得可好了。”
“姐啊,你都出去大半年了,咱倆從沒分開過這麼長時間,我想你。”
“……”
來京大半年,這是鬱夏收到信息量最大的一封信了,她拿着信默讀了兩遍,確定沒遺漏任何一句,纔將信紙疊好裝回信封夾進記事本里。
心裡還納悶,按說誰家也不會這麼趕,怎麼年前剛辦了訂婚酒,一轉身就扯證了?想起鬱毛毛的遣詞,這背後有故事是跑不了的。這時候鬱夏沒想到事情同她也能扯上一丟丟關係,她猜想可能是鬱春等不住了,或者家裡催她找個工作啥的,她不耐煩了。
要是家裡其他人整這麼大個事,保不齊鬱夏真會擔心一番,是鬱春的話,全家上下主意最大就是她,她做每一件事怕都是深思熟慮過的,至少自己想明白了。
這都二十幾歲的人,哪還用得着像鬱毛毛那樣手把手教?就算真要教,也得是爸媽來說她,怎麼都輪不到妹子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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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鬱夏就把分給鬱春那一丟丟心思收回來,比起這個比誰都難懂的大姐,她惦記鬱媽更多一些。
給人做女朋友、做未婚妻、做媳婦兒差別是很大的,要是前兩重身份,你到他家裡是客,你肯搭把手人家就感覺你勤快,不是好吃懶做的,結了婚天天相處,問題難免會暴露出來。
高猛就不像是會守着媳婦過日子的,陳素芳明擺着偏兒子,要是鬱春方方面面都不出錯,日子興許不難過,高家畢竟有錢,他家飯桌上經常能見肉的。就怕她和在家時一樣,婆婆下地她幹看着,嫂子做飯她就站在竈間邊嗑瓜子邊陪你聊天,別人看你是新媳婦,一兩天可能不說啥,十天半個月之後還不說?一兩個月後還沒意見?
日子好壞本來是自己操持出來的,哪怕親姐妹長大之後也是各有各的生活,誰也不用爲對方負責。鬱夏怕的是高家和鬱家住這麼近,鬱春受了委屈回家來找媽,媽不得急死?
還別說,至少有一半的事都讓鬱夏給料中了。
先前說到辦完酒席之後,鬱春就搬去高家的火磚房裡,和高猛同住一屋。本來高猛就算再混賬,結了婚總該收兩天心,就算鬱春方方面面都不符合他的期待,幻想還是有一點的。早先聽兄弟們說結婚之後就能抱着婆娘睡覺,婆娘啊和大老爺們不一樣,又香又軟,抱着那叫一個舒服……
高猛活了二十幾年還是個童子雞,既然證也扯了,酒席也辦了,接下來總該開葷了。
本來要是鬱春人聰明,嫁過來就把高猛籠絡住,這鞋一開始穿着不合腳,時間長了還是能磨過來的。結果她新婚夜就把高猛搞了個臉黑。
說來也該怪重生,鬱春上輩子嫁過人,家庭雖然不幸,婚姻生活不少,她個人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算是熟手了。高猛纔開葷啊,忍不住,新婚夜就當了快槍手,他這邊還尷尬呢,偷瞄了鬱春一眼,發覺鬱春一臉不敢相信簡直驚呆了,回過神來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就完事了”?
這不是完事了,這是完蛋了。
本來鬱春不見得是真心實意喜歡高猛這個人,高猛也不好她這口,兩人湊一起原先就是悲劇。加上新婚夜這一出,高猛一翻身面朝裡就準備睡了,鬱春拿草紙擦了擦,跟着貼上去還想和他說話。
“咱這都結婚了,你有啥打算別藏在心裡,和我說說。”
高猛還想着這鬱春咋頭一回結婚也不見害羞,要不是進去的時候聽她喊疼,都忍不住想懷疑娶回來的媳婦是不是跟人睡過了。
本來也是,要高猛說她總得有點問題吧,啥問題沒有咋能跟媽一拍即合。媽那是急着娶媳婦抱孫子,鬱春急啥咧?
他心裡還在犯嘀咕呢,鬱春已經擺開陣勢準備在新婚夜大談未來規劃。高猛提起被子想捂住耳朵趕緊睡,鬱春還在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跟着你就是要過好生活的,咱倆齊心協力保準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讓誰看了都羨慕。”
讓她吵得睡不着,高猛就回過身來:“那你怕是跟錯人了。”
“……猛哥你別這麼妄自菲薄,你相信我,你以後鐵定能發大財的。”
還是頭一回有人對高猛說他一定能發財,高猛並沒有深覺感動,只覺得對方失心瘋了:“你該不會就爲了這個嫁過來的?”
“咱都結婚了,還說這個幹嘛啊,你和我說說,你有什麼打算?是怎麼計劃的?如今政策開放了,我想着咱倆先找門小生意來做,用個兩三年把創業的本錢掙回來,再搬去市裡做大買賣。”
高猛想起別人總說鬱夏積極進取,她姐鬱春就是個後進分子,絲廠女工做得好好的,非要辭職,說是回來準備高考,也沒見她努力,後來考試都沒參加。敢情大家夥兒都看走眼了,鬱春不是不上進,是她境界太高誰也跟不上。結婚當晚她就拖着丈夫聊人生,說什麼兩三年我們先掙它萬把塊錢,回頭再拿着錢上市裡去!
做白日夢之前咋沒想想他高猛就是個鄉間混混?
有這理想,這是嫁錯人了吧?
高猛盯着鬱春看了好一會兒,還伸手過去探了探額頭:“不燙啊,那怎麼睜着眼睛說瞎話呢?”
鬱春眉心一擰:“我和你說正事,別鬧。”
“……是啊,別鬧,想發財你最好還是換個老公。就咱家吧,不會餓着你,三天兩頭還能吃口肉,別的沒有。”
這恐怕就是發財之前的考驗了,鬱春本來差點和他爭起來,想到這是終身飯票才忍下去,她儘量溫和的說:“猛哥你聽我的,現在改革開放了,只要出去闖,隨便做啥都能發財。”
高猛纔不會聽她的,假如說隨便做啥都能發財,她爲啥非要在鄉下地頭結婚,不出去發個大財再嫁給城裡人?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也就騙騙傻子。
新婚當晚沒談出個所以然,第二天高家上下圍一桌吃飯,高猛出來得最晚,和他一起的就是鬱春,兩人都是才睡醒穿上衣裳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碗筷都已經擺上桌。
因爲昨個兒才擺了酒席,剩了好些肉菜,頭天晚上陳素芳就同高奎媳婦說剩菜得趕緊吃,趁早吃完,天熱起來多放兩天就得壞。
這天鬱春飽了口福,一邊吃她還同婆婆說高猛這都結婚了,是不是該謀個營生,總不能還和從前一樣。
高家上下一聽這話,齊刷刷看向鬱春,接着又瞄了高猛一眼。
咋回事?
猛子最終點頭還是因爲家裡答應他說就娶個媳婦,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他不想幹活就繼續混着,家裡不缺他一口飯吃。陳素芳真沒指望過小兒子發大財,就盼着他能早點結婚給家裡添個丁。
鬱春提起這事,不就奇了怪了?
別人還在琢磨這是咋回事,高奎出聲打了個圓場:“猛子肯上進咱們當然高興,家裡肯定支持,不然你們兩口子先商量個說法,把意見統一一下?”
高猛往碗裡夾了兩塊扣肉,咬了一口才說:“大哥你別搭理這婆娘,謀什麼營生?聽她瞎說。我就準備吃吃喝喝混日子,媽你說給不給了?”
陳素芳心說這纔對嘛,這纔是她兒子一貫的作風!她先假意斥責了高猛兩句,轉而對鬱春說:“猛子還是太年輕了,就是貪玩,你要催着他立馬就幹出啥事也不現實,不然你們兩口子先把兒子生了?生下來給我帶着,別的後頭再說。”
高奎媳婦也說:“咱們高家擱外頭去興許排不上號,這條件在大隊上還是數一數二的,不會餓着弟妹你。”
一人一句下來,話題已經跑出去老遠,一頓飯吃完高奎媳婦還說呢:“媽吃完要去自留地看看,爸和奎子要幹隊上分配的活,還得下河打魚,往常啊,洗碗啥的主要是我在做,現在好了,有弟妹你幫我。弟妹你看是去洗衣裳還是留下來涮鍋洗碗,你先挑,我都行。”
“……”
鬱春總覺得事情和她預想的有點出入,沒等她琢磨明白,她就已經拿着絲瓜瓤在擦碗了。
之後半個月都是這樣,老高家的氛圍總是其樂融融的,家裡脾氣最炸的反而是正在準備高考的高紅紅。陳素芳和高奎婆娘平常總笑眯眯的,一句狠話沒有,就她倆偏偏能讓人丁點便宜佔不着。別看下河打魚的是高父和高奎,到賣魚那會兒,收錢的就變成陳素芳,記賬的是高奎婆娘,她倆賣給鄉親們有搭有送的,這賬算下來不吃虧,不吃虧不說人家還覺得高家婆娘挺會做人。
鬱春一出門甭管碰見誰,都說她嫁得好,嫁去高家享福了。雖然高猛不成器,他爸他哥願意養着他,這不也是福氣。
又聽說陳素芳週週都給高紅紅燉鯽魚湯,要不燉豆腐,要不燉粉條再不然切點鹹菜疙瘩,她也不怕費柴火,那湯熬得雪白雪白的,高紅紅哪裡吃得完?她就吃點肚皮肉,喝兩碗湯,別的就進了其他人的嘴。
雖然說鯽魚刺多,這生活還是怪讓人羨慕。
鬱春在外頭還繃得住,回她那屋關上門臉就垮下來,高家吃得是比她孃家好點,也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樣隔天就有大魚大肉。要說吃得好,也就是剛辦了酒席那兩天,剩下的肉菜多,雖然多半都讓幾個爺們吃了,她還是分到不少。那之後,每週也就能吃一兩次魚,不是整條整條的大魚,就巴掌大刺多肉少賣不起價錢的鯽魚。
早先吧,鬱春覺得打起來的死魚總該是自家吃了,結果死的也不難賣,非但不難賣還有人搶,因爲能算便宜。
她現在油水沒沾到很多,平白多了不少活。以前洗衣服做飯洗碗這些都是媽在幹,她最多幫忙看個火或者幫忙喂個雞。現在家裡的活基本是她和高奎婆娘平分,陳素芳哪怕從自留地回來還能找到別的事情做,比如編個籃子補個衣裳。
就算陳素芳閒在那兒,也不會幫兒媳婦搭把手,照高奎婆娘的說法,高猛就啥也不幹,鬱春總得幫忙分擔一點,白養兩個人是沒啥,還要幫你洗衣服啥的就過分了,家裡除了高猛兩口子,誰不忙啊?
鬱春很想回去訴苦,偏她比誰都好臉面,前頭和家裡吵翻,啥話都放了,讓她主動低頭不是自扇巴掌?
再說,訴苦有個啥用?那個媽除了跟着掉眼淚啥用沒有,跟着大房的老爺子老太太興許能幫忙,可那兩個都是偏心眼,指望不上的。
鬱春將藏在衣櫃最裡頭的玻璃瓶子取出來,擰開瓶蓋,把紙幣硬幣全倒在牀上,點了一遍。她出嫁時,鬱媽本想給添一套牀上用品,鬱爸攔着不讓,說沒聽說誰家閨女主意這麼大,扯證都不給家裡說一聲,翻箱倒櫃拿了證明文件偷偷就把事情辦了。鬱爸氣到要讓她滾,說要斷絕關係,是鬱媽勸下來的,不過也就是這樣了,陪嫁沒有。
也就是那會兒,陳素芳才知道鬱春啥都沒和家裡說,她心裡也虛,可手續已經辦了,再要後悔也來不及。這時候還沒有離婚這個概念,十里八鄉沒聽說過結了婚還能離的,都這樣了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陳素芳盤算着好歹是親閨女,這回是她是辦得不妥,氣過了不還是一家人麼,鬱家還能真不認她?
又想到鬱夏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她在大城市站穩了腳跟,遇上有發財的機會不得想着她姐?
這麼自我安慰之後,陳素芳挺了過來。因爲鬱家正在氣頭上,要讓他們置辦陪嫁做夢還差不多,高家就偷偷備了一套牀上用品,讓鬱家過個手,再送到高家來。
結婚吧也沒規定說要下多少聘又得陪多少,只要兩邊能對等就行,生產隊上是有人問過,高家這麼富咋沒給置辦三大件,陳素芳回說他倆結婚之後還是住家裡,像自行車家裡有,再給添一臺就浪費了……這麼說也是,想着高家是真富不是吹出來的,酒席上的盤盤都是硬菜,基本沒虛的,鄉親們也沒多想,算是敷衍過去了。
鬱家鬆了一口氣,雖然前前後後有很多不滿意,好歹把鬱春嫁出去了,她嫁的是大隊上的富餘人家,只要不瞎鬧騰日子不會難過的。
同時高家也鬆了口氣,好歹沒丟人,本來他們就沒指望能靠娶媳婦賺錢。看中鬱家是看中鬱夏的後勁兒,不是鬱家現如今這條件。
所以說,這場婚禮過後,人人都在心裡翻篇了,沒翻過去的恐怕就只有鬱春,就連鬱媽聽隊上那些婦女恭維多了也稍稍放下心來。
鬱春將她的小金庫翻了一遍,她在繅絲廠做工那會兒存了點錢,最近半年時不時從她媽哪裡拿點分分角角的,加一起有個四五十塊。這個錢鬱家那頭不知道,就是鬱春全部的私房錢了。
她又點了點數,心裡愁啊,想着過生日的時候要是能拿到那一百多好,有個一百四投入進去至少能支個小吃攤,進城去賣燒烤賣麻辣燙都行。家裡自留地種着菜,哪怕不夠還能從隊上便宜收點,原材料不缺。
就四十多塊錢,這事兒咋辦得成?
當晚,高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再和鬱春磨合一下,鬱春卻沒心思辦事,非要拖着他說麻辣燙生意。
這下啥性趣都沒了,高猛恨不得閉上眼趕緊睡着,偏一句一句可勁兒往他耳朵裡鑽,他被迫聽了個全程,聽完翻身坐起來,說不行。
“你這生意做不了,費油費材料不說,平常沒見你燒過飯,你還想做吃食買賣?你以爲縣城裡人人都是傻子?你說一匹白菜葉子燙一燙就能賣五分,別人吃不吃我不敢說,就我這樣的敗家子都不上你的當,五分錢能買顆白菜回去了。”
鬱春還想說縣城裡有錢人多,湯底熬好了可以重複使用的,高猛真是看傻子一樣看她:“你把素菜擱油湯裡煮,那油就讓菜葉子給裹沒了,你要真敢做這買賣,就有人天天去你那兒買五分錢的白菜,吃着有鹽有味兒有油水,比吃肉也不差,這生意做起來,你不賠錢誰賠錢?”
這真是迎頭一瓢冷水,把鬱春不多的睡意都給澆沒了。
“那咱們做燒烤!做燒烤總不費油!”
高猛心知不聽她說完睡不了覺,就讓她講講,那燒烤又是怎麼個做法,聽完又是一陣無語。
那不就是烤菜嗎?烤紅薯烤土豆誰家沒吃過?
你說撒點鹽撒點辣椒麪啥的就要賣高價,那我不會站旁邊看你做,做完回去跟着學啊?
鬱春真是氣都氣死了:“我這麼說你也不明白,那燒烤就是好吃,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吃!”
“行,有本事你做一個來嚐嚐,你要真能讓家裡人吃了還想吃,那不用我說啥,咱媽就能跟着你幹去。”
“……這生意你還想全家一起做啊?”
高猛一挑眉:“那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咱倆搬進縣城裡去,租個屋在城裡賣燒烤,大哥和爸還是打魚,讓大嫂騎自行車給咱送菜還有竹籤子。”
高猛真恨不得一板磚拍自己腦門上,真是傻子才能聽她說這麼多。不用說也知道她賺的錢不會充公,這麼講還不合適,這買賣也就是賠本的命,生意沒做起來就想着租房子搬進城,鬱家兩姐妹真別提了,鬱夏有多聰明她姐就有多蠢。
“行了,你別說了,睡覺。”
鬱春哪肯啊,就要伸手去搖晃他,高猛背過身去打呼裝死,任她說什麼都不搭理。村裡混混都知道掙錢不是那麼容易的,她倒是會做白日夢。
你說縣城裡有錢人多,捨得花錢的也多!沒錯,你說得很對!可你有那手藝讓人家心甘情願掏錢嗎?平常連口飯都沒見燒過,還想賣吃的。
……
京市這邊,鬱夏在知道家裡一切都好,爸媽爺奶大伯小叔都不用擔心之後,就強迫自己不去惦記鬱春的事。
隔着千山萬水怎麼琢磨都是白搭,到底是咋個情況回去就知道了。
她胡思亂想了半天,很快就調整過來,接着就回到正軌上。這一學期對鬱夏來說容易了很多,首先學校附近她都踩熟了,就算走遠點,甭管是去郵局去百貨商廈或者書店都沒問題。其次呢,雖然專業課程加了難度,比起前一學期反而容易很多,通過半年的刻苦研讀,鬱夏可以說半隻腳步入了醫學殿堂,有一定基礎之後,深入學習反而沒那麼吃力。她已經整理出一套屬於自己的學習方法,這樣在應付幾門課程的時候更顯得遊刃有餘。
再說翻譯這個工作,剛開始還是挺辛苦的,有很多生澀詞彙需要查詢,很多句式需要反覆推敲才能整理成最專業的醫學術語。她一開始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在這上面,不僅是翻譯,還要記憶這些新遇到的單詞,鬱夏對自己的要求是,每個詞只查詢一次,第二次看見就得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她的確做到了,這幾個月她積累了大量的專業詞彙,再去看那些醫學文獻就感覺並沒有多大難度,翻譯起來既快速又流暢,最後呈現出來的文稿顯得非常專業很禁得起推敲。
翻譯同樣多的內容,她現在用不到過去一半的時間,加上學習效率的提高,這一學期驟然輕鬆不少,不像頭年末那麼疲憊,鬱夏進入到一種輕鬆賺錢的狀態。
本來,鬱夏很想匯筆錢回家,沒來得及,就收到老太太偷偷寄來的信,這封信不是鬱毛毛寫的,是老太太特地進縣裡讓小兒子代筆寫的,叮囑鬱夏別可勁兒往家裡匯錢,哪怕在京市的確賺了點錢捏在自個兒手裡就行,再不然回家的時候多買點東西,千萬別一筆一筆寄回來,鄉下地頭吃的都是地裡產,沒地方花,就怕鬱媽看小閨女在外頭掙錢太容易,轉身偷偷補貼老大,誰還能天天盯着她?她要是偷偷給了你咋知道?
這種信鬱學兵這個當叔叔的都沒臉寫,他還想潤色一下,結果眼珠子一轉就讓親媽看穿了,非不讓改。
“我說啥你就寫啥!你告訴夏夏‘奶知道你不在乎,可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沒完沒了,想孝敬爸媽直接買東西別給錢,給再多錢那都是孝敬鬱春了,用不到你爸媽身上,你媽她平常摳得很’……”
看小兒子傻愣着不動筆,老太太還拍了他一下:“我說了這麼多你倒是寫啊!”
“不是,媽,我這麼寫合適不?”
“夏夏是什麼個性你不知道?她還能泄咱的底?就算有個萬一你二哥二嫂知道了,我保證你二哥不會把你怎麼着,你二嫂心裡要是委屈找我說理來!每一句都是老太婆我親口說的,和你有啥關係?”
“別廢話了,趕緊寫!告訴夏夏家裡現在啥都好,她爺她爸她媽都有錢,我最有錢,不用她寄。讓她先緊着自己,人在祖國的首都還是捯飭捯飭自己,還沒處對象呢咋能穿得跟老婆子我一樣樸素?”
“鬱學兵我告訴你,我雖然不認字,等夏夏回來了我要和她對口風的,你千萬把這個事給我寫明白,別整委婉含蓄那套,就得讓夏夏知道她媽容易心軟,是個糊塗蛋,手上有百十塊錢就得了,拿多了要出事!就鬱春啊,別讓她嚐到甜頭,嚐到甜頭就甩不脫,以後有啥事兒都得找親妹子去!”
鬱學兵快讓親媽給逼死了,他厚着臉皮寫完這封信,寫完都感覺臉熱得厲害。那頭鬱夏晚半個月收到,起初也覺得懵,越看這個語氣就越覺得熟悉,跟着撲哧就笑出來。
當時喬越人就在旁邊,都傻眼了。
他裝作目不斜視的樣子,心裡還是好奇,偷偷瞄了一眼,這一眼信息量夠大!
本來喬越還在猶豫,這個暑假要不要當真厚着臉皮跟夏夏回家,這一眼讓他下定決心,要是不跟上夏夏回去被欺負了呢?早就覺得她家古里古怪的,要喬越說,他就沒感覺鬱家那頭多心疼夏夏,只知道女朋友忙天忙地掙錢補貼家裡。
原來未來大姨子是個立不住的,岳母還有點糊塗?
奶奶倒是不錯,喬越琢磨着回去整兩樣好東西給奶奶帶去,誰心疼夏夏就得孝敬誰。
你說人在首都賺錢容易,要喬越說是挺容易,一個月工資加補助外帶津貼就好幾百,能買一大堆東西,可我掙錢容易是我的事。我吃了喝了打水漂了我樂意,你對我不好憑啥給你花?
恐怕連齊女士都沒想到,他兒子看起來蠢,心裡明白着。
會賺錢的誰也不是冤大頭,能給國家做項目的都不是傻子。喬越對自家人是不太計較,面對鬱夏的時候更是恨不得給她多花一點,換個人來那真是一分一毫都能給你算個明明白白的。
喬越就想挑明說,說他想跟着一塊兒回去,處了這麼長時間對象總該見見人,這條件也不是拿不出手。怕鬱夏猶豫,他還措了個詞:“夏夏你要回去兩個月呢,那我呢?我要是想你了咋辦?”
本來喬越是想鋪墊一下,然後說你帶我一塊兒去唄?
結果呢,沒等他鋪墊,鬱夏就問說:“寶寶你暑假忙不忙?你要是能請假陪我一塊兒回去唄,我覺得咱倆處得挺好,個性啊方方面面都很合拍,你家我去過了,你家人我也見過,該我帶你回去看看我爺我奶我爸我媽……”
喬越懵了好一會兒,鬱夏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軟乎乎的問:“怎麼你不樂意啊?”
他這纔回過神,捏着女朋友白生生的手:“我樂意!我高興呢!”
六月份,喬越就給上頭打報告說要請假,他又把訂車票的活攬下來,還向齊女士問過京醫大啥時候考完放假。
這邊鬱夏也在進行第一學年最後的複習,她和喬越說好了,考完上他家吃個飯,再去百貨商廈買東西,之後就不耽擱,直接回S市去。
作者有話要說: 帶了一下劇情,明天讓夏夏帶喬寶寶回家。
第二學期我省略了沒有去寫,因爲上學這部分內容呈現出來都差不多,順着夏夏的時間線一點點寫的話劇情的重複率太高,你們想看男女主撒糖的也不用着急,就不說這個世界都還沒完,就算這個世界完了,以後每個世界都要撒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