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如其來的天災面前,國家力量是渺小的, 你不僅要在城市裡清理出安全區, 同時還要穩定治安, 要給民衆足夠的信心讓他們不至於跟着亡命之徒去殺去搶去掠奪……要做的事太多太多, 人手實在不夠用。
普通人遇上事總指望國家救援。
可軍人和警察就不是人?就沒有家人嗎?
他們同樣膽怯, 同樣害怕, 看着拔地而起一日之間長上十來米的枝丫藤條誰不恐懼?恐懼也得走出去,假使所有人都躲在屋子裡不去面對, 這世界完了。
軍隊在行動,他們擇選出綠化做得相對差的方位, 從這裡開始,逐步清理出去。警察局這邊能出動的人手相對少些,便幹起本行, 去救援去維護城市治安去了。
本來覺得城裡是要比外面安全, 真正走出去就發現,這座城市裡養的寵物比你想的還要多, 哪怕他們中的多數資質並不算好, 進化也稱不上恐怖, 還是給人帶來了許多麻煩。
那些生來溫馴的還好, 除非餓極了, 否則不會主動發起攻擊。也有些原本就暴烈, 平常撓主人都不手軟,進化之後堪稱是人命收割機。
人們再也不敢用看待寵物的眼神去看貓狗。
對除了鬱夏之外的其他人來說,動物比植物更令人恐懼。
在動植物的破壞下, 部分地區的電路系統已經崩潰,停電這種事白天感覺不明顯,只是熱,非常熱,到傍晚慌張的感覺就來了,隨着天越來越黑,不安更甚。在黑暗中人會不安,會疑神疑鬼,聽到丁點動靜都可能懷疑有什麼東西摸進家裡來了。隨斷電出現的還有用水問題,氣溫高達四十幾度想衝個澡還放不出水來,上了廁所都只能直接把馬桶蓋蓋上……這種日子太難過了。
[對面小區斷電了,我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現在能做什麼?等國家救援?]
[都進化了不想着憑自己還等什麼救援?小區裡的住戶組織一下編成隊伍把周圍掃蕩一遍,該清的清了,我勸你們別關在家裡等別人來救,現在這個大環境下誰也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進化之初你都不敢出去,以後還活得了?]
[電視臺都讓我們老實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那你就待在家裡,等着看軍隊有沒有能力救每一個人,恕我直言,我要是軍人我纔不想救你這種只會白吃白喝外加尖叫抱怨抗議關鍵時刻還拖後腿的廢物。命是你自己的,你還指望交給別人保護?]
[命都快沒了還有人在抱怨沒水洗澡,我他媽也真服氣。]
[現在還放得出水的,勸你們把家裡能裝水的容器洗洗,都裝滿,省着點用,等你家的水用完了,怕是要自己打去,軍隊可能會送,送那點估計只夠幾口喝。]
還沒斷電斷網的地區很多人窩在家中看新聞刷論壇,有人恐慌焦慮純抱怨,也有人抓緊時間把重點記錄下來,那些腦子活泛的不停在爲大家出謀劃策,告訴你先做什麼後做什麼要注意些什麼。雖然不全對,還是有參考價值。也有些膽大的在興奮的測試自己的能力,摩拳擦掌想成就一番大事。
喬越想到過吃水的問題,他前兩天就往別墅的車庫裡挪了幾隻不鏽鋼大桶,都蓄滿,鎖着呢。家裡水缸水桶浴缸什麼的也都裝着水,鬱夏正在給吃飽了回家來的狗子洗澡。這狗子機靈,應該是去光顧了城郊的飼養場,回來時還扛着頭死豬,看自己髒兮兮的也不敢進門,把背上的死豬扔院子裡,趴地上叫喚。
鬱夏本來在和喬越說話,聽到這聲便出了陽臺,只見愛犬回家來了,它趴在院子裡得意的甩着尾巴獻寶,旁邊就是扛回來那頭目測得有二三百斤重的死豬。
“毛團你別亂動,趴好,等我下來。”
這狗子,把自己弄得太髒了。
鬱夏替它洗澡去了,至於毛團扛回來那頭豬,已經委託給吳芳處理。吳芳那把子力氣前後半小時就把豬骨剔下來扔鍋裡煲了湯,把豬排刷上調料扔進烤箱,豬肉燒的燒,豬蹄燉的燉。
她還問呢:“這麼多肉也吃不完,夏夏你看是進冰箱還是怎麼着?”
“冰箱裡還放着吃的,今晚也不知道會不會斷電,還是全燒了吧,我們能吃多少儘量吃,進化還沒完,這幾天吃再多都不禁餓,再說吃不完還有毛團和飯糰,保證剩不下來。”
吳芳想想也是,這肉還是毛團弄回來的,是該犒勞它。
“那行,趁現在水電氣還能用我多整幾個菜色,咱吃幾頓好的。”
鬱夏心想除了用水問題緊張一點,別的壓力沒那麼大,她有準備像光能竈和光能提燈這些東西,哪怕供電斷了,照明沒問題,燒水做飯也沒問題,現在的海藍星上最發達的能源就是光源。這些沒必要掰碎了同吳芳細說,慢慢她會知道的。
吳芳在廚房燉肉,喬越在瀏覽新聞,提取情報,鬱夏剛把狗子洗得香噴噴的,把略顯狼藉的院子衝了衝,這才準毛團進屋。
剛進屋,飯糰飛撲過來撞她懷裡喵喵叫,鬱夏擼了一把柔軟蓬鬆的貓毛:“好了好了,別撒嬌了。”
手機鈴聲就是這時候想起來的,這聲音,是她的手機沒錯。
鬱夏想不到這時候會有誰打電話過來,她抱着賴在懷裡不走的肥貓,彎腰從茶几上拿起手機一看,陌生的號碼,接起來之後聽那邊說是小區其他住戶,他們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準備聯合起來把小區內部清除乾淨,問鬱夏家裡是什麼情況?有幾個人?都是哪方面的進化?
鬱夏不完全信任對方,想了想,說:“我不管這些,你們和我老公說。”
她轉身將手機塞給喬越,讓他來聽。
沒聽見喬越自報家門,他嗯了兩聲之後就是各種發問。
“你們有什麼計劃?”“從哪裡開始?”“有多少人?”“你覺得用挖和鏟的方式能把根鬚除盡?”“有沒有考慮過它會再生?”“準備化學試劑了嗎?”……
他問題特多,句句話都很簡潔,聽在那邊人耳中就很難受。
“你們到底參不參與?你要是不參與以後你家出了任何問題我們不會幫忙。”
“也沒指望過你能幫我家的忙。”
喬越說完這句,那邊直接把電話掛了,鬱夏看他遞迴手機,問:“他們怎麼計劃的?是沒談攏?”
喬越將老婆抱進懷裡,親親她額頭,說:“植物的再生能力太強,他們這個清除方案治標不治本,雖然這麼說,能拔除一些的確不是壞事,至少能暫時獲得方便,我本來想給他一點建議,他好像並不想聽。”
“你那麼說,那邊會惱羞成怒也正常吧。”
“總要試試他們,我問什麼他都說不明白我憑什麼相信那邊是真的想清除別墅區?他也可能存着歹心,假借聯合之名套取各家情報,然後挑軟柿子下手,有人已經等不及想稱雄。”
鬱夏聽他說完,覺得腦力進化的意義還是很大的,喬越的思維以及反應速度比從前快太多,有些事留下充足的時間鬱夏也能一點點推敲出來,當下臨時遇上就能想到這麼多,反應速度可以說很快了。
“那你聽出來了嗎?他們屬於哪一種?”
喬越看了一眼趴在她老婆胸前蹭啊蹭的色/貓,說:“或許都有,我猜他們既想把別墅區清出來,也想探各家的底,可能是想聯合實力強的自封爲管理者,建起勢力。我現在應該激怒他們了,可能會那我們開刀,殺雞儆猴。”
鬱夏看了一眼趴在門口打盹的毛球,沒太把那些小角色放在心裡。
喬越看了一眼吃他老婆豆腐的貓,說:“夏夏你多穿點,熱也多穿點,儘量少露肉。外面昆蟲在進化,被咬到不是說笑的。”
現在死那麼多人,屍體沒辦法逐一清出來火化,加上這個氣溫,蚊蟲繁育的速度會加快,被咬的話出現什麼情況都有可能。事實上這一整天鬱夏都感覺怪怪的,但沒想起來哪裡怪,這會兒她反應過來了。
“我不應該不必擔心。”鬱夏將右手遞給喬越,喬越低頭看了看,很嫩,很白,很滑,這彷彿是一隻白玉雕成的手,天下難有比這更美麗動人的。
喬越不是很懂她的意思,鬱夏貼他耳邊小聲說:“之前因爲餓,我燉肉的時候有點着急,右手被鍋子燙了一下,當時是起了泡的,就疼了一下之後慢慢沒感覺了,我忙着也忘了這事。還有,剛纔我在外面給毛團洗澡,按說外面曬了一整日,溫度得有四十多吧,我也沒感覺多熱……”
之前就覺得進化不可能是單純變漂亮,因爲漂亮本來就涉及到主觀的審美,這麼看來老婆的進化方向可能同新陳代謝相關,她正在進行的興許纔是真正完美的進化。氣溫升高或者降低並不影響她,她的承受能力在提升。變異的病毒應該也不容易對她起作用,她可以分解代謝。
這很棒了,小黑屋總歸還靠點譜:“既然不覺得熱,以後多穿點,討厭別人覬覦我老婆。”
鬱夏順着喬越的視線看到趴在她胸前的肥貓,好笑的說:“飯糰的醋你也吃啊?”
嘴上這麼說,她還是將飯糰抱下來,讓貓咪趴自己腿上,問喬越:“研究院那邊有聯繫你嗎?”
喬越搖頭,各系統暫時癱瘓了,進化來得太突然,大家反應不及。
看披露在網絡上的信息就知道,全世界一個樣,亂得很,尤其熱帶地區,原先就是昆蟲以及植物王國,現在幾乎已經淪陷。還有動植物園以及各大保護基地,沒人敢去。飼養場反而沒什麼,肉羊肉牛肉狗潛力有限,哪怕有進化也不至於過分兇殘,像鱷魚基地這種地方纔叫恐怖,臨近的城市正在遭殃。網絡上叫罵的很多,都不知道爲什麼要搞這種害人的基地,你好吃好喝養着它,現在它進化了,竟回過頭來獵殺你。
好幾米長一身鎧甲的鱷魚要怎麼殺?
它一尾巴掃來牆都要塌了。
這些兇殘的大塊頭反而不是最可怕的,喬越看了半天新聞,覺得防不勝防的反而還是那些昆蟲。比如H市那邊發現了一隻膨脹到狗子那麼大的蟑螂,砍掉它的腿還能以肉眼能見的速度生長出來,它什麼都吃。好在絕大多數的進化都是普通的,潛力這麼巨大的是極少數。
就像人類之中,速度變快力氣變大的是多數,腦域開發屬於極少數,據喬越推測像夏夏這種進化方向恐怕都很難找出第二個,她的代謝以及自愈能力給了她超強的生命力,這種進化方向太特殊了。
當晚又是一頓大餐,三人兩寵吃了個痛快,他們是痛快了,相鄰的幾家聞着燒肉的香味兒饞得不行,隔壁那家的兒子進化了個狗鼻子,他差點被肉香味兒逼死。
“飯還沒做好啊?旁邊那家紅燒肉回鍋肉孜然烤肉都吃完了!”
“快好了,別催。”
“這就快好了?我怎麼沒聞到肉香味兒?我們吃啥?”
“哪有那麼多肉給你吃?都吃完了以後吃啥?昨天才吃了大餐今天忍忍,明天再給你炒個肉。”隔壁那家的太太蒸了一大鍋飯炒了兩小菜,拿了瓶超市賣的下飯菜出來。聽說沒肉吃,那家的兒子不敢相信,只要別家吃肉他就受罪,這怎麼活?活不了了!
“媽你倒是炒個肉啊,網上說有些地方已經斷電斷水了,冰箱裡的東西留着也放不住。囤這麼多,萬一來個人搶我們呢?”
“呸你個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麼?”
那太太剛說完,他家門鈴真響了,就聽見有人扯着嗓子喊:“開門!快開門!不然別怪我把你家大門拆了!”
“怎麼辦?媽你說怎麼辦?”
那太太也慌,她伸頭喊了一嗓子:“別按了我家啥也沒有,隔壁那家燒了一天的肉。”
來拍門的是四個穿着保安制服的壯漢,他們的確是順着肉香味兒過來,因爲附近都是那個味兒,具體是哪家就不清楚,便把相鄰幾家都拍了,聽說是隔壁,保安隊那個隊長還嚥了咽口水,說:“我記得隔壁那家姓喬,男的長得弱不禁風,他那個老婆賊幾把漂亮。”
“你是說做大學講師那個鬱小姐?那是沒話說。”
“現在這世道,什麼白領啊精英都靠不住了,她長那樣能死心塌地跟着個小白臉?”
“咱們的機會這不就來了。”
“那小子很看不起人,平常和他說話也愛理不理的。”
“先把刺頭除了,他那個漂亮老婆我們可以幫忙照顧。”
四個保安小心避開會攻擊人的植物,一路闖進喬越家的前院,本來準備踹門,卻發現門開了一條縫。保安隊長一把推開門,正想說傻逼連門都不知道關嚴實,話還沒出口,他不敢說了。
只見那門口一尊龐然大物,看着是寵物狗,體型巨大,目測有三四百斤重。
它本來趴在地上打盹,聽到腳步聲就站起來了,完全是一副準備攻擊的樣子。
“這、這是什麼鬼?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狗?”
四個人在哆嗦,這時鬱夏也聽到動靜出來了,她趿着拖鞋慢吞吞走,懷裡還抱着一隻毛絨絨的短毛貓,這貓危險的盯着站在門口的四人,擡起爪子來舔了舔。
“喔,你們上我家來有什麼事?”
保安隊長尿都快憋不住了,雙腿哆嗦得厲害,他還得做出個和善的表情,希望鬱夏能拉住她的狗。他端起表情一擡頭就傻眼了,盯着鬱夏那臉視線挪都挪不開,哪怕鬱夏穿着寬鬆的衛衣衛褲看不明白身材,她那個臉殺傷力巨大。
這個鬱小姐好像比前幾天更漂亮了。
好看得不像真人。
看呆的不是某一個,是四個一起,看他們命都要沒了還敢起色心,鬱夏眯了眯眼。毛團感覺到她的情緒,對四人低吼一聲作勢要撲,四人嚇得屁滾尿流,跌坐在別墅門前光禿禿的院子裡。
“別!別吃我!”
“我們就是巡邏到這邊來,看看你家有沒有情況?沒有就好,沒有我們就先走了。”
“鬱小姐你家這狗怎麼還聽你話呢?都進化了還給你看門。”
鬱夏往前走兩步,她一手抱着飯糰一手在毛團頭上拍了拍,輕笑道:“不就是防你們的?誰都不是傻子,聽明白了,這次我當什麼事也沒有,再敢起歹心闖我家來,可不會饒他第二回。”
“您是業主,我們真是來巡邏保護您安全的。”
這時候喬越也出來了,他摟着老婆的腰,譏諷說:“再要合計做這些勾當的時候小聲點,真當別人聽不見?”
四個保安面色大變,不敢再說什麼踉蹌着爬起來就走。
喬越撇嘴,心想老婆實在心好,要是他,纔不會去約束毛團,啃了那是個敗類纔好。
鬱夏將門帶上,留了個縫方便毛團進出,她牽着喬越回屋裡去,邊走邊問:“阿越你聽見什麼了?”
“我詐他們的,那四個不是好人,死了也是爲民除害。”
鬱夏盤腿坐到沙發上,想了想說:“看着的確心術不正,我想着社會突然變成這樣,心生邪念的人應該不少,都殺也殺不過來,有些人是被突然獲得的力量衝昏頭了。”
這麼說喬越也沒意見。
現在秩序崩毀,很多人覺得末日來了平常不敢做的事現在都敢,去偷去搶的不在少數,好像世道亂了拿別人的東西就能心安理得,沒人想想主人家還在不在,你拿完了別人怎麼活。
拿別人東西,搶別人老婆,做了這種事還洋洋自得。
偏偏這種人不在少數。
殺不是辦法,也殺不過來。
你要問他怎樣纔是辦法,個人的力量在這種世界還是太有限了,得把秩序重建起來把規則立起來,得讓這些爲非作歹的知道這世上還是有人能制裁他們,別因爲長了點力氣就膨脹起來。
這些國家應該想得到,會訂立新的規則,並且監督執行,只是需要時間。
現在太倉促了。
一切來得太快,最混亂應該就是這幾天。
喬家這邊,喬越和鬱夏頭挨頭坐在沙發上,他倆說着話。那邊四個保安嚇得屁滾尿流跑遠了,緩過勁兒來他們就想到之前去拍門的那家,是因爲那家太太說隔壁燒了一天肉他們纔過去的。
“那娘們活膩煩了!敢算計我們!”
“你說說她還能不知道隔壁那家有貓有狗?她知道,還故意指我們去!”
“不行,不做點什麼我出不了這口氣。”
“不能弄死她,弄死她別墅區這些說不定會聯合起來把我們收拾了。”
“那不然去討點精神損失費?”
這四個保安又殺了個回馬槍,他們之中力氣最大的一腳踹開那家的門,進去一看那對母子正在吃飯。
“吃得不錯啊?也分我們兄弟一口。”
中年女人臉色有些難看,還是勉強端起笑臉招呼他們坐,準備進廚房添飯。
“別麻煩了,你接着吃,我們隨便看看。”這四人進廚房去搜颳了一圈,把整個冰箱都給她擡走了,手裡提着米麪還嫌不夠,又從客廳裡搬了一箱水果一箱奶還拿了袋兒核桃。
那女人起先是一懵,跟着就哭鬧起來,說你們這是要我的命!
她男人不在家,家裡只得母子兩個,做兒子的想去把東西搶回來,被人一腳踹翻。
“你他媽敢算計我們兄弟,讓我們去送死,就沒想過咱哥幾個命大能活下來?”
“沒弄死你就謝天謝地吧,拿點東西你還心疼呢?”
那太太蹲在地上抱着她兒子嚎啕大哭。她哪是想讓這幾個保安去送命,她是捨不得自家的東西,禍水東引!結果非但東西沒保住,兒子還讓人給踹傷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