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夏結丹的事,凌瑤已經知道了, 是爲血池老祖辦事時偶然聽說的, 乍一聽說她臉色就陰沉下來, 又想到鬱夏根骨越好交換之後自己越佔便宜, 便笑起來。
這四年間凌瑤變化極大, 在天道宗時她經的事少, 面臨的誘惑也小,當時個性就有很多問題, 但沒到害人害己的地步,充其量就是自尊心過高實力偏差想要的太多卻求而不得, 內心有點畸形而已。
而現在,她已經徹徹底底墮落成邪派弟子。
剛被抓那會兒是戰略性棄明投暗不假,後來她見識了太多血池老祖神鬼莫測的手段, 並且嚐到墮入邪派的甜頭。修真這條路, 名門正派起步慢,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淬鍊己身穩固道基, 邪門歪道就走得快, 他們一開始就是走捷徑, 在一段時間內修爲會急速攀升, 再配合殺人奪寶將一身裝備搞起來, 稍作包裝就是個邪派大能。
但是吧, 沒有哪條路是一片坦途,正派起步雖慢,道基打穩了後面的路走起來容易。邪修剛開始跑得快, 越往後就越難,難度心魔,難歷雷劫,難以飛昇。
這種事情以前在天道宗的時候沒人告訴她,畢竟天道宗也想不到他家弟子還有心甘情願墮入邪派的,她墮落之後更沒人會提醒她,所以說凌瑤根本不知道跟着血池老祖是與虎謀皮也不知道繼續墮落下去是自尋死路。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享受着修爲飛漲的快樂,再也沒有比變強更讓人痛快的事了。
她被血池老祖抓走的時候不過是個煉氣初期的女修,因爲慫得快保住一條命苟且下來,卻在接下來的四年時間裡飛快越過煉氣中期,攀升上煉氣九階,並且在血池老祖的邪派陣法及丹藥輔助下成功築基。
凌瑤是築基期修士了,她靠□□換了張臉,並且換掉了一身法器,再加上墮入邪派之後氣質大改,她在外行走遇上曾經的同門都無人認得出她。上次還靠着血池老祖給的法器擊殺了好幾個曾經欺侮嘲笑她的師兄師姐,其中就有她依附過的管師兄。
殺掉他們並且用法器困住他們的神魂,看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同門像螞蟻一樣被自己捏死,那種感覺太爽快了。凌瑤將他們的神魂帶了回去,交由血池老祖煉成鬼器,她這番作爲也再次取信了血池老祖,她成爲對方的心腹愛徒。
猶記當初,凌瑤同姓管的走到一起,很多人笑話她傻,都說在修真界資源是最重要的,自己都不夠用,誰會拱手送人?他白送必有所求。
有人覺得凌瑤被霸凌是遲早的事,她勢必後悔,也有人說她不是省油的燈,二人之間會走到哪一步還很難說。
這一次真理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凌瑤勝了,哪怕姓管的還沒來得及對她做什麼,甚至因爲她四年前就走失都忘了有她這個人,凌瑤依然記得曾經的屈辱,她爲自己報了仇。管師兄是領了師門任務出來,同他結伴的還有幾人,哪怕過去數年凌瑤一眼就認出他們,她甚至記得每一個人對她說過的話……
那是一場惡戰,索性他們一個都沒逃過,全死了。
殺了他們之後凌瑤仰天大笑,笑到胃疼,什麼天之驕子,什麼名門正派,什麼天下第一宗!不過爾爾!她如今想明白了,堅守底線回去天道宗只會繼續從前的悲慘命運,讓她被血池老祖擄走是天道贈與的一線生機,修真之路那麼多,能讓她實力強大無人敢欺的就是正道!就是她要修的道!
想到自己籌謀已久的事情,她滿心都是壓不住的亢奮,沒有掙扎沒有猶豫。
憑什麼別人就是天靈根絕好資質,她生來只得雜靈根?
憑什麼別人能數載結丹,她在天道宗好多年纔不過煉氣入門?
普天之下不公平之事太多,邪派衆多功法就是爲了修正天道的不公正而存在,她沒有錯。
凌瑤聽血池老祖說了,修真界宗門大比的時候,邪門歪道有大禮饋贈他們,到時候各大門派的核心弟子勢必會被派往各地,這是最棒的狩獵時機。
她要困住鬱夏,吞掉她一身修爲,再剔她根骨剝她氣運。
她要將鬱夏擁有的一切通通佔爲己有,那爲什麼不能是她的?那當然可以是她的!
凌瑤同她現在的師傅——血池老祖說了自己的打算,本以爲要費些口舌,沒想到血池老祖答應得很痛快,說會助她。各大門派忙着爲宗門大比做最後準備的時候,藏在暗處的邪修蠢蠢欲動。
宗門大比在無邊海域進行,那邊每隔一百年會升起一座高臺,據說是上古大能留下的遺蹟入口,遺蹟當中有仙人留下的至寶。任誰贏得最後的優勝不僅能瓜分此界最多的資源,也能搶佔到最多的名額,就是進入仙人遺蹟的名額,宗門大比最初就是爲爭奪名額存在。
遺蹟每隔百年出世一次,入口就在無邊海域的高臺上,每次開放半個月,能夠進去的人數相當有限,時間一到裡面的活人都會被傳送出來。
因爲這個原因,宗門大比的時間往往在高臺升起來之前,地點就在無邊海域,決出名次之後各大門派會得到對應的名額,海中高臺一升起就可以進去了。
過去幾千年,進去的人不是在迷路就是在找路,縱使如此他們也從遺蹟裡面拿出不少寶貝,但傳說級別的至寶至今也沒出世,萬獸宗將希望寄託在了鬱夏身上,知道她氣運絕佳,哪怕其他人選還沒決定好,鬱夏是無論如何都要進去的,這也是雲虛真人催促她提升修爲的最重要原因。
搶奪寶貝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各大宗門每一百年都會折損一批人,只要遺蹟還在開放,這都不可避免。
至於說期待了那麼多年的宗門大比,築基甚至金丹期弟子多半還是看客,打得厲害的是長老們。
鬱夏從一開始肩負的就是探寶的任務,她和花生一樣是全門派的指望。
料想到這次會有不小的收穫,爲保護本派弟子,萬獸宗派出了三名化神期外加一名合體期修士。宗門內只留下一名化神期長老鎮守,考慮到有護山大陣有鎮派靈獸有喬越費心打造的靈力炮,宗門這邊不必擔心。
從萬獸宗出發前往無邊海域,乘雷鷹需三日三夜,距離甚遠,這次他們派出的卻不是雷鷹,而是輕易不會出動在修真界排名第一的神獸鯤鵬。
乘上鯤鵬,到目的地僅需一日。
前次宗門小比,是兩位峰主率隊,帶去的幾乎都是新弟子,一個個年紀很輕。這次恰好相反,新弟子被留在宗門內潛心修煉,將要在宗門大比上亮相的全是各派精英,雲虛一脈揚眉吐氣,峰主坐下六位嫡傳弟子全出動了,除了喬越其他人皆已結丹,至於喬越,他是走後門來的。
鬱夏第一次飛得這樣高這樣遠,站在鯤鵬背上的感覺和乘孔雀很不相同。
掛靠在本宗那隻騷包的白孔雀窮極無聊已經提前出發了,還有不少妖獸跟它同去,彷彿準備出去浪一圈,活動活動筋骨,再去無邊海域等着。
鯤鵬飛抵無邊海域的時候鬱夏果然看到了賴在本宗不走的那些妖獸的身影,不止是它們,還有四年多以前她去洞府探寶的路上結識的那些個妖修。
此界生靈都被仙人遺蹟吸引,朝無邊海域靠來。
人修、妖修、邪修、魔修……明裡暗裡到了個齊整。
血池老祖帶着凌瑤也到了附近,他們卻不是爲了仙人遺蹟而來,而是爲鬱夏來的。凌瑤想剝鬱夏根骨,血池老祖說是助她,實則順勢而爲,想着靠凌瑤將人引出來,他坐享其成。
他們選在宗門大比開始之後行動,先靠着那些在各地作亂的邪派同道引走一批人,本來是希望鬱夏也在這批人中,她只要落單要做什麼都容易,可惜她沒被派出去。
血池老祖讓凌瑤自己想辦法將鬱夏騙出來,凌瑤趁鬱夏打坐的時候燃了一支入夢香,給她傳話,告訴她自己現在處境艱難,要她幫助,讓她別驚動其他人,出來一見。
凌瑤很後悔當初同鬱夏割袍絕義,假如說沒撕破臉,做這種事就容易很多,但哪怕再困難也得上,她只得將自己的遭遇編得悽苦一些,寄希望於騙取鬱夏一點點同情,看她是否上當。
這麼做之前她都已經想到萬一不成功,接下來又怎麼辦。
沒想到,事情竟然非常順利。
鬱夏被她騙出來了,跟她一起出來的只有那個不中用的築基期師兄,眼看人就要被騙入陣中,只差那麼最後兩步,她不走了,非但不走了還眯眼看向凌瑤,問:“你墮魔了?”
凌瑤訝然。
看她這樣鬱夏笑了笑:“你僞裝得不錯,但沒用,我對邪門歪道的氣息最敏感不過。你找我出來總不會是爲了敘舊,想做什麼?”
只見血池老祖從她身後走出來,一陣狂笑。
只差那麼兩步的距離,他擡手就能將鬱夏捲入陣中,結果一擡手,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花生帶了好些個妖獸躲在它的結界裡,它們貼身保護着鬱夏,還不止,那些個妖修察覺到動靜也悄然跟了過來,他們實力最差也與血池老祖相當,妖修還有血脈天賦,有心藏匿要發現他談何容易?
這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圍毆,血池老祖見勢不對,想溜,卻發現這一片空間被封鎖了,他心一橫,一把抓上凌瑤的胳膊,想憑邪法暫時將境界提升上去,以此來衝破結界。
好好一本修真小說的女主角,就這麼被吸乾了。
別說鬱夏,腦洞大開的喬越都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勢,不過對於凌瑤,他們誰都沒有同情,到這時候也看出來了,她是想坑害鬱夏沒算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被血池老祖蠱惑心甘情願墮入邪派,她助紂爲虐壞事做盡親手虐殺了不少同門甚至還將同門的神識送給血池老祖煉成鬼器,她還想要鬱夏這一身根骨修爲福緣氣運……
要是小說裡那個實心實意相信她的小姑娘,她是能騙上一騙。
現在這個,能讓她騙去?
鬱夏運起枯木逢春心法,一面爲友軍治療一面給血池老祖使絆子,因爲沒被陣法困住,她還有時間給師傅傳音。雲虛真人收到傳音嚇了一跳,趕緊朝愛徒說的這方來,正好趕上給了血池老祖最後一下。
問愛徒怎麼回事,才知道她接到凌瑤的傳話,讓她救命,抱着寧可信其有的態度走了一趟,結果遇上這魔頭。
雲虛真人着急趕來,看他這麼大動靜自然有人跟着,慢一步過來的天道宗長老聽到鬱夏這話,上前去看了一眼被血池老祖吸乾的女子,是凌瑤不錯,可她滿身煞氣,明擺着已經墮魔。
再一看設在這處的陣法,幾人心中大駭。
凌瑤騙了鬱夏出來,還設下這等毒陣想困住她,困住她做什麼?總歸不會是好事。雲虛真人擡手就是一掌,拍爛了設在此處的困陣。又有人問鬱夏是怎麼逃脫的,鬱夏抱起花生說全憑掛靠在本門的妖獸們幫忙,至於出了大力的妖修,在雲虛真人抵達之後已經撤退,深藏功與名。
雲虛真人有看到幾位妖修遠去的身影,他什麼也沒說,誇愛徒機敏,見情況不對還知道停下來給師傅傳音。
鬱夏朝師傅笑了笑,她伸手握住剛纔一直擋在自己身前的喬越的手,心裡有個感覺,這世界快結束了。
喬越以爲她是後怕,擠出一抹笑,說:“別擔心夏夏。”
作者有話要說: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