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給的懲罰可以說相當重了,曹老爺並夫人房氏聽說以後雙雙暈去, 醒轉過來仍舊不敢相信, 說耀祖心繫富山百姓, 一心想爲百姓謀利, 有什麼錯?縱使他真有不妥, 這懲罰委實過重, 怎麼能爲這點小事又上杖刑又牽連老父還拖累兒輩孫輩?
他倆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不止他倆, 整個曹家都覺得莫名其妙,金縣令卻不意外, 聽說朝廷對曹耀祖的處置之後,他點點頭,心想都在情理之中。
做皇帝的最怕什麼?最怕大範圍的災禍, 比如干旱、洪水、瘟疫、地動……遇上這些都會搞得人心惶惶, 皇上通常要下罪己詔反省自己做得不好惹來上蒼震怒降下災禍。
因爲喬越的關係,現如今四海之內都在歌頌朝廷, 覺得皇帝是盛世明君, 朝廷吏治清明。日子過得舒舒坦坦的, 平白冒出個攪屎棍, 曹耀祖一聲令下, 富山全縣減產, 收成折半,看在曹家人眼裡興許覺得又沒死人又沒怎麼不就是折了點收成?擱上面看來,這比死幾個人嚴重多了。
最難消民怨, 最難平民憤。
對農戶來說收成折半等於要他們命,朝廷得費多少精力來安撫?爲了安撫他們甚至還折進一年田稅。
這消息放出來農戶們都沒覺得他們賺了,因爲正常徵稅根本要不了五成,而現在他們折了五成糧食。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只能想想好的一面,至少有曹耀祖這個先例,別人再要做類似的事總歸得仔細想想。
豐收的喜悅已經消減一些,如今康平縣內說得火熱的不是我家幾畝良田收了多少,而是曹耀祖啥時候回來?爛菜頭都準備好沒有?
“爛菜頭算個啥?我到時候提潲水去,從頭到腳潑他一身!”
“這姓曹的同侯夫人還沾親,他怎麼下得去手抹黑人家?陳鄉侯多好的人,是活菩薩!”
“以前咱們過的什麼日子?拿我家來說,如今每天能吃三頓,百米黃米摻一起,一頓幹來兩頓稀。不僅糧食夠吃了,拿糠殼還餵了十來只雞,每天能撿好幾個蛋。再想想以前,十年前我婆娘剛嫁過來,生的第一個娃都沒養活,是活活餓死的,他要是晚幾年生多好,二娃三娃前幾年瘦成什麼樣,這兩年都長肉了。”
那漢子常頂着大太陽幹農活,曬得很黑,看着精精幹幹一個人說着說着眼眶都紅了,跟他閒嘮嗑的趕緊拍拍他肩膀,讓別想了。
以前生活是苦,哪怕年景好,收回來的糧食也禁不住吃,飽一頓餓一頓才能對付一年,要是遇上遭災地裡收成壞了,真是要餓死人的。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只要你肯賣力氣就能吃飽,家家戶戶都屯着糧食,有稻有麥有棒子做主糧,馬鈴薯丟竈眼子裡烤熟了能吃,切成絲炒炒還能添個菜。
陳鄉侯可能都不知道他自己救了多少人的命,這兩年都沒聽說誰家餓死人,也沒聽說有吃不起飯賣娃的,這樣的日子從前想也不敢想,現在他們過上了。
想想自家糧倉裡堆得冒尖的幹稻穀,再想到這樣的大善人還有人抹黑,缺德啊!
“我也得留點潲水,招呼到曹家人身上去!”
“我家還有不少爛菜葉子,我都裝起來了,就等他回來!”
“皇上不是說要曹耀祖親自上陳鄉去給侯爺請罪,讓人盯着點,見着他了吆喝一聲。”
“這畜生!畜生不如!”
整個臨州差不多都是這種氛圍,其中最氣的當屬陳鄉本地農戶,他們親眼看見喬家父子一天天往地裡去,收成不是說漲就漲起來,人家費了好多勁。每種推廣之前都要在試驗田裡試種,試種也不是說回回都能成功,也有雜交出來品相和收成達不到預期的,種植的過程中還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外人只看到成功之後的豐收,根本不知道失敗的時候農事專員們多沮喪。
以前還有人嫉妒喬家靠種地就封了侯,現在懷揣這種想法的少了,幾乎沒有。他靠種地能讓天下人吃飽飯,這比考狀元強!比打勝仗強!比什麼都強!至少老百姓是這麼想的,對大家來說,天大地大吃飽飯最大。
等曹耀祖露面的多,還有更多等不住的,已經譏諷上曹家親眷。曹氏族人且不說,房家也受了牽連,倒是鬱子孝那頭,親朋好友對他都是同情。
同情他有這麼個連襟,都說先夫人在世的時候是好女子一個,怎麼會有那樣的姐姐,生養出曹耀祖這樣的兒子。
有人說,兒子犯了過,不應累及雙親。
這說法剛提出來,立刻被否。
非也非也!
他曹耀祖也不是自己長成這樣的,總有人教?你非說沒人教,那養不教同樣是父之過。
鬱老爹聽他們議論,沒參與其中,回家提筆寫了封信託知府大人順便送去陳鄉,給女兒鬱夏。
一方面是例行關心,也有他個人因爲曹耀祖這事的思考,想起外孫阿榮年僅七歲便聰慧過人,不僅識文斷字,他已經能做詩,且在學寫文章。有這般天資應該好生教導,切莫像曹耀祖,明明有才有學偏不踏實,非要走捷徑,結果入了歧途,害人害己實在可惜。
臨州知府同喬越之間經常有往來,這封信是和公文一起送到陳鄉,鬱夏看到的時候是初冬了,她緊了緊毛領子,臨窗將父親寫來的書信讀過一遍,心想父親恐怕是在阿榮身上看到曹耀祖幼年時的影子,他從前應該是很討師長喜歡的……
不過,阿榮不同,鬱夏知道他沒完全放下,他心中有怨,但他和曹耀祖不是同樣的人。
曹耀祖是功利的在經營人際關係,幾乎沒對人付出過真心,對枕邊人恐怕都是連哄帶騙。阿榮跟他不同,雖然剛送來那會兒看着有點孤僻,不大合羣,現在已經很正常了,對祖父母十分尊重,對他便宜爹也很崇敬孺慕,跟着踏踏實實在學種地。
他應該是要繼承阿越的衣鉢,不會去走曹耀祖的老路。
鬱夏在回信中說明了這些情況,希望父親不必擔憂,信上是這麼寫的,她還是分出許多精神在阿榮身上,特別去關注了他近來的狀況,感覺很好很正常,沒什麼古怪,纔回過頭幫婆母爲嫁庶女忙活。
喬家兩位庶女都滿十五,不大不小是正合適說親的歲數,本來太太是想從上門提親的人中擇出兩戶條件上好的,結果一直沒人來提。
太太還納悶呢,聽鬱夏點了兩句才摸到門。
不是別人不知道喬家有兩個女兒,而是她倆太尷尬了。
本地的大戶不敢草率提親,這是因爲喬家門戶過高,貿然上門只會遭人恥笑。至於配得上喬家的名門望族又不是很看得上這兩個庶女,要說品貌都不過普通,才學見地更談不上,最尷尬是姨娘生的,不管本人或者姨娘都不受寵,和當家的鬱氏關係還不咋樣……娶回家就是添個麻煩精,除此之外別無意義。
說親的時候最怕遇到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
她們看得上的,人家不願。
看得上她們的,她不同意。
王貞娘對兩個庶女是不上心,也沒想要坑人,還是想給她們說兩戶能舒坦過日子的好人家。家產不用很多,不缺花用就行;人丁不用很旺,少腌臢最好。
王貞娘略提了提擇婿的條件,放出話去,等人來說媒。
她放出去這個條件讓兩位庶女氣死了,先是到姨娘跟前哭,發現啥用沒有又找上鬱夏,想多求求她,指望她心軟。說哪個姑娘家不像嫁高門?說她們嫁了高門望戶定不忘恩情!求嫂嫂幫忙。
鬱夏正在品讀阿榮昨日做的文章,被她吵得難以集中精神,就順手擱下,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若不滿意該去求婆母,做什麼哭到我這裡來?我卻沒什麼立場插手這事。”
“太太最喜歡你,最肯聽你說,嫂嫂你就當做善事!”
鬱夏搖頭,說要是做善事就更不能答應。
庶妹不解。
鬱夏便提起曹耀祖來。
“我表兄——原富山縣令曹耀祖,你應該知道。他這人算得很精,邁出一步之前少說能看到三步開外,因他出色,前任岑州知府遊大人不怕別人說閒話,堅持把府上千金嫁給他。這原本是美事一樁,你看看現在,曹家倒了遊家敗了,還覺得美?”
“曹耀祖就算漏了一回,她夫人遊氏便給他捅破了天,連挽救的餘地也沒有。”
“我舉這個例不是想可憐曹耀祖,我是想說女兒家養得好嫁去別人家是喜事,像遊小姐這樣,嫁她一個坑兩家人,曹家悔青腸子游家也完了。”
“妹妹的眼界在鄉里,卻想攀名門望族,敢說自己不會出紕漏?你知道大戶人家多少麻煩事?你承受得住?你管得過來?門第越高日子越難過,什麼都不會就是送上門去給人笑話,一步踏錯就要掉進萬丈深淵,不如嫁個不高不低的,過去就能當家,輕易惹不上事,也短不了你吃穿,有什麼不好呢?”
這番話不中聽,但已經夠中肯了,鬱夏也不怕得罪人,講完讓她好生想想,還是不死心就自己求太太去,想明白了安心備嫁。
事實證明還是有人聽得進去勸,兩庶女裡頭就有一個怕了,想到縣令夫人犯個小錯都能拖兩家人上路,那要是更高的門第,嫁過去睡得着覺?
兩個裡頭慫了一個,還有個要鬧。
王貞娘給聽話的許了個好人家,另一個她不想管了,直接把有意結親的都有哪幾家告訴她本人,問她看得上誰,讓她從中挑一個。
憑良心講她感覺都太差了,但還是從中挑了個最好的,是府城做糧食生意的,臨州的大糧商。這家人姓李,是爲嫡系的孫少爺提親。
提這麼親他們是想壟斷稻種,地裡收成好了,這幾年糧價持續下跌,糧食生意遠不如餓死人的年頭好做。不是說買賣糧食的人少了,也不是說沒賺頭,而是價錢再也炒不起來,暴利沒了。
糧商們嘗過以前糧價暴漲五六倍的美,你讓他走薄利多銷的路子,他心裡苦,這批人大概就是爲數不多的打從心裡厭煩喬越的。
做生意就得發現商機,糧食不好賣了,他們可以改賣糧種啊,想娶喬家庶女就是希望結個親,走走門路把糧種生意包下來。
來提親的動機不純,被提親的又是傻子一個,你爲她好她覺得你是在害人,尋死覓活非要答應這一家,行啊!喬福來就是個暴脾氣,王貞娘耐心也告罄不耐煩伺候了,你要嫁,那你嫁好了,以後別後悔,後悔也沒人可憐你。
折騰了一兩年時間,兩位庶女的親事總算定下來了,其中一個說得近,對方是家有良田上千畝的大地主,這地主有三個兒子,是親兄弟,地主老爺沒納妾也沒庶子庶女的,家裡還挺清靜團結。另一個說了府城的大糧商,等嫁出去之後距離就遠了。
喬家還是用心爲兩位女兒備了嫁妝,喬福來其實不太想管,王貞娘同鬱夏商量了一下,想着人嫁出去就跟夫家過了,好壞都麻煩不到自家,這等於說是最後一買賣,不必苛刻。
不管怎麼說嫁妝總歸是女兒家的底氣和臉面,該給的還是要給她,能給的給了以後過好過壞都只能怨自己,怨不着旁人。
太太心好,鬱夏也同意,提議說照規矩來,不必打腫臉充胖子也不必摳,不虧待她也讓人挑不出錯就可以了。
嫁妝是臉面,但臉面也不全是靠嫁妝掙的。
想想自己出嫁的時候,父親盡力了,陪嫁跟別人其實不太能比,她沒覺得丟人,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
喬家在準備嫁女兒,這個時候,曹耀祖拖着一身傷回到康平來了。他身上的傷不全是負責行杖的差役打的,還有氣不過的農戶也動了手,全靠衙門的人拉着纔沒鬧出人命來。
曹耀祖當時傷的特別重,修養了半個月才動身回康平,乍一聽說自己官路斷了他急火攻心跟着嘔了一口血,遊氏嚇死了,說什麼“相公你振作點天無絕人之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少動氣養好身體我們上京去登聞鼓告御狀,和皇上說明冤情”“皇上會爲咱們做主的”“我父親會想辦法的”……
曹耀祖才知道遊氏是真的蠢,蠢到無可救藥。
想到這蠢貨給他捅的簍子,他擡手就是一巴掌,恨不得當場提筆寫休書。可他這時候一身傷,尤其雙臀全給打爛了,只能趴着站也站不起來,遊氏要不是蹲在他面前這巴掌都扇不到,還能折騰個什麼?
“滾!你滾出去!”
遊氏跌坐在一旁,滿臉受傷,不過她很快就想通了,相公天賦卓絕,他那麼看重前程現在落得這下場,口不擇言可以諒解。
遊氏忍着痛想上前去安慰,又被曹耀祖推了一把。
“讓你滾聽到沒有?”
遊氏沒法,只得先退出去,她出去痛哭了一場,想到父親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沒那麼容易被打倒,她要寫信給父親,問問現在該怎麼辦!
她還不知道呢,遊家纔是一鍋油裡濺了水,炸開了花。她爹她娘興許疼她,可遊家並不只有她這一個女兒,還有兒子,嫡庶都有,還有其他女兒。遊老爺是整個家族的主心骨,他眼看就要熬夠資歷上京了,卻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折在岑州。
遊老爺心中大慟,他夫人也怨上女兒,覺得她都嫁出去了還一味讓爹孃操心,還給家裡招禍。
他倆算好的,遊氏的兄弟姐妹們才恨死她了。
以前爭寵爭不過她,本來就恨。
現在被她拖累成這樣,真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
不止一個遊家女兒親事被退,還有準備科舉準備入仕當官的,倒了靠山不說還跟着染上污點。
遊氏還指望孃家提點她,她孃家那邊亂成一鍋粥,他大哥逼着爹孃點了頭,說不管是寫信還是求上門來再不能插手她的事,她死了就死了她禍害一個!你還想爲她搭上全家?
做爹孃的還是不忍心,但是那麼多子女以命相挾,他親兒子說你不答應我就一頭撞死,那還能爲一個已經嫁人的枉顧全家?
看遊老爺點了頭,幾個兒子才說家裡有哪裡對不起她?出嫁前她日子最好過,出嫁時她陪嫁最多,嫁出去後還處處要孃家操心。現在也該讓曹家人去頭疼了,左右朝廷雖然罷了曹耀祖和他老父的官,又沒抄他的家,他爹當了那麼多年的康平縣丞養不活兩個人?
做兒子的給爹孃洗了腦,又再三叮囑管家,是以遊氏這封信壓根沒送到她爹孃手裡,她大哥看過直接引燃燒了。遊氏一等二等沒等來回信,倒是她相公曹耀祖,失魂落魄了幾日,險些尋了死,忽然有一日他想通了。
他官路斷了,還可以給人做幕僚,還可以扶持新君,只要他扶持這人能登大寶,他有機會翻身。
曹耀祖覺得自己有這個能耐,卻忘了現在沒任何人相信他,在滿朝上下看來,富山縣令有點才學可是好大喜功魯莽妄爲不堪重用。
甚至於說現在的問題都不是有沒有人願意接納他到自己麾下,而是等着找他算賬的人太多了。
虧了收成的富山農戶是一茬,還有全臨州的百姓也等着給喬越抱不平,包括被牽連的遊家人。遊家那些倒了靠山以及被退親的恨得最過,恨不得將這兩個禍害挫骨揚灰。
曹耀祖還在琢磨要怎麼翻身,他忘了眼瞎最要緊的保命。
也虧得他重新振作起來,因爲想到了新的出路,曹耀祖覺得,就算遊氏該死,也不能這時候被他休回孃家,岳父剛倒他就休妻,哪怕能說個一二三四人家總會覺得他這人過於涼薄,難以相信。
最好還是帶回康平,交給母親料理。
感覺身上的傷好一點,曹耀祖就想法子帶遊氏離開了富山,他想着先回康平去,趁身上一堆傷趕緊去陳鄉給喬越賠罪。他要是全須全尾去喬越沒準會刁難他,他傷成這樣被擡着去,喬越總該高擡貴手,否則豈不是太狠心了嗎?
不知該說他命好還是命不好,他還算順利的回了家。
誰也沒想到,他一進門就捱了兩巴掌,這巴掌還是他娘房氏抽的。
遊氏要去護她相公,被房氏揪住差點把臉打爛了。
“我打你兩巴掌你不服是不是?你怎麼敢?你怎麼對得起曹家列祖列宗?你自己被罷官就算了,還牽連你父親,還牽連以後幾代人!”
房氏心在滴血,她以前是縣丞夫人都覺得不滿足,希望兒子給她掙誥命。結果呢,一等二等誥命沒等來,反而把縣丞夫人的頭銜一塊兒丟了。現在人人都在笑話她,誰都能踩她一腳,這口氣她怎麼壓得下去?
房氏覺得打這兩下是輕的,她爲兒子付出多少,換來什麼?這孽子對得起她?
現在什麼都沒了,沒指望了!
你說還有家產?
你都不是官兒了,家產能護得了多久?
再說誰沒得罪過人?現在你落魄了,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呢。
房氏打完兒子打兒媳,還是不解氣,她伸手把遊氏推開,喘着粗氣坐到圈椅上,好一會兒才指着跌坐在地上的遊氏說:“你非要娶她!你說她蠢是蠢對你前程有益,你說人傻點反而好騙!結果呢,她就是個禍害,害死人了!”
遊氏本來都被打懵了,聽到這話猛地擡起頭來。
她先看向房氏,又仰頭去看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曹耀祖,想從他嘴裡聽到否認的話,結果曹耀祖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房氏跟前,重重跪下。
“是兒子看走眼娶回個蠢婦,是兒子自以爲是不聽勸,兒有錯。”
作者有話要說: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