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從華北蒼梧山到了太原城花了十年。
她站在樹下,有些茫然,她沒有找到那個人。
不論是她在蒼梧山下等百年,還是在這十年裡的到處遊蕩,她都沒有找到那個人。
她眨眨眼,有些疑惑,疑惑自己這些年的等待算什麼。
一個人上前問她:“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她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溫和俊朗,眉目間同那個人沒什麼一樣,她卻不自禁的想起那個人來。
恍惚間,歲月又回到從前,她還是宋家不知憂的小小姐。
男人又問:“你怎麼了?”
她對他笑笑,說出去的每個字都化成了萬千風情。
是了,她不再是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宋家小姐,她不過是個卑鄙的,吸食人精氣的女鬼。
女鬼還要什麼臉面?不過是爲了活下去罷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人,這是個讀書人,讀書人的精氣並不太足,不過讀書人身上有一種浩然正氣,吸食起來也是極好的。
她笑:“我是來探親的,卻與家人走散了哩。”
“敢問小姐是要去哪家探親?小生在城中住了二十餘載,不敢說一定認識,但終歸是能盡綿薄之力的。”
她笑道:“心領了,縱使我有心想告訴公子,我也不知道親戚住址。”
“是這城中的?”
宋念之想了想,點頭:“是。”
男子道:“叫什麼名姓。”
她眨眼道:“也姓宋。”
男子聰慧道:“宋姑娘可還知道這親戚的一些信息。”
宋念之看着這儒雅的讀書人,又笑了笑道:“他名宋念慈,曾同華北蒼梧山下的宋家小姐有婚姻,聽聞他家門前有一棵桂花樹,後院裡有一棵梧桐樹,別的就不知道了。”
她又笑道:“這是我當初聽他們說的,過去很多年了,不大記得,也許,他們已經搬家了也說不定。”
男子點頭道:“你若是不介意,可到我家小住,我幫姑娘你看看,最不濟,也得爲姑娘找回家人。”
她哪裡還有什麼家人?
她臉上依舊掛着笑意道:“好,有勞公子了。”
她與他歸至府邸。
他帶她去了客房,他指着房間道:“這是你的房間,一會兒我給你配個小廝,有什麼事,你儘管和他說就是。”
“多謝,待我找到家人,必定不再打擾。”
男子笑了笑。
她又道:“雖說王公子是好意,可我自己待慣了,公子不必給我配小廝,只管叫他們送飯來就是。”
王公子並不懷疑她是怎麼知道的,畢竟進府前那碩大的王府兩個字並不算作假。
他看着她,道:“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彷彿有漫天星辰,又似乎有太多似語還休的話要說,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她赦然的笑笑。
低頭進屋了。
等到印在窗前的人影散了,她才恢復了鬼魂狀態。
白日本就陽氣重,她又不是什麼惡鬼,自然就沒什麼精力再維持身體。
她躺在牀上,縮成一團。
在外人看來,只覺這屋子冷得很,卻看不見一個人。
她在王府家中待了幾日,王公子也沒出現,她夜裡出去吸吸人的精氣,吸收一下月光精華。
這百年來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幹,至少是個鬼修,不然也不能從黑白無常手下逃跑。
夜裡,她拿着畫筆,描着人皮,一筆一筆,描繪出個仙女模樣的人來,恰值有人敲門,她便披上人皮開了門。
門外站着王公子。
她嬌豔的笑着:“王公子,深更半夜不睡覺,來這裡是做什麼?”
王公子看着她,包含着漫天星辰的眼睛裡,有着沉沉的哀痛。
她看不懂,她不問,她對着他笑,沒心沒肺。
他道:“我是來同你做一筆交易的。”
她佯裝無辜的眨眨眼道:“我一孤苦無依的病弱女子,哪兒能與王公子裡做交易。”
“你能做的。”王公子笑着,輕佻無比,“畫皮鬼。”
她不動聲色:“不懂王公子你在說什麼。”
王公子伸出手,抓住她的左手手腕,另一隻手則,拿着他佩戴的玉佩。
他笑道:“你看,亮了。”
他身上佩戴的玉佩亮着。
這大抵是能夠檢驗鬼怪的玉佩吧。
宋念之並不驚訝。
這個世界有鬼有神仙,那麼有能檢驗是否是鬼怪的東西,也沒什麼好奇怪了吧。
宋念之手部虛化,從王公子手中扯出來了。
她道:“王公子,想要我做什麼?”
“一筆交易。”隨着話音落下,門窗都被關好了。
這次交易的內容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第二日,王公子便告知了王夫人,他要娶他帶回來的女子爲妾。
他家沒有長輩,因此,只需要同王夫人說說便是。
王夫人看着他,清冷鳳目裡滿是不在乎,她慢條斯理道:“倘若她家世清白,你又喜歡,娶便娶了。”
王公子意味深長道:“是了,是爲夫忘了,縱使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會在乎,何況只是納個妾。”
王夫人回了句:“你對我無意,又何必說這些話引我誤會。”
那意思就是:不愛別撩。
王公子笑而不答。
他們之間,縱是夫妻,也是不斷的試探,若問真情,誰知道有幾分呢?
王府這便開始上下操辦着。
王府是太原的大戶,自然是大肆操辦,雖說是娶妾室,卻因爲本就榮華富貴,加之正房又不在乎,自然是辦的異常繁華,甚至比當初娶正室時,還要繁華。
王夫人只是在屋中練書法修身養性,甚少出門,並不管外面傳成什麼樣。
王公子卻一天到晚在外面逛逛。
有的僕人說,這是在給他帶回來的小妾買合適的禮物;有的僕人說,這是在看,能不能再撿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妾,好一娶成雙對。
然而王公子就真是單純的在外面閒晃。
他喝茶上青樓,聽評書看戲,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除了偶爾有幾個江湖騙子竄出來道:“我見公子印堂發黑,近日必有大災。”
他就隨便賞兩錢銀子外,日子是真過得可以,特別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