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她道:“你怎麼不想想,嫁進去是什麼待遇,那就相當於嫁給了他們全家啊,你知道背後會怎麼說婕兒麼?人盡可夫。王爺,人言可畏啊,我寧願讓她入宮,也不願意她嫁過去。”
“那又如何,養她這麼大,她做出些犧牲難道不該?有他家爲後盾,哪個敢說什麼閒話。”
大夫人一巴掌便要扇過去,鎮國王捏住她的手腕,她怒急攻心,將手腕一折,竟硬生生的掙脫了。
她拿起大堂中央供奉的劍,劍劍斃命的砍殺而去。
鎮國王好歹在戰場上經歷了這麼些年,不斷遮擋還是做得到的。
所過之處,劍光淋漓,碎了一地的殘渣,梨花木做成的傢俱更是不成樣。
不過須臾,劍已經搭在鎮國王的脖子上。
諸位要是知道大夫人的誥命是怎麼來的,就不會對此爲奇。
大夫人當年隨鎮國王長居戰場,同時殺敵,也是戰功赫赫之輩,若不是女子不能授官,恐怕也是個什麼公侯一類的,方纔詔命在身。
這些年因着家庭瑣事,日夜操持,雖不上心,卻也算是兢兢業業了。
如今眼見自己唯一的女兒落得這麼個下場,她怎麼會同意,這便爆發了。
說來,府中人只記得大夫人寡言嚴肅到不好相處的地步,甚至爲人苛刻善於心計,更善於隱忍。
可若有人還記得二十年的紅衣女戰神,就不會對此奇怪。
可嘆,即便是戰神,到這一步,也逃脫不了家庭瑣碎。
鎮國王沉聲道:“你意欲何爲。”
大夫人只是冷笑,眼神像刀子一樣,從未保養過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皺紋,她本就是相貌平凡的女子,只因爲一雙寒眸,才格外引人注意。
她道:“鬱晉,我不管你會娶多少個人進來,但是別打我女兒的主意,不然,我會帶着她走的遠遠的,你的榮華富貴說到底跟我有什麼關。”
鎮國王沉默了。
她收回劍道:“鬱晉,我對你早就不抱期望,我希望你切莫讓我失望,你歷來知道我的脾性的。”
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脾氣,他再瞭解不過了。
他第一次見她時,就愛上了她的眼神,像一把刀子一樣,剜人心腸,冷冰冰的,他卻聽見心裡說,對,就是這個人,他想和這個人白頭到老。
這樣冷冰冰的人,也許是真的可以和他過一輩子吧。
他自己便鐵了心的要把她娶回家,她對他由來沒有好臉色。
新婚之夜,她逼着他起誓:“今生今世,她爲我妻,永不再娶,若有違背,生死不見。”
他錯以爲,她對他應當還是有那麼些情義在。
後來,兵荒馬亂,她陪着他上戰場,又陪着他步入官場,接受誥命。
他們無兒無女,他是不介意的,卻不知道她介不介意。
於是,他說:“我想找個妾室,你我一直無子。”
她說:“好。”
有那麼一瞬,他多想抓住她,問她爲什麼不拒絕,明明新婚之夜她逼他立下的誓言猶在耳旁。
他沒問,娶進妾室,恩愛有加,不再進入她房,除了每年一次的正月初一。
從最開始,她就沒有鬧過。
他娶進來一個又一個,她除了對孩子用了些手段後,甚至可以說是好好的持家。
他只裝作不知。
因爲從來當真的,只有他。
不信你看看她,多年來神色寡淡。
唯有今日,她才發了一通脾氣。
他甚至有些甘之如飴的點點頭。
她將劍扔在地上,大踏步離去,頭也不回,沒有絲毫留戀,他彎腰撿起來,劍柄上的餘溫有些燙手,他呼吸沉重起來,打算去找個人疏解一下慾望。
這廂,鬱婕回了房,換了一身衣裳。
她看着換下的衣裳道:“給我燒了。”
“是,小姐。”如畫打算拿下去賣出去,一筆錢啊,這麼好的料子。
鬱婕也不攔她。
覺着沒什麼事,上牀看了會兒書,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鬱婕便聽聞大夫人免了各位姨娘的請安,就知道,恐怕是大夫人和鎮國王昨日鬧了一通。
想來也因爲雲孤禪的事。
那人就是個禍害,走哪兒都不得安寧。
如常的學習功課。
行至途中,鬱婕道:“去吧鬱淳椛給我叫來。”
“是。”
樂文先生在書房已經等着了,見她來,便還是講《六國略志》,他本就不是迂腐的人,不覺得女子除了學習女德外,就不能學習其他。
一堂課下,鬱淳椛便進來了。
樂文先生道:“這是。”
鬱婕道:“這是我養的寵物。”
樂文先生皺眉,卻又想到了什麼,不再說話。
日常便是如此。
私下樂文先生問她:“你便是這樣帶她學習這些的麼。”
鬱婕看着不遠處的鬱淳椛否認道:“你在說什麼啊,先生,她只是我養的寵物罷了。”
樂文先生並不斥責,於他來說,這樣的話,如同兩個鬧彆扭的姐妹,死活不肯低頭罷了,至於寵物之言,他從不放在心上。
大概因爲大小姐和四小姐形影不離,平日欺負鬱淳椛的人少了不少,僕役們都知道,現在的四小姐有大小姐爲之撐腰呢,後院裡都是羣見風使舵的人,甚至有些人都開始討好鬱淳椛,她們母女的日子好過了起來。
鬱婕學習這個任務世界的知識,因爲本就不是什麼小孩子,學習起來只覺得沒什麼難度,鬱淳椛也是同樣的迅速。
樂文先生無不遺憾道:“若你們兩個是男子就好了,便可入仕途,一舉成名天下聞。”
鬱婕道:“聰明的人那麼多,不缺我們兩個,何況,先生,你不就是因爲不喜歡仕途而離開的麼。”
樂文先生表示她根本沒有安慰到點子上,卻奇異被治癒了。
鬱淳椛從始至終就沒有說話,就好像她已經成了一件無思無想的小貓小狗。
鬱婕知道她肯定不是表現出來的那樣,但鬱婕已經不想管了,除了日常打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過得些許時日,便是乞巧節。
鬱婕本來都忘了這天的,雲孤禪卻特意上門來請,鎮國王無法,只得將她交出去,鬱淳椛自然是跟在她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