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用外戚的身份,擔任伊尹霍光那樣的要職,掌握大權,輔助陛下,應當學習古代賢人,做事公正誠實,謙恭和順。”
他又道:“前代有輔佐國家的大臣,在周代有周公召公,在漢代有朱虛侯東牟侯,都是皇室同姓,從來沒有異姓大臣****朝堂事政而能夠善終的。”
楊駿不語。
他便有些不悅了,道:“如今宗室有被陛下親信重用的大臣,藩王的勢力也很強盛,但你不與他們共同參與朝政,心中對他們頗多猜疑,內心懷着猜忌之心,外面勾朋結黨,你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大難臨頭了。”
楊駿此後所作所爲證明,他並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而蒯欽是楊駿姑母的兒子,少年時親密無間,剛直不阿,多次以直言冒犯楊駿,楊駿說啥他頂啥,頂得楊駿好幾次都快抽過去了。
楊珧、楊濟都爲他擔心,畢竟自諡爲好不清純好不做作的白蓮花家族,除了這麼個妖豔賤貨,也是要了親命了。
他兩人也曾多次勸阻楊駿,楊駿不聽,因此現在賦閒在家玩兒清談玩兒音樂玩兒五石散玩兒各種賦,總的來說,比在朝堂上快活多了,但是,像他們這樣的人怎麼能不以自身爲例勸勸不長眼的人呢。
誰知道蒯欽卻說:“楊文長雖然不明事理,但還知道一個人沒有罪不能隨意殺害,所以我是沒有性命之憂的,想來,他一定會疏遠我,這樣,我就可以避免和他一起遭禍而死。不然,家族破裂的災禍就不遠了。”
二人噤聲,他們未必不知道,只是一來沒人能命令楊駿,二來,在他霸權期間,楊家也確實得到了好處。
他們心中明白,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便是將楊家置於火上,捱得過去,未必不是另一個司馬家,挨不過去,掉進火裡被燒的粉碎,至於未來,誰知道呢。
他的專權引起了公室怨憤,朝野沸沸。
楊濟私下對尚書傅鹹道:“當今朝野議論紛紛,家兄根本不放在心上,恐怕禍患將要到來。若他能即刻召回汝南王主持朝政,自己退避山野爲賢人讓路,或許能保全令名,不然怕有滅門之災呀!”
傅鹹卻道:“也不必退避山林倒也未必,只要召回大司馬汝南王,就會萬事大吉。宗室與外戚,本是脣齒相依,脣亡齒寒的關係。若外戚因專掌朝綱而將宗室疏散於外,恐怕不是好事。”
他們有他們的見解,楊駿有楊駿自己的做法。
從他走到這一步時,他就知道,他退無可退,如果他成了,楊家繁華昌盛;如果他不成,楊家其他人也與他撇清關係,按照晉惠帝的脾性,也不會爲難楊家人。
他知道家族在丟出他時也是放棄他,他依舊記得那天族中大會時,他們說的話,他不反對,因爲他會將所有苦難扛在身上,然後用自己的方式抗爭。
他並非不願意爲家族出力,而是非常厭惡家族這樣的行爲,自己願意和被迫完全是兩種概念。
不就是想將他利用的淋漓盡致嗎,有鍋他頂上,有享福,他們來。
不就是因爲他在他們眼裡愚不可及麼,不就是因爲他沒有他兩個弟弟聰明麼。
是,他是個笨蛋,從不曾反抗。
那麼,如他們所願。
最後楊家破敗了,他一定會很高興,他們活該。
他成功不了也是正常,誰叫他是個愚笨的人。
暗地裡孟觀等平素不被楊駿尊重的人,羅織楊駿圖謀顛覆社稷的罪名。
賈南風看着殿中服侍她的人,語氣平淡道:“我聞說有人企圖對楊駿不利。”
董猛本就是賈家的人,自然點頭,事無鉅細的說出,她方讓他與孟觀等人勾上。
隨後,她讓李肇通報司馬亮進宮護駕,宮中禁衛盡皆掌握在楊駿手裡,要想收拾楊駿,必須手中有軍隊,賈家歷來是文官,怎麼會掌握軍權,唯有從各藩王那裡下手。
司馬亮不願意,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他給出的緣由卻是:“楊駿的兇暴行爲,會使他很快滅亡,不值得憂慮。”
潛臺詞便是他不會出兵。
賈南風垂目,說是這般說,可若是沒有人動手,誰知道他多久纔會自取滅亡,難道要等他老死不成。
她可不願意等下去。
她派李肇通報楚王司馬瑋,司馬瑋同意了這個計劃,於是請求入朝。
而楊駿平素就怕司馬瑋,好吧,他怕的人真的有點兒多,因此早就想把他召回朝中,以預防他搞叛亂,他自認沒有那麼大的本事約束住,因此讓司馬瑋入朝。
司馬衷問她:“小時,這一次會死很多人吧。”
賈南風看着他的眼睛,無垢至極,他還是那麼天真,她卻狠心道:“自然如此,歷來王權鬥爭哪有不死人的。”
司馬衷不再說話,他知道自己有時候有些笨,他不過是覺得那些人太可憐了,可是,他不懂爲什麼動輒就要牽扯上無辜百姓,然而面對着小時,他許多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明白,有能力者的不作爲,此無能力者的胡作非爲還要可怕。
在經過多方策劃後,一場推翻之舉將發生,後來的戰亂已經註定。
所謂歷史,不過是由各種人在不同時候做出的專業所註定的,假如賈充當初毅然前去鎮壓,那麼後來,賈家也不會被滿門屠盡。
公元291年三月八日,夜間,賈南風寫下幾道詔書,讓司馬衷簽字蓋章,司馬衷看着她,遲遲不動筆。
賈南風道:“請。”
他方纔簽下字,蓋下印章。
詔書上寫到:楊駿謀反,特派楚王瑋率兵包圍楊府。
另一方面,宮內外戒嚴,派使者奉詔書送去手上,而楊駿最先接到,接到的卻是廢黜他的詔書,絮絮叨叨的前言,後面的話不外乎是讓他保持侯爵回府第。
他想連夜去找司馬衷,可到底被攔下了,他再不通禮法,但他周遭人卻不能讓他這樣做。
有人道:“趁夜入宮不合禮法,倘若流傳出去,難免有人說楊公叛亂,還請明日再說。”
而司馬繇已經率領殿中衛士四百人討伐楊駿。
作者有話說:講真,楊駿做的有些事真的好像中二病穿過去的所作所爲,然而是那種並沒有太大主角光環的人乾的。
什麼掌控沒用的皇帝,聽不進去別人意見啊,又不會動不動就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