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一出月子, 他們一家三口就從青元殿搬到了離乾元殿更近的東宮, 同時, 他們身邊的侍衛也增加了一倍, 李玥然和程諾也是經歷過宮斗的人,想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果然太孫滿月的第二天,東宮忽然失火了, 火光沖天,人聲鼎沸,還夾雜着刀斧之聲,整個皇城都人心惶惶。如文太師等人有心出去查看一二,不過街上已經戒嚴了,不能出去。
第二日早朝的時候,衆人看到孝文帝面色如常, 都鬆了口氣, 不過想到東宮失火,一顆心又拎了起來。
只是看孝文帝的臉色,便知道, 太孫一家人大概是無事的。否則的話,難保十幾年前孝元皇貴妃死後的一幕不會重演。
果然,孝文帝開口了, “二皇子謀逆, 已經伏誅, 六皇子參與其中, 貶爲庶人,幽禁於王府之中。齊妃貶爲庶人,賜死。”然後又接連下了幾道聖旨,“封九皇子凌清羽爲太子。三皇子楚王改封寬王,四皇子閔王封爲恭王,五皇子魯王改封爲順王,七皇子周王改封平王,八皇子封爲安王。”其餘皇子年齡尚小,未有分封。
朝臣們面面相覷,陛下這意思很明顯了,瞧瞧這選的都是些什麼封號?寬、恭、順、平、安,呵呵,這不是希望其餘皇子們能寬厚恭順,這樣才能得保平安嗎?
新任恭王凌清濤雙目低垂,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該死,沒想到老二就是個繡花枕頭,這麼不堪一擊!廢物!
衆人跪下山呼萬歲,凌清濤也跟着跪下,只是眼中閃耀的是濃濃的不甘!他不會這麼輕易認輸的。他倒要看看,九弟那個病秧子,如何當太子!
凌清濤回府後,先去了王妃的正院,他的嫡長子凌鴻燁還在睡,凌清濤先去看了他,又問了乳母一些情況,方纔去了王妃屋裡休息。
蕭輕寒端了杯茶,“王爺請用。”
“王妃可是今日早朝上發生的事?”凌清濤忽然開口說道。
“聽說了。”蕭輕寒淡淡的說道。
“王妃怎麼看?”凌清濤問道,儘管他並不喜歡這位王妃,總覺得她太過無趣了,可她畢竟是自己嫡長子之母,該有的尊重還是得給的。他忽然想問問王妃的意見。
“亂臣賊子,咎由自取。”蕭輕寒說道。
凌清濤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本王不是問你這個,本王是問你,對於本王被改封恭王,你是如何看的?”
“陛下苦心,希望諸位王爺能寬厚恭順,如此可保平安。”蕭輕寒說道。
“哼!不知所謂!”凌清濤惱怒之下,拂袖而去。
屋裡的丫鬟跪了一地,蕭輕寒冷笑一聲,這纔是真正的賊心不死呢!
“王妃怎麼不好好和王爺說話,非要惹得王爺生氣。”李嬤嬤有些擔憂的說道。
“他生氣纔好,如今我有了順哥兒,我還指望他嗎?瞧他給順哥兒起的名字,凌鴻燁,這是生怕誰不知道他心裡有宏圖偉業呢!我如今,恨不得他離我遠遠的纔好。”蕭輕寒怒道。
李嬤嬤嘆了口氣,“可是王妃,您和王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況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知道,我如今,只希望有朝一日,他的所作所爲不要牽連了我的順哥兒纔好。”蕭輕寒想的從來不多,只要順哥兒平平安安就好。“我是王妃,順哥兒是嫡子,即使王爺不喜,名分上誰也不敢虧待了我。王爺若真能登上那個位子,想來該我和順哥兒的,也會是我們的。可若王爺敗了,看在我不曾參與其中的份上,或許能救了順哥兒一命。”
李嬤嬤嘆了口氣,眼珠子轉了轉,“我的一個老姐妹在秦家二房當差,明兒我去找她說說話。”
蕭輕寒點點頭,“嬤嬤若需要什麼,儘快自己去拿。”
凌清濤徑直去了文千尋的院子,昏暗的燈光下,大腹便便的文千尋正在做針線。
凌清濤的心忽然安靜了下來,他走了進去,拿起文千尋正在做的肚兜,上面繡着兩隻活靈活現的小老虎,“這是給鴻煊做的?”
“是啊,鴻煊睡覺不老實,給他做個肚兜,好歹護着肚子,不會着涼。”文千尋將凌清濤來時一身火氣,知道他這是在王妃處碰了壁,來她這裡遣散來了,所以笑的越發溫柔了。
“你有身孕,如何還能動針線,讓下人們做就是了。”凌清濤放下做了一半的肚兜,挽着文千尋的手說道。
“下人做的是下人做的,我做的是我這個當孃的心意,如何能比。”文千尋笑道。
“你聽說今日早朝的事了嗎?”凌清濤問道,他想知道,同爲女人,文千尋和蕭輕寒的區別。
“雖然太子、太孫已立,可一切言之尚早。太子體弱,太孫年幼,時間還長,未來還有很多變數,殿下不用着急。”文千尋端了杯茶,溫柔的說道。
凌清濤笑了,這話說的才中聽。“還是千尋你懂本王,幸虧有你啊。本王還指望你多給本王生幾個健康聰明的兒子呢。”
“若是女兒呢?王爺便不心疼了嗎?”文千尋故意笑道。
“不管是男是女,本王一樣心疼!”凌清濤笑道,將文千尋摟在懷裡。
東宮,孝文帝一天中第三次來了,他先看了在悠車裡酣睡的寶貝太孫,又找來乳母嬤嬤,細細的問了寶貝太孫的日常起居,乳母們哪怕是第三次回答了,依舊事無鉅細的說了一遍。
孝文帝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戳了戳寶貝太孫肥嘟嘟的臉頰,然後去看寶貝兒子了。
崔公公留在最後,再一次給乳母嬤嬤們訓話,讓她們務必照顧好太孫殿下。
乳母嬤嬤們神情鄭重,不必崔總管說,她們也明白,自從她們被選進東宮伺候太孫那一日起,她們一家子乃至整個家族的身家性命都和太孫聯繫在了一起,太孫好,她們好,太孫若有個好歹,她們死一千次一萬次也難辭其咎。
因此,她們十分小心謹慎。太孫睡覺的時候,身邊最少都有六個人同時在旁邊看着,可謂小心謹慎到了極點。
李玥然看到孝文帝,“父皇總算想起兒子來了,兒子還以爲父皇心裡只有太孫沒有兒子了呢!”
孝文帝對兒子小小的抱怨很是受用,“朕喜歡太孫,還不是因爲你啊。如何?這些奏摺看的進去嗎?”
李玥然是真不耐煩看這些之乎者也的東西,她原本打算讓程諾幫她看的,可程諾說了,以系統的尿性,說不定以後這樣的反穿多得很,她以後總得接觸的。李玥然想想也是,好在原主的記憶還在,再加上程諾的幫忙,李玥然看起來不算吃力。
“還行吧,就是覺得廢話太多,就好比禮部尚書這道奏摺吧,一千多字,其實就說了一件事,春獵的相關安排。一百來字就能說清楚的事,浪費這麼多口舌。”李玥然說道。如何在這些繁瑣的文字中提煉要點,纔是她現在該學的東西。
孝文帝笑了,“哈哈哈,文人們都這樣,一句話得用一大堆典故,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肚子裡有學問,習慣了就好。”
李玥然心中不屑的想道,等她當了皇帝,非改過來不成。
“羽兒,朕爲你賜幾位側妃如何?”孝文帝忽然說道。
李玥然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父皇,您在看玩笑吧。兒臣這身子,羅大夫都囑咐兒臣要修身養性呢。況且,太子妃剛剛爲兒臣誕下元祚,這不好吧。”
“朕沒說太子妃不好啊,就是因爲太子妃太好了,朕纔不得不防。總之,你記住,後宮和前朝一樣,不能一家獨大。爲君者,要懂得制衡。再說了,朕讓納側妃,又不是讓你沉溺女色的。”孝文帝說道。
“您的意思就是娶回來供着?人家能答應?”李玥然詫異的說道,這不是守活寡嗎?
“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願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孝文帝說道。
李玥然想了想,決定用緩兵之計,“父皇,還是緩一緩吧。元祚還小,東宮這時候添人進來,不大妥當,還是等元祚大一點再說吧。”
孝文帝笑了,“朕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只是先和你說一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朕看你,似乎太過依賴太子妃了,受制於婦人,這樣可不好。”
李玥然呵呵笑了,“兒臣這怎麼是受制於婦人呢,兒臣這是尊重太子妃。太子妃爲我生兒育女,十分辛苦,這是尊重,尊重!”
孝文帝不置可否。
李玥然準備過幾天就裝病,一病兩三個月,提醒一下大家,她其實是個體弱多病的太子,看誰敢把閨女嫁給她!
程諾得知後,及時阻止了她的這一想法,“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慢慢擺脫你體弱多病的形象。況且,你一旦稱病,元祚怎麼辦?若是有人提出將元祚挪出去,你放心嗎?”
李玥然嘆了口氣,“我只是這麼一說。可是現在怎麼辦?難道真要納側妃嗎?我們現在一家三口生活的挺好的,我可不想多添幾個人打擾我們的生活。”原主其實真不是什麼不足之症,大概就是肢體不協調,走路總容易摔跤,太醫們沒見過這種症狀,無法解釋,只好歸結到體弱上去,久而久之,太子體弱,就成了公認的事實。
“陛下不是說了嗎?等元祚大了點再說,急什麼!我難道會怕她們?”程諾自信的說道。來一個,他打一個,來兩個,他打一雙!
李玥然呵呵笑了,現在說的這麼輕鬆,真到了那時候,你就會了解女人的可怕了。
孝文帝有意爲太子納側妃的消息在孝文帝的授意下,悄悄傳了出去。不少人開始心動了。雖然太孫已立,可畢竟是太子側妃啊,將來的皇妃,若是有了孩子,不是王爺也是公主,一家子的富貴可就跑不了了。
況且,太子雖有體弱的名聲,可他能讓女人懷孕,想來,也弱不到哪裡去。再說了,那可是太子啊,又用不着他下地做活,身子弱就弱唄。
凌清濤聽到這個消息,也動了心思,如果可以趁這個機會在東宮安插些人手,那麼……
一時間人心浮動,暗潮涌動。
秦家人知道這個消息後,有些着急,卻又不好說些什麼,只能暗自心焦。畢竟男人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尤其對方還是太子,不可能一輩子只守着太子妃一個人過日子。只是,不知道陛下會爲太子納誰家的女兒,人品如何,太孫年紀尚幼,若是進了那心思狡詐的女人,危及太孫安危,那可如何是好!
秦夫人去東宮請安的時候,只能隱晦的提醒女兒,然後就說,凡事要以太子殿下和太孫爲重,雍容大度方是正室典範。
程諾有些無語,“母親放心,太子暫時沒這個打算。就算要納側妃,也得等太孫大一點再說。陛下也是這個意思。”
秦夫人這才稍稍放心了些,“這就好這就好。”
秦家人得知後,也稍稍放心了。
凌清濤輾轉讓人給崔公公送了一套皇城邊上五進的宅子,又花了很長時間,找到了崔公公因家鄉瘟疫失散多年的親侄子一家,接到了京城。
崔公公看着跪在跟前痛哭流涕的侄子和幾個侄孫,再看看這富麗堂皇的宅子,沉默了許久,方纔問道:“你家主子想知道些什麼?”
“我家主子有一愛女,年方十四,姿容秀麗,才貌雙全。聽聞陛下有意爲太子納側妃,我家主子想……”留着山羊鬍須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說道。
“原來是爲了這個。”崔公公笑了。“讓你家主子回去等消息吧。”
崔公公回去後,立刻將這件事告訴了孝文帝,孝文帝得意的捋着鬍子,對李玥然說道:“瞧,這些個牛鬼蛇神不是都自己冒出來了?”
李玥然笑道:“父皇好計謀!兒臣佩服!”
“帝王之道,你要學的還多着呢。不過你身子弱,不着急,別累着自己。等元祚懂事了之後,朕會好好教他的。”孝文帝笑道,然後對崔公公說道,“他給你什麼,你就接着,他要什麼,你就給什麼,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包藏禍心,賊心不死!”
崔公公低頭,“是,老奴明白了。”世人都小看了他們這些閹人,忠孝節義,他們這些閹人也是知道的。況且,他和家裡的關係並不和睦,他和兄長乃異母所生,他母親是妾,父親坐視嫡母逼死了他母親,父親死後,嫡母夥同兄嫂,霸佔了家產,逼得他走投無路,不得不進宮當了閹人。他和崔家唯一有聯繫的,也就是這個姓了。他們憑什麼認爲自己會忘了過去的一切,毫無芥蒂的接納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