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那麼多。在家裡好好地住着。”
白曦看着夏寧, 想了想,決定不要隱瞞他。
“等過幾個月, 不需要監護人了,我就要搬走的。”
夏寧微微一愣。
“爲什麼?這也是你的家。”
“這不是我的家。”白曦承認自己的回答涼薄到了極點, 可是夏家並不是屬於她的家庭。她認真地看着面前很溫柔很善良的夏寧, 想到的卻是劉露那張噁心的臉,還有最後夏家把白曦利用到死的冷酷。
她閉了閉眼睛, 張開眼睛的時候眼裡一片流光瀲灩,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輕聲說道,“我感謝你對我的維護。可是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和夏家有半點牽連。”如果不是她沒有成年,其實她真的很想離夏家遠遠兒的。
也或許……
她現在就可以離開夏家。
劉露並不是真心想要撫養她,既然是這樣,難道白曦不能夠直接離開夏家麼?
只要她離開, 哪怕自己去打工, 也能夠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裡養活自己。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並不是原主。
曾經的白曦, 因爲父親死去,自己是一個不能在社會上立足不得不接受劉露撫養的單純的女孩子。
可是白曦卻不是。
她擁有很多可以活下去的技能, 也有着比曾經的單純的原主更多的經驗,她當然不需要留在夏家不是麼?
至於夏寧, 她承認他是自己的哥哥, 就算是離開夏家, 也可以和夏寧繼續接觸。
那種明亮的眼神, 叫夏寧突然覺得心裡有些慌亂。
“小曦,別說傻話了。一個女孩子,又沒有成年,你想去哪裡?”他覺得白曦是被劉□□迫成了這樣,心裡難免柔軟,只覺得白曦的心堅強卻令人憐愛,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你還是個學生,最重要的事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擔心自己的生活的這些事,現在還不需要你自己來操心。”
他努力想要挽留白曦,接着問道,“你想搬走,那你能住在哪裡?”
白曦的父親生了重病,爲了給他治病,白家唯一的房子都被賣掉。
白曦也是因爲無家可歸,纔不得不依附劉露。
夏寧怎麼可能叫白曦搬出去,住在一個陌生的,也不知會不會有危險的環境裡。
“你真的要搬出去?”盛軒滿嘴都是果凍味兒,只覺得這輩子再也不想吃果凍了,他擺出一副冷淡的樣子豎着耳朵偷聽,聽到了這裡,慢慢地走到了白曦的身邊咳嗽了一聲,挑眉掃過夏寧的臉對白曦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在學校的旁邊還有一套房子。你今年不是也要高考?不如搬到房子裡去。不僅和學校離得近,不需要把時間都荒廢在半路上,還安全。你放心,租金可以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給我。”
他覺得得意極了。
看夏寧那副欲言又止卻不能拿他怎麼辦的樣子,盛軒覺得很滿意。
白曦想了想,被他的急公好義深深地感動了,然後拒絕了他。
“爲什麼拒絕我?”盛家三少覺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我既然要搬出夏家,那也不需要夏家的錢,更不用聽夏家的話非要轉學。現在的學校我就覺得很好。”
白曦曾經就讀的是城中一所很有名的重點高中,大多數學生都是憑着真才實學考上的這所學校。她的成績很好,如果按照從前的成績,真的可以考上一所國內的知名學府。只是因爲她和盛至結婚因此耽誤了學業而已。
不過白曦既然不需要聽劉露的話,爲什麼要轉學去盛軒和夏雅的學校?
那是一所貴族學校,原主在那所學校裡過得並不開心。
身邊的同學都大多來自豪門,是與原主曾經生活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們知道原主並不是夏家的女兒,而是一個小小的拖油瓶,因此對原主的態度一直充滿了鄙夷。
他們當然可以看不起白曦。
可是白曦現在卻不想再去看他們的臉色。
更何況貴族學校真的很貴,她不會拿劉露給的錢,當然也不會自己去拿錢裝有錢人。
她依舊還是會就讀從前的高中,然後趁着學業尚且跟得上,可以努力打工去賺一些學費還有租房子的錢,有了這些就已經足夠。
她覺得自己考慮得很清楚了,仰頭,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夏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主動拉了拉他的衣袖認真地說道,“你不要難過。就算我不在夏家,可是,可是……”她想到曾經夏寧對原主的懺悔,還有夏寧對自己的好,伸手抱住了夏寧的腰,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蹭了蹭。
“在我的心裡,你是我的哥哥。”
夏寧一雙手臂伸開,不知道該拿懷裡這個小姑娘怎麼辦纔好。
他想要說點什麼,卻覺得心裡莫名的傷感。
“你在哪所學校?”盛軒把白曦從夏寧的懷裡拉出來問道。
白曦沒有想很多,隨口說了。
盛軒連連點頭,露出了一個可惡的笑容。
這個時候銀耳羹被端了來,白曦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又垂涎地看着看起來晶瑩剔透,燉得很漂亮又聞起來很甜美的銀耳羹。
她的眼睛瞪圓了,貓兒一樣,夏寧忍不住微笑起來。他伸手從傭人的手裡接過了銀耳羹,放在白曦的面前蠱惑地說道,“嘗一嘗,你先嚐一口。”他的聲音很柔和,白曦自己並不是一個吃貨,可是她卻忍不住這個身體的本能,專注地看了銀耳羹一會兒,試探地去舀了一些放進嘴裡。
甜潤的氣息,還有裡面被燉得軟軟的膠質,叫白曦哼哼了一聲。
她垂着小腦袋沒心沒肺地吃了起來。
夏寧坐在一旁,撐着自己的臉頰微笑看着她。
她吃得很開心很香甜,他覺得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就叫自己也跟着餓了起來。
盛軒的手壓在白曦身後的椅背上,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她吃得恨不能扭扭自己的小身子。
他眨了眨眼睛。
只是面對夏寧的時候,他並沒有說些什麼,他們都專注地看着白曦吃了那整整一碗的銀耳羹,看着這個吃得兩邊臉頰都變得微紅水潤的小姑娘眨着眼睛推開了空空的碗轉頭對他們很誠懇地說道,“因爲這是夏寧哥的心意,我不忍心辜負,所以才勉爲其難吃光了。其實我平時吃東西可少了。”
她的眼睛裡帶着幾分天真地想叫他們相信自己不是一個吃貨,還裝模作樣地捂着癟癟的小肚子嘆氣道,“撐到了。”
她偷偷拿眼睛去看他們的眼神。
“碗太小了。”盛軒突然開口說道。
白曦大怒。
“如果是我,我可以吃三碗。”盛軒繼續說道。
白曦覺得盛家三少勉強還算是個好人。
“既然知道是我的心意,以後就算是不愛吃,也每天都要吃光,知道麼?”夏寧溫柔地沒有去揭穿她,笑着問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好吧。”白曦繼續嘆氣。
“那我謝謝你。”夏寧笑着揉了揉白曦的頭髮。他發現怪不得盛軒很喜歡去摸白曦的頭髮,短短的,茸茸的觸感,連指尖兒都帶着幾分觸電一樣的感覺。
他忍不住微笑起來,看着白曦精緻的側臉輕輕地說道,“你還是太瘦了,再留在夏家幾天好不好。”他覺得自己應該尊重白曦的選擇,對白曦柔和地說道,“你現在還小。想住得離學校近一些,我能明白。不願意轉校也好。”
畢竟白曦即將高考。
他看着白曦側頭,眼睛裡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什麼在慢慢地融化。
捨不得叫她失望,也捨不得叫她吃苦。
“生活費和學費,我給你出。”見白曦眼睛慢慢地瞪圓了,他柔和,用一種十分縱容的表情對白曦輕聲說道,“等你高考以後去打工,以後再還給我。要加利息的,知道麼?”
他知道,白曦並不是一個軟弱得要依靠別人生活的女孩子。她提出要離開夏家,就絕對不會改變。可是他卻不願意叫她過得辛苦。這是一種很柔軟的心,夏寧愛惜地看着遲疑了一下接受了自己提議的女孩子。
“這個房間以後也給你留着。等以後……你隨時可以回來住。”
他突然就想,如果很久很久之後,劉露都已經不在了,那白曦是不是願意回來陪伴他呢?
“我會永遠等着你回到這個家。”他笑着說道。
白曦安靜地看着這個溫柔得彷彿暖暖的陽光的青年。
他很溫暖,卻有並不令人感到焦躁熱烈,他總是在的,看起來很溫吞,可是卻叫人感到暖暖的幸福。
“好。”她還是給了他一個承諾。
青年似乎得到了承諾就足夠了。他的心情也變得很好,因爲和夏雅之間的爭執,現在看起來也緩和了心情。
他擡頭看着一時沒有說話,反而專心地在想着什麼的盛軒,看着這位在盛氏集團也爲人津津樂道的,在傳聞中很被人關注的盛家三少。他看着這個已經開始展露出銳利棱角,慢慢褪去了青澀的少年,總是在心裡感覺到他似乎會搶走自己很珍貴的珍寶。
可是這個時候,他還是很感謝盛軒的。
盛軒對白曦的態度,叫夏明升驚疑不定,因此才默認了夏寧對白曦的房間的改造。
不然在夏明升的眼裡,白曦只不過是一個拖油瓶,是不需要被愛護的。
“這麼說,你不準備轉校,還準備在學校旁邊租房子住,是麼?”盛軒正在這個時候垂頭問白曦。
穿着淺紅色洋裙的女孩子揚起了自己雪白的臉頰,纖細的脖頸彎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盛軒下意識地鬆開了椅背,轉身把手插在了褲袋裡。
他突然不敢去看白曦。
“對。”女孩子軟軟的聲音傳來,還帶着幾分心滿意足。
盛家三少倉皇地從房間裡衝了出去,他站在門口,看着裡面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突然覺得自己最討厭的就是夏天。
爲什麼夏天一定要穿這麼少的衣服!
他踹了踹牆壁,又從門口趴着門去看裡頭那個穿得很單薄,露出白嫩的手臂和小腿,還有長長的一段脖子與鎖骨的小姑娘。鴉羽一般漆黑的頭髮,還有淺紅色的洋裙,令她的皮膚雪白得鮮明,整個人彷彿在那個有些陰暗的房間裡能夠發光。
他覺得夏寧和白曦靠得太近了,又覺得白曦其實可以穿一件長袖子的衣服,可是卻又捨不得把眼睛從那個明媚嬌豔的女孩子的臉上轉移。
他覺得自己從未有這樣矛盾的時候,大概是病了。
察覺到他的眼神,白曦歪頭,對門外探出一顆頭來的盛軒露出了一個笑容。
剎那芳華。
盛軒的心裡一瞬間冒出了這麼一個詞語來。
他心跳如擂鼓,怔怔地看着白曦的那個笑容。
很久之後,他才覺得自己的肩膀被用力地拍了一下。
“該回去了。”盛家二少盛至就見弟弟趴在一個門口往裡看,聽着裡面白曦和夏寧歡快的說話,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點厭惡的情緒,拍打了一下變得有些不正常的弟弟。
面對自己的哥哥,盛軒瞬間變得十分正常。
他站直了,看着自己面前有些煩躁的二哥挑眉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問道,“怎麼,哄好你的那個未婚妻了?”他並不需要夏寧說明白和夏雅之間的爭執,女人之間的那點兒手段,在他的眼裡無所遁形,無論是劉露,還是夏雅,在他的面前其實都是一眼看到底的貨色。
看着盛至有些不快,他冷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公主傷心了,於是需要被好好兒地哄着勸着,還要大家都去譴責一下叫小公主傷心的那個……”
他頓了頓,覺得白曦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拖油瓶。
她也是珍寶,在他的心裡,比夏雅更合適公主這個詞。
如果沒有人珍惜她,那他願意把她當做自己的公主。
他的目光一下子游弋了起來。
“難道你以爲她沒有錯?夏雅對她並沒有壞心,對她這麼好,可是你看她是怎麼做的?迷得夏寧暈頭轉向。我聽說夏寧一向最疼愛妹妹,可是卻爲了她罵了夏雅。”
盛至不明白,一向都很聰明的弟弟爲什麼突然被女人哄得團團轉,他想到夏雅瑟縮在自己懷裡小聲地哭泣,美麗蒼白的臉露出破碎的傷心,更加不高興地對弟弟說道,“怪不得都說這些拖油瓶最有手段,你看看她……”
他突然在弟弟變得冰冷的目光裡不敢繼續說下去。
這樣的眼神,只有在弟弟一次商業競爭的時候露出過。
之後的結果,是和弟弟對着幹的那家公司徹底倒閉。
盛至打了一個寒戰。
“別在我的面前詆譭她,二哥。”盛軒擡手,給盛至理了理襯衫,可是盛至卻僵硬得覺得有那麼一瞬間,盛軒是想要扭斷他的脖子。
“可是你也爲了她罵了夏雅!”他顫抖地說道。
“嗯。”盛家三少點了點頭。
“嗯?”
“我可以罵夏雅,你不可以罵小曦。不然我揍你。”盛軒一本正經地威脅道。
盛至覺得自己還真的被人威脅了。
他看着一雙暗沉漆黑的眼睛警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突然有一股寒意從心底透出來,把心都凍結了一樣地冰冷。
這個弟弟一向都不是會說虛話的人,他不敢在這個時候抱怨白曦了,又不願叫夏家看見自己竟然害怕自己的弟弟,轉身就走。盛軒頓了頓,微微偏頭,掃過了屋裡毫無所覺的女孩子,勾了勾嘴角,慢條斯理地跟着盛至一塊兒走了。白曦覺得自己沒有和盛軒說一句再見很遺憾。
夏寧卻笑了起來。
他摸了摸白曦的頭笑着說道,“如果他真的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以後還是會再見面的。”
他看着裝修一新的房間,覺得這纔像是一個女孩子的小窩,看白曦有些累了,主動起身走了。
白曦看着自己的小牀上暖暖的被子,軟軟的牀墊還有一個大大的抱熊,正想要撲上去好好兒睡,卻見自己的房門又一下子被氣勢洶洶地打開了。
劉露氣急敗壞地衝進來,看着這變得溫馨又柔軟的屬於女孩子的房間,只覺得眼睛都紅了。
“你到底和夏寧說了什麼?你爲什麼一定要和我作對?!”她並不想要白曦這個女兒,因爲這個拖油瓶非要住進夏家,她被夏明升冷落了很久。
她當然不願叫白曦影響自己的生活,可是她現在是上流社會,在城中都是有存在感的女人,一旦被人發現自己把失去父親的親生女兒給丟在外面不聞不問,會給她的名聲帶來很大的打擊。所以就算再不願意,她也得把白曦給接進家門,免得被人有機可乘詆譭她和夏明升。
可是白曦以來,本來對她就不冷不熱的夏寧對她更加冷淡,今天還直言對她的不滿。
夏寧……是夏氏集團的繼承人。
劉露真是覺得白曦是來討債的,卻看見白曦彎腰想要掀開被子的動作停下來了。
她頓了頓,直起了腰,反手握緊了劉露舉過頭頂的手腕兒,一用力,一把把劉露給甩在了地上。
“你!”劉露穿着細細的高跟鞋,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邊,露出一個冰冷笑容的白曦。
和白天的天真嬌豔,完全不同的白曦。
叫她心生恐懼。
下一刻,一個耳光被劈手抽在了她的臉上!
“這個是替爸爸給你的。”
白曦漠然地看着尖叫了一聲的劉露,看着一個刺目的紅色巴掌印出現在劉露那張保養得很白嫩的臉上,反手,又給了她一個耳光。
“這個,是你欠白曦的。”
她蹲了下來,美豔中帶着幾分稚氣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甜美善良的笑容來,捏住了驚恐得不能呼吸的劉露的下巴。
“下次見到我,客氣點。不然……”她歪了歪頭,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
“我隨便跟夏明升說點什麼,比如你和健身會所裡小教練的二三事,你就要變成豪門棄婦了,夏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