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並沒有死，他看着自己的手，清楚地皮膚輪廓映在眼中，微微泛着青藍的血管下彷彿能夠感覺到，有血液正在緩緩流動。
這是一個真實的人類的身體，不再是他那就算變成實體，也沒有一點生命跡象的模擬人體的鬼妻的空殼，也不再是他身爲人造人的時候，渾身流淌着冰涼的營養液的身體，是真正的，讓人渴望觸摸的帶着溫熱的人體。
紀念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副摸樣，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皺起眉。
“系統，這是怎麼回事？”紀念看看自己，又擡起頭看向周圍。他所在的是一個沒有邊際的淺綠色空間，像是處在夢境裡，天水碧的顏色讓人一看就有一種平靜下來的慾望，彷彿是在親近自然。
但即便如此，這個陌生的環境還是讓紀念很不適應。
系統回答的很快，“你之前因爲將何帛身上所受的傷害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所以造成了魂魄不穩，差點散魂。”
系統說到這裡就嘖嘖嘆氣，“唉，你要是在完成任務的時候死了，那可就算你再次任務失敗了呀。真是不明白，你不是情感淡漠麼，怎麼會爲了一個攻略對象這麼不在乎自己……”
這是系統第一次這麼直接地關心他的身心問題，但紀念心裡自己都莫比清楚他是怎麼想的。可能就是因爲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或多或少，總能磨出來點感情的。
但這個原因太不符合他原本身爲人造人情感淡漠的設定，所以紀念抿了抿嘴，最後還是沒有吭聲。
但系統也沒想要等他的回答，徑自接着說道，“以後還是小心點爲好。何帛受傷再重，那也不過就是身上的上，你要是受了傷，你可沒有那層皮擋着，到時候痕跡可是直接刻在你的魂魄上。你這個附身對象的設定本來就會因爲搭救男二而死，你還是好好保護自己的靈魂，別還沒護着何帛幾回，自己就先死了。”
系統前所未有的絮叨，說完之後似乎還嫌不夠，怕紀念沒聽進去，趕緊又加了句，“話說你不是要找傅笑林，呃……清毓，嗯——不管是誰，反正你不是要找他麼，那可要保住你的小命。”
“系統，你的話越來越多了。”紀念聽完點了點頭，對系統的話做出唯一總結，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個完善系統到底是完善自己，還是同步更新系統本身……怎麼他最近越來越覺得，這系統比他還更快得“人性化”起來。
系統，“……”
紀念，“對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
“還記得親手帶上的那條項鍊麼？就是它。”系統大概是被他的嫌棄刺激了，說話瞬間變得簡潔明瞭，語氣也迴歸平淡無波，聽起來公事公辦，只是莫名多了些傲嬌。
只可惜紀念現在更不在乎他一個系統的心理狀態，與之相比，他更擔心的還是自己的處境。
“那條項鍊很特殊麼？爲什麼我消失了會進來項鍊裡。”
“這你就不懂了吧，”系統剛剛維持了一句話的沉穩倏地破功，聲音肆意輕快起來，“這項鍊是用梨木心嵌上羊脂玉，壓着符水打造的鎖魂鏈。做好之時本爲梨木包裹着玉是鎖魂的利器，只要將人的血滴進去，就能直接將那人的魂魄吸食殆盡。但從中間切開一分爲二，串成兩條鏈子，就成了救命的寶器，能同時將兩個魂魄連在一起。只要一方沒死，另一方哪怕受傷再重，魂魄也能被完好無損的保存在這方鎖魂鏈裡。”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魂魄就被這個項鍊給護住了？”
紀念問道。
“可以這麼說，這個項鍊能讓你的魂魄像真人實體一樣的存留，短時間內最大限度的照顧你的靈魂。我覺得何帛這時候，一定在想方法讓你快要散掉的魂魄儘快重新穩定下來，然後安然無恙地從鎖魂鏈裡出來。”
聽了系統理智的分析，紀念點點頭，腦中不自覺就聯想出了何帛瘋狂找人就他的情景，心裡並沒有對自己可能再次任務失敗產生恐慌和焦躁，反而平靜的甚至還帶着些欣喜和甜絲絲的感覺。
他知道平靜是自己一貫都有的正常心境，但，欣喜是爲什麼……紀念搖搖頭，不想去想。
“我魂魄沒有穩定下來之前，是不是就只能待在這裡等了？”紀念又問了一句。
“不然以你的狀態，你現在還能做什麼？”系統嗤笑一聲，毫不掩飾的嘲笑他。
紀念擡腿走了幾步，登時感到全身的痠痛，以及腦中陣陣刺痛的不適。的確，這個項鍊是能讓他安全地存留靈魂，但是他魂魄實在脆弱，只能堪堪穩穩地站在這裡，卻幾乎什麼動作都做不了。
紀念嘆了口氣，乾脆席地坐了下來，等着何帛的“援救”。
而他坐下來放平靜心態之後，就開始跟系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系統，你說，我完成第一個世界任務的時候，真沒想過我還真的能完成。”
“我也沒想過你會用那麼艱難的方法完成。”系統忍不住刺他，“其實按照劇情，你只要能夠讓傅文睿總是在傅笑林面前出醜，或者靜靜等到他繼承公司之後，各種製造紕漏，最終讓他的公司破產。這不是也是方法麼？只是時間耗費的久了一點。”
系統繼續道，“但我沒想到你會想到從傅笑林入手，雖然時間可能更快更迅速，但是風險也大啊。你死的時候，我差點就以爲你要任務失敗了。”
他說着小聲嘟囔，“誰知道傅笑林還真就在你死的一瞬間頓悟了，對你的寵愛一下就遠超傅文睿。才讓你堪堪完成了任務。”
紀念聽到他說，自己也是有點後怕，但更多的還帶有些滿足，“你說，我最後是圓滿完成了任務？把主角的i氣運值全部搶了過來？”
他記得當初系統宣佈他的積分成績的時候，說的是他獲得了3000氣運值，等於說把傅文睿的全部氣運值都搶了過來。
“對，”系統提到這個也顯得有些激動，“真是顯招出奇遇啊。一般來說，能夠完全搶奪成功原主角的氣運值是很難得的。你第一個世界就圓滿完成，能給後面的任務做更多的積分基礎。”
紀念不在乎得了多少積分，他聽了系統的話，更注意的是系統說的那句“一般來說”。
“系統，你帶過其他操作者麼？”
“……沒有。”系統說到這個聲音就止不住上揚，似乎想到了什麼自豪的事，“我告訴你，我可是第一次參與任務。我可是創建最早的系統，但是父親捨不得我，從來沒讓我參與過任務，而是製造了許多實驗版本，利用他們的成果，不斷對我進行改造。”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所以，紀念你可是我第一個服務對象。”
紀念聽着系統說出這句話，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帶了些託付終身的感覺，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點着頭道，“放心吧寶寶，我會對你負責的。”
系統，“你……你，哼！”
“……”系統突然地傲嬌起來，紀念表示措手不及。
可他還沒來得及從系統第一傲嬌中回過神，就聽見系統又加了一句，“那——你好好負責吧。”聲音軟軟糯糯的，紀念感覺自己彷彿看到了一個小丸子在委委屈屈的對手指。
嗯，“賣萌可恥。”
紀念突然想起系統之前說的話，斟酌着問了一句，“系統，你父親是誰？”
系統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乖乖地回道，“父親就是父親啊，就是創造我的人。”
“父親就像你們人類的主神一樣，是我們的製造者。沒有他，就沒有我們。父親對我們都很好，對我最好。雖然看起來很嚴厲，但說話好溫柔。只可惜系統規定不能泄露製造人的消息，也沒有加入父親的照片，不然就能讓你看看了。”系統想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見到他也會喜歡他的。”
我要是見到了他，那肯定是他想把我也做成系統了……
紀念心裡吐槽，終止了心裡對系統創立人的好奇。
而就在這時，他坐着的這個空間突然溫度緩緩升高，並不讓人難受，反而是暖暖的感覺。就像之前紀念被項鍊吸進來之前感受到的那道暖意。
系統開口，“估計我們要出去了。”
紀念正想回答是，就感到腦部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腦中鑽出來，硬生生地磨着他的神經。紀念條件反射就像伸手捂住自己的腦袋，卻感到渾身從頭到腳，逐漸麻木起來。手臂擡到一半就將在空中動不了，四周白光乍起刺得眼睛生疼，他努力着閉上眼，感受着那道白光照在自己身上，帶起逐漸灼熱的溫度。
視覺神經刺激的他睜不開眼睛，只能模糊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步覆蓋全身。紀念想要掙扎卻動不了，只能強忍着不適等這道感覺過去。隱約中系統似乎說了什麼，但他腦中嗡疼，根本聽不清。
“秀雲，秀雲？”
就這麼僵立着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耳邊傳來何帛的聲音。這聲音感覺並不在身邊，但卻聽起來一清二楚。
紀念就享受到召喚似的，渾身猛然一抖，他拼盡全力顫抖的挪動身體，像是終於被按了啓動按鈕的人偶娃娃，緩緩睜開雙眼。
映入眼前的就是滿目的鵝黃色，微復古的裝潢讓紀念一下就明瞭這是他陪着何帛住了整整五六年的何家老家房間。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慢慢啓動的齒輪，一點一點開始轉動，就連轉頭都無比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