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 青安城出了兩件大事。
第一,囂張多日的採花賊伏誅了,並且對方身份揭曉那一刻, 在青安城內, 乃至整個江湖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同時魔門妖道——馭鬼門, 也重新進入了江湖中人的視野。
第二, 便是那徒手解決了採花賊的正義少俠——刑焰。
“據說那刑少俠啊,年不過二十,生的是芝蘭玉樹, 風姿綽約,一身武功深不可測, 就連白正楠白大俠都曾當着衆人的面直言此子將來必定超越他, 那可是白大俠啊, 能讓那種一流高手做出如此評價,可見那刑少俠武功之高深。”
“不僅如此, 刑少俠還有一顆捨己爲人,匡扶正義之心,聽說當初刑少俠剛剛出山,偶然聽聞青安城有賊人作亂,便不遠千里迢迢的趕了過來, 爲民除害, 此等大義, 實爲我輩江湖中人楷模。”
樓下, 說書先生還在滔滔不絕的講着刑少俠的英雄事蹟, 卻不知他口中的正主正與他同處一棟樓,並且在樓上觀察他好久了。
王慎一邊聽着說書先生的誇誇其談, 一邊啃了一口大雞腿,搖着頭嘖嘖感嘆,“我說小焰焰啊,我咋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了江湖上人人追捧的少俠了呢。”
刑焰端起桌上的酒杯,不甚在意的抿了一口,雲淡風輕飄來一句,“不過江湖傳言罷了。”
王慎:……←_←
老子信了你的邪,有本事把你那嘴角再往下壓一點啊,跟那個死木頭一模一樣的,個死悶騷。
王慎憤憤的三兩口啃掉手中的雞腿,提起筷子再要去夾的時候,桌上唯一剩下的雞腿“恰巧”就被牧黎夾了去。
王慎:…………
行,搶他雞腿是吧,他還不吃了。
他吃烤鴨,哈哈,王慎手腕一轉,筷子,調轉方向,結果有人速度比他還快。
刑焰衝他得意一笑,筷子上夾着的烤鴨也跟着晃了晃,“王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了喔~~”
王慎欲哭無淚。
兩人相對無言時,桌上突然傳來
“咔”的一聲,視線移轉,牧黎淡定的換了一雙筷子,八風不動,須臾才掀了掀眼皮,“怎麼了?”
王慎縮了縮脖子,“沒,沒怎麼。”
所以他纔不喜歡死木頭啊,看着斯斯文文,溫潤淡然,其實比誰都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
三人因爲這個小插曲,氣氛一下子低迷了許多,就連刑焰都覺得口中的烤鴨一時沒了滋味。
他認真的打量着他師兄那張平靜的臉,明明他師兄也沒惹他,他也沒惹他師兄,可他心裡就是不得勁兒。
他啪的放下筷子,一臉嚴肅,“師兄,吃完飯後,我們切磋一番如何。”
牧黎不緊不慢嚥下口中食物,再慢條斯理的拿出錦帕擦了擦嘴角,才悠悠道了句“好。”
又是這樣!刑焰危險的眯了眯眼睛,自從上次解決了秦匪白之後,他師兄就變成現在這種,這種………
刑焰也形容不出這到底是種什麼感覺。
非要打個比方的話,刑焰覺得,如果說他師兄像山中的山楂,那以前的師兄就是那種裹了糖漿的,咬一口酸酸甜甜好滋味,至於現在的師兄,就像剛摘下來的山楂,明明都是同樣的東西,卻因爲少了點什麼,咬一口,能酸掉大牙。
偏偏他還不知道癥結所在,這可真是太糟心了。
刑焰味同嚼蠟的咽完了口中的鴨肉,然後臭着一張臉,付錢出了酒樓。
刑焰一路領先,他找了個空曠的地方,轉身,左手背後,右手對着他師兄做了個“請”的姿勢。
牧黎也沒跟他客氣,連話都沒說,直接攻向刑焰的下盤。
刑焰眉毛一挑,他師兄是不是不知道他從小到大,下盤可是被老頭子磨鍊的堅如磐石啊,現在他師兄一上來就攻他最厲害的防守地帶,莫不是,腦子有坑?
然而事實證明,他師兄的腦子沒有坑,真正有坑的是他。
但是誰能告訴他,爲什麼他師兄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竟然會使用那般不要臉的招數。
刑焰幾乎是拿出了他全部的能力才閃過了他師兄的奪“命”一腳,連連後退了七八步,才心有餘悸的看着他師兄。
一旁旁觀的王慎也下意識夾緊了雙腿。
尼瑪,剛剛那一腳看着就痛爆了好嗎。
都是同門師兄弟,死木頭要不要這麼狠,這也導致了後來,刑焰與牧黎糾葛在一起後,王慎都還傻乎乎的以爲他們只是單純的師兄弟反目呢。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此時此刻,刑焰心情複雜的望着牧黎,以爲對方總該說點什麼,或者假意道個歉也好啊。哪知道這傢伙比他還理直氣壯,連個表情都沒變,一腳又攻向了他,看樣子又想故技重施。
刑焰又憤怒又疑惑,他什麼時候得罪了他師兄嗎,爲什麼要對他下此毒手啊。
他艱難的應對着,因爲分神,被牧黎抓住了機會,一個衝拳抵制他胸口,刑焰連忙伸手抵擋,卻也因此讓牧黎近了身,他心裡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他的腿彎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整個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倒下去,在要落地的一瞬間,刑焰反手一抓,欲抓住牧黎的腳踝,卻被對方看破了招數,一隻手快如閃電向他咽喉襲來,此刻刑焰雙腳跪地,右手也被止住,左手根本來不及抵擋,最後他理所當然的被牧黎一個鎖喉控制住了。
因爲喉嚨被挾制,刑焰的面龐微微上仰,姣好的面容剛好與低頭看他的牧黎撞了個正着,也不知是不是刑焰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師兄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就像山裡的狼看着獵物似的。
不過刑焰轉念一想,他師兄是何等的正人君子,出了名的老好人,那是爲了心中正義能把命都給丟了的真聖父啊,怎麼可能會像狼呢。
刑焰甩了甩頭,想把這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結果沒甩動。
他眯着眼,逆着光,對着他師兄說小話,“咳,師兄,我,我認輸了,你放開我行不行。”
牧黎沒有動,刑焰眨了眨眼,“師兄?”
牧黎留戀的摸了摸那處白皙的頸子,那是小焰的咽喉所在,只要他輕輕用力,這具年輕美好的生命可能就此消亡,這種絕對掌控的感覺,簡直美好的能讓他發狂。
牧黎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制止力,才緩緩放了手。
咽喉上的挾制一放開,刑焰就忍不住咳嗽起來,王慎不知何時也跑了過來,一邊幫刑焰順氣,一邊不贊同的對牧黎說:“都是同門師兄弟,死木頭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牧黎不語,輕飄飄一個眼神過來,王慎可恥的慫了。
個死木頭,武功比他高了不起啊,就知道欺負他,哼。
王慎一邊腹誹,手裡也不忘給刑焰遞水壺,“喉嚨有沒有傷着啊,來,喝點水吧。”
刑焰緩了好一會兒,喉嚨上那股不適感才退去。
他拍了拍手,站起來,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師兄,一點兒都不婉轉地問:“師兄,我是不是哪裡得罪過你?”不然幹嘛對他下此狠手。
牧黎看也沒看他,薄脣冷冷吐出兩字,“沒有。”
刑焰:啊啊啊!當他是瞎子嗎,還沒有,現在都對他擺臉色了,還沒有,鬼特麼纔信呢。
刑焰氣悶,可他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哪裡得罪過他師兄了啊,他真的是最討厭這種把什麼話都憋心裡的人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出來嗎。
最後三人又是以沉默結束了這個話題。
或許是因爲牧黎突然的轉變,王慎和刑焰都沒有注意牧黎的武功“進步神速。”
三個人不是冷戰卻又勝似冷戰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天黑,他們找了家客棧歇息,因爲資金充裕,所以牧黎提議一人一間。
刑焰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師兄進了房間,房門被無情的關上,刑焰的臉徹底拉下來了。
他抓過想要偷溜的王慎,陰測測的問:“說,你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師兄了?”
王慎大喊冤枉。
刑焰狐疑,“真沒有?”
王慎就差沒指天發誓了,“真沒有啊,小焰你要相信你慎哥哥啊。”
“滾你的,又佔小爺便宜。”刑焰作勢要揍人,王慎配合的縮了縮肩膀,連連告饒,“哎呀,小焰焰,你饒過你慎哥哥這一回吧。”
“去你的。”刑焰沒好氣的作勢踹了一腳,王慎也順勢被踹進了房間。
走道上就剩下刑焰一個人,他左右看看,最後輕嘆一聲進了房門。
刑焰和王慎卻不知在他們剛剛打鬧時,一門之隔的牧黎都快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順着指尖滴滴答答的往木板上滴落。
牧黎卻絲毫不覺,只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小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