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水面霧氣朦朧,彷彿籠罩着一層薄紗。月光灑在水面上,水波盪漾,剪碎一片銀光。有琴音自遠方來,愀然空靈,細膩動聽,擴散在氤氳着水汽的江面,久久不絕。
細細看來,有一艘大船在水面行駛,雕欄玉砌,珠簾搖曳。
月光穿過雕花的木窗,籠罩在一女子身上,纏綿親吻着女子的手。
那女子端坐在桌前,一雙素手如雪花般晶瑩在琴絃上左右翻飛,衣袖隨着從窗口進入的風飄然舞動,竟有些瀟灑的味道。
而這雙手的主人神色微瞑,繡眉稍攏,眉間的一點硃砂如滴血一樣鮮紅,映着凝脂般的面龐,更爲顯眼,淡雅間平添了一絲媚色。在她的身邊一直站着另一位女子,看上去十四五歲,面容姣好,只是神色有些凝重。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隨着幽長的琴聲,女子輕聲吟誦了一首《虞美人》,那聲音有如珍珠落入玉盤時發出的響聲那般清脆。
也許是原主生前的怨氣太重,夏晚竹自從進入了原主的身體,所有的情緒便被原主所影響,就如此刻心間那種揮之不去的惆悵。她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附庸風雅的人,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只是聽着琴音,心間便有無數波浪起伏。
誦罷,夏晚竹走至窗邊,纖纖細手撫開隨船搖晃的珠簾,外面正在下着小雨,細細的雨,密密匝匝,彷彿千萬根線在天地間穿梭。丫鬟鳳兒走到她身旁“未央姑娘,江風寒冷,小心傷着身子。”
“不妨事。”夏晚竹淡淡回答。
斜風細雨,絲絲盡是涼意。不久,夏晚竹的手臂就被打溼,如玉脂一般的皓腕凝霜,幾滴雨珠露在上面,更襯得膚白如玉。
“姑娘!。”鳳兒急切道,眸中滿是關懷。
“鳳兒,明日十幾了?”夏晚竹問道,口氣中參雜着些許無奈。
這樣的心情,這樣的語氣,就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十五了。”鳳兒恭敬回答。
“又是十五了。”夏晚竹彷彿是在感嘆,彷彿又是在對鳳兒說,她放下珠簾,坐回軟榻上,久久沒有說話。
每個十五,對於原主來說必定是個不眠之夜。
過去了這麼多年,原主仍是忘不了姐姐死前那絕望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粒種子,深深地種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隨着時間的流逝,心中的恨意也不斷滋長,那種恨意是夏晚竹無法控制的,而夏府那悲慘的一幕也一幀一幀在夏晚竹腦海回放,讓她心煩意亂。
看來,這次的任務比以往要危險很多,僅僅是原主的心中的那團仇恨的火,她便難以掌握,更何況還有前方那難以預料的未知。
“不早了,我也乏了,鳳兒,回紅袖閣吧。”夏晚竹側臥在錦榻上手,閉上眼說,聲音裡帶着一絲慵懶。
“是。”鳳兒回答道,然後將披風蓋在夏晚竹身上,走了出去。
江面上的漁火越來越少,遠處岸邊人家的燈也越來越暗。伽藍寺的鐘聲響起,聲音淳厚,一聲一聲直達夏晚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