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靈均將兩人的動作和表情看在眼裡,自然明白他們心中所想,他吃了一口紅燒肉,臉上露出愜意的笑,“在外面吃了那麼多家酒店的紅燒肉,還是媽媽做的最好吃啊。”
徐鳳蘭一聽,眼角眉梢都是笑,她又給他倒了碗粥,“兒子,喜歡吃就多吃點,以後媽媽天天給你做。就算是出院了,以後也要經常回家,你若是不回家,我就讓你爸送到律師事務所去。”
魏靈均淡然一笑,低頭喝了口粥,突然開口說道:“爸,媽,妹妹的事兒,你們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我都知道了。我知道她並不是在醫院走丟了,而是被一對有錢的夫妻收養了。你們當初也是爲了妹妹着想,一心只爲她的幸福和身體健康考慮,走投無路,才做了那個決定。”
魏靈均低淺的聲音飄散在病房裡,“以前我還小,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妹妹走丟,所以把一切都怪到你們身上。是我不對,不應該那麼不懂事,更不應該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到你們身上。以後你們不要再辛苦地隱瞞了,更不要有什麼心裡負擔。”
魏振海和徐鳳蘭聽他如此說,臉色刷地就變了,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懼和疑惑,兒子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這事除了展家,也就他們兩人知道而已!
徐鳳蘭看着他的臉,小心問道:“兒子,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這事除了我和你爸,還有展家二老,根本沒人知道啊,連你妹妹都不知道。”
魏靈均很想說一句,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是做了個夢,還是夢中夢!就算說出來,他們應該也不會相信吧?畢竟這事處處透着懸疑,就連他自己一時半會都很難接受!真不知該如何解釋,說出來又那麼匪夷所思。
他思來想去,只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忽然想到在夢中見到展靈希的場景,遂說道:“說來都是巧合,靈希曾去過我們律師事務所,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就感覺到了,也許是血緣關係吧,總覺得看着很熟悉。再加上她的名字沒變,只是換了個姓,我肯定會懷疑,所以就讓人私下裡查了查。
展氏夫妻確實沒有生過孩子,醫院裡雖然有兩人的病例,但根本沒有展夫人的生育記錄。而且他們當時看病的醫院剛好跟妹妹住的是同一個醫院,所有事情聯繫到一起,自然就什麼都明白了,連dna鑑定都用不到。後來我想,這一切或許都是上天註定吧,我們註定會相遇,也算是兄妹緣分。”
徐鳳蘭聽他說完,眼淚嘩地就流了下來,她拉着魏靈均的手,哽咽道:“兒子,你能理解我和你爸,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寬容,都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本事,當初辦法想盡,還是把小希送了出去。我們明明知道的,你那麼愛小希,可還是那麼做了,確實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職,你怪我們也是情理之中。
我和你爸一直知道你妹妹幸福地生活着,知道她什麼時候病癒了,知道她什麼時候上幼兒園了,知道她什麼時候上小學了,甚至知道她什麼時候大學畢業了,想她的時候,可以站在遠處看上一眼。可是你呢?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你還那麼小,卻要揹負着這樣的傷痛!
你定是常常想,妹妹到底怎麼樣了?妹妹的病有沒有好?妹妹過的幸不幸福?可你除了擔心,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明明知道你心中的痛苦,卻不敢告訴你一切,讓你白白傷心了十多年,確實是我們不對纔是,我們太自私了。
雖然你原諒了我們,我們心中依然會愧疚,有時候我們都在想,若是當年把真相告訴你了,或許你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對什麼人都冷冰冰的。你把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這一切都是我們造成的。”
徐鳳蘭說完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趴在魏振海的懷中,眼裡滿是悔恨的淚水。
魏振海輕輕拍着妻子的後背,也是老淚縱橫,“兒子啊,你媽說的對,這事真說起來,確實是我們做的不對,既對不起你妹妹,更對不起你,讓你白白傷心十多年,一直活在愧疚中。都是爸爸無能,不能給你們幸福的生活。”
魏靈均聽着兩人的話,心底酸澀的厲害,可他終究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要堅強,作爲一個成年人,他需要去承擔該承擔的一切。他低低嘆息一聲,放下了筷子,“爸,媽,既然已經這樣了,如今知道妹妹過得很好,這事就翻篇吧,你們不要再自責,我也不再心懷愧疚,以後就幸福地生活下去吧。以前是你們爲了生活四處奔波,勞累操心,以後就交給兒子吧,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妥善地處理好各種事情。你們只要在家裡安心養老就好,以後真有了孫子,你們就可以含飴弄孫了。”
魏振海鄭重地點了點頭,又幫徐鳳蘭擦了擦眼淚,一家人時隔十多年,再次其樂融融。
徐鳳蘭看了看父子倆,眼中含淚,滿是欣慰。看到魏靈均的碗空了,急忙又給他添了碗飯,“兒子,你多吃點。”
魏靈均看着面前滿滿的一碗飯,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依稀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父母總是這樣,不管你吃多少,總覺得你會吃不飽,不停地給你盛飯夾菜。不管你體重是否超標,總覺得你清減了,看起來又瘦了,恨不能每天餵你個七八頓。哎,可憐天下父母心。
魏振海看到他猶豫不決的樣子,低聲問了一句,“是不是剛剛做完手術,還不能吃那麼多啊?要不要找個護士問一問?萬一吃多了,再把身體弄壞了,怎麼辦?”
此話一出,徐鳳蘭的臉色就變了,眼中滿是驚恐,抓住他的袖子說道:“對啊,應該先問問醫生的,兒子,你沒事吧?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要不先不要吃了?”
魏靈均聽到這話,如釋重負,順勢放下了筷子,卻聽魏振海忽然問道,“兒子,你這次受傷不是意外吧?你平時做事那麼小心謹慎,開車的時候不可能分心啊,你老實說,這次的車禍是不是跟最近你接的那個案子有關?如今那事早鬧得沸沸揚揚了,聽說沈妙玲的媽媽找到了你們律師事務所?你是不是答應做沈妙玲的辯護律師了?”
魏靈均還未說話,徐鳳蘭已經驚呼一聲,急忙拉住了他的手,“兒子,你爸爸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答應做沈妙玲的辯護律師了?所以纔會被人開車撞,是不是這樣?雖說,我和你爸爸希望你做個正直勇敢的人,但有些事不能魯莽啊。
人都是自私的,倘若你沒出車禍,我和你爸爸肯定支持你除暴安良,做個爲民除害的好律師。可如今別人都開始報復你了,所謂的正義,跟你的命相比,我們更希望你活着,不要怪媽媽自私。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爸爸還有什麼活頭啊。”
魏靈均知道他們擔心,只能極力安慰道:“爸,媽,你們想太多了,我出車禍這事跟我當沈妙玲的辯護律師,一點關係沒有,真的是我不小心,你們千萬不要多想。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照常上班完全不成問題。”
魏振海和徐鳳蘭對視一眼,臉上滿是深思的表情,但見他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了。
魏靈均看着兩人離開,才長長地喘出一口氣,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想了一會兒,朦朦朧朧正要緩緩睡去的時候,聽到有腳步聲走進來。緊接着有人拿起他的手臂,拔下吊水的針頭,耳邊依稀可以聽到對話聲,聽聲音是之前跟秦小夢一起過來的兩個小護士。
“哇,你剛剛看到了嗎?陳少真是好帥啊!我的天,要是我有這麼個男朋友,每天估計都會笑醒的!”
“什麼男朋友啊,準確點說應該是狂熱追求者,人家秦醫生可沒鬆口呢。”
“哎,秦醫生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你說陳少有什麼不好,年輕有爲,長得那麼帥,家境那麼好,對人又體貼,爲人不花心,工作穩定收入高,簡直就是無數女孩兒的夢中情人啊!”
“那有什麼用,秦醫生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想來是不怎麼喜歡他,不過是迫於家裡的壓力,沒有直接把他轟走而已。聽說,之前還拒絕過他呢,可他倒是個癡情的,一直不退縮。”
“這多好啊,分明就是個忠犬男友嘛!聽說兩邊家裡都樂見其成,最初也是家裡人牽的線,如今就差秦醫生點頭了。要是我啊,早就同意了,這樣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鑽石王老五,爲什麼要便宜別的女人!”
……
隨着輕輕的關門聲,兩人的對話被阻隔在門外,再也聽不清。也許是吊瓶裡的藥起了作用,魏靈均只覺一股睏意襲來,睡着的前一刻,他還在心裡想着,哼,秦醫生是我老婆,誰也別想搶走!
第二天魏靈均剛剛醒來,睜開眼就看到了昨天的兩個小護士。
兩人似乎對昨天的事情心有餘悸,其中一個稍高一些的小護士,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患者,你感覺好些了嗎?”似乎看到魏靈均沒什麼反應,又伸出兩根手指,像哄小孩子一樣,繼續問道,“你看,這是幾?”
魏靈均嘴角一抽,額頭上爬滿黑線,心裡在瘋狂吐槽,沒想到我也會有今天,我可是叱吒律師界的新秀啊,居然被人問那是幾?!傳出去的話,還怎麼在律師圈立足?!
他閉上眼睛,緩解了一下情緒,才心平氣和地說道:“不好意思,昨天給你們添麻煩了,估計是剛剛醒來,意識還有些不清醒,說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話,還請見諒。我已經好了,什麼都記起來了,勞你們費心了。我想問一下,今天我能出院嗎?我感覺身體恢復的挺不錯,我想盡快出院,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最近太忙了,不能天天躺在醫院裡。”
高個小護士聽他如此條理清晰地說了半天,竟有些傻了,眼中滿是粉色泡泡,哇,不愧是大律師啊,這口才真是絕了,氣場兩米八啊。
另一個稍矮些的小護士見自己的小夥伴,看着人家病患發花癡,偷偷地捅了一下她的胳膊,笑着說道:“您能這麼快恢復,那真是太好了,但您今天能不能出院,還要聽秦醫生的,我們只是護士,做不了主的。”
魏靈均瞭然的點點頭,聽到秦醫生三個字,黝黑的眸子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極力做出一個淺笑,“好的,我知道了,稍後我會親自去找秦醫生問一問的。而且昨天我似乎做了什麼冒失的事,理應親自去道歉纔是。”
兩個小護士見他一本正經的,說話也挺正常,與昨天簡直判若兩人,心裡已經相信了他的話,看來真的沒有精神病,也就放心地離去了。
魏靈均在牀上躺了沒多久,就有人推門而入,懷裡還抱着一束紫色鬱金香。他擡頭看着來人,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解。
來人似乎讀懂了他的表情,立刻走上前,先是來了個九十度彎腰鞠躬,然後恭敬地解釋道:“您好,魏律師,我是咱們事務所新招的員工王敏行,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早上到了事務所,譚律師說他今天要忙着整理出庭的材料,實在是抽不出身,所以就讓我來幫他跑了趟腿。反正我第一天上班,還沒有什麼實際工作,再者我對您慕名許久,想要早點見到您。
我在網上看到您接了趙天賜殺人的案子,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唯有您願意無償爲沈妙玲辯護,我對您實在是欽佩,所以纔到您的事務所去面試。沒想到真的被錄取了,我很開心以後能跟您一起共事,以後還請魏老大多多指教。”
魏靈均看着他,竟有些莫名的開心,就好像是他一直在尋找證據,證明昨天的夢是真實的,是可信的,如今王敏行突然出現,竟與他夢中說的話一模一樣,也就剛好印證了那個夢確實是真實可靠的。在夢中,王敏行也提到過,他是因爲自己接了沈妙玲被殺一案,纔來了律師事務所,可不就是現在這個時間節點麼!
思及此,他對王敏行的態度莫名就親切了些,他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示意他坐在那裡,然後才說道:“歡迎加入我們事務所,以後不用尊稱您,你就跟他們一樣,叫我老大吧。”
王敏行就像是得了大紅花的小學生,開心的手舞足蹈,坐在板凳上也動來動去,完全是迷弟的表情,“老大,你看我替你買的這花,沒買錯吧?我可是跑了好幾家花店纔買到的,這個紫色鬱金香都是從荷蘭空運來的,賣的很少。老大,你這是要送給誰啊?一般買這麼大束花,還是頂稀有名貴的,肯定是爲了追女孩子。可是我之前瞭解過,你不是沒有女朋友嗎?那你買這花幹嘛啊?”
魏靈均扶了扶額,已經開始有些佩服王敏行,即使過了五年,依然這般熱情又八卦,這種人其實還挺難得。他淡淡地瞥了王敏行一眼,幽幽說道:“我好歹也二十五六歲的人了,難道不該找個老婆嗎?”
王敏行好似發現了新大陸,眼睛亮若星辰,閃爍着八卦之光,“老大,你真有女朋友了!是誰啊?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我想見一見嫂子,跟她打個招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