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冤死鬼新娘(一)

千鈞一髮,響亮的警笛聲響起,女孩兒下意識回頭,竟奇蹟般躲開了殺手這一擊。女人似乎也沒想到警察會在這時候出現,顧不得繼續出手,急忙轉身向黑暗裡退去。

眼見女人要從巷子另一端逃走,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女鬼突然一顫,巷子口立着的兩根竹竿莫名其妙倒了,慌張逃離的女人沒注意,被竹竿絆了個正着,摔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等陶小倩終於順利控制女孩兒身體的時候,手裡還拿着刀的女人已經被制服了。看着她被押上警車,陶小倩長長出了口氣,看似艱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考慮如何把那幾個神志不清的受害者魂魄送走了。

遠處,小袁得意地挑着眉梢,還是他機智,看情況不對就打電話報警,果然,關鍵時刻還得靠警員。

回了趟袁家,帶上三隻癡傻的女鬼,陶小倩和噹噹返回警局,每個人都好奇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爲什麼能如此狠心,竟然一口氣殺了六個人,要不是今天警員來得及時,那個女孩兒也凶多吉少了。

面對訊問,女人很淡定,甚至嘴角還掛着一絲詭異的笑容,對她而言,早在殺死第一個受害者的時候就預料到今天了。

曾幾何時,她也是個善良有正義感的姑娘,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經過小巷子的她遇到歹徒行兇,仗着自己學過兩年跆拳道,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和歹徒搏鬥,雖然成功從壞人刀下救下了受害女孩兒,卻也在她自己的臉上留了一道難看的傷疤。

即便容貌被毀,她也不曾後悔去救人,可萬萬沒想到,這個被她救了的女孩兒不但沒有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反而恩將仇報,和她的未婚夫攪在了一起。

看着兩人在自家的大牀上纏綿,女人惱羞成怒,那一刻,她的心涼了,她生平第一次後悔,不該去就那個女孩,更不該搭上自己的美貌。

沒有哭也沒有鬧,女人選擇和平地分手,然後帶着全部的積蓄去了國外,請最好的大夫爲她做整容手術,總算把那道猙獰的傷口被蓋住了。

再回來,女人變了,想方設法把那對背叛了她的男女弄得生不如死後,她把目光集中在那些深夜穿行小巷的單身女人身上,曾被她打敗的兇手,在她的內心復活了。

“就因爲這個殺人?我死的也太冤了吧?”聽完女人的自述,噹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因爲這種原因被殺。女人的經歷的確讓人同情,但她們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殺,還真是比竇娥都冤。

陶小倩也很無語,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用在這女人身上,還真是恰當。

兇案告破,等待兇手的是法律的嚴懲,只是陶小倩的心情卻怎麼都輕鬆不起來,因爲包括噹噹和那個親手復仇的女鬼在內,所有受害者都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去投胎的跡象。

“你們心裡,是不是還有什麼未完的心願?”目光在五人身上轉悠,最後落在噹噹和那個還有神智的女鬼身上,其他三個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問了也是白問。

“沒有啊,”噹噹無辜地搖頭,“兇手都被繩之以法了,我也算了無牽掛了,雖然她殺我的理由很坑爹。”

女鬼沉思片刻,最終也肯定地搖頭,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親手爲自己報仇,如今得償所願,她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

“既然沒有牽掛,怎麼還沒有去投胎呢?”陶小倩納悶地摸着下巴,可想來想去也沒個結果,無奈之下只好帶着一票女鬼直奔袁家,這時候能幫她的,或許只有老袁和小袁了。

“畢竟在陽間徘徊了數日,想要輪迴,超度是免不了的。”聽了陶小倩的敘述,老袁老神在在地說着,陶小倩一聽就傻眼了,超度神馬的,她是不會的,至於眼前這兩位……恐怕也不那麼靠譜吧?

事實證明,陶小倩的擔心是有道理的,老袁和小袁同時攤手,表示理論他們懂,但實際操作都不行。不過人家畢竟是家裡開銀行的人,有錢好辦事,輾轉着從外地請來兩位高僧,唸了三天的經,送算把噹噹和還有神智的女鬼送走了。

至於被陽光刺激得魂體不穩的三隻女鬼就比較麻煩了,按照高僧的說法,必須讓她們附在物件上,供在廟裡享受幾年的香火,或許還有機會轉世投胎。

聽了這話,陶小倩真想把這二位從樓上踢下去,幾年,她要是等得起,就自己燒香供着這三位姑奶奶了。

看出陶小倩的着急,袁爺爺咳嗽兩聲,表示神算子的筆記裡倒是有養魂的方法,只是這種手段是針對活人生魂受損的,不曉得對已經死去的鬼魂是否有效。

死馬當活馬醫,陶小倩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幾年的時間她肯定是沒耐心去等的,也只好先試試養魂的法子,希望那位仙逝的神算子老前輩能靠點譜,不要像她前幾世遇到的那樣不靠譜。

按照筆記記載,養生魂最需要的就是人氣,陶小倩和老袁小袁商量了下,這三個都已經是鬼了,人氣對她們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會造成傷害,所以必須把人氣換成陰氣。思來想去,城市裡還能找到的陰氣盛的地方,就是墳墓了吧!

帶着三個女鬼來到市郊的一座很大的墓地,陶小倩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大白天看着成百上千座墓碑都心裡發顫,何況現在是午夜時分,裡面說不定有多少同類呢。

說來也巧,小袁打聽到這三個女鬼的屍體也被葬在這座墓地裡,這倒是給他們養魂提供了更多便利,要知道這鬼魂若是能依附在自己的屍骨裡,可比單純受香火要好得多。

一番折騰,小袁興奮地告知陶小倩,經過他們改造的養魂法似乎生效了,過個三五七天,這三個女鬼的魂魄就能補全,到時候再請高僧超度,就能把她們集體送走了。

“喂,你爲什麼會對她們的事這麼上心啊?”百無聊賴地守在墓地裡,小袁開始沒話找話,本來嘛,陶小倩和噹噹一樣都是受害者,如今她們都走了,陶小倩卻爲這三個不能轉世的受害者操心賣力,這不科學啊!

“你以爲我想啊?”陶小倩翻個白眼,可惜她不能把任務說出來,雖然系統沒有保密要求,但她實在懶得一點點解釋。要知道這個破靈異穿越系統,比世上有鬼還不科學,偏偏這兩種不科學的玩意都是真實存在的。

“你知道嗎,”羞澀地看了她一眼,小袁的臉紅得跟柿子似的,“起初見你的時候吧,我挺怕你的,可接觸下來,我就發現你是個有責任心,又善良的好姑娘,若不是人鬼殊途,我,我真想……”

“想毛線!”陶小倩可沒有他那份旖旎的心思,現在她只想儘快完成所有穿越任務,然後迴歸她真實的生活。至於之後會遇到怎樣的男人,那是以後再考慮的事。

被如此乾淨利落地拒絕,小袁的臉瞬間變成了霜打的茄子,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要是讓個憐香惜玉的女漢子看了,指定會心軟到當即把人撲倒。可惜,眼前倒是有個女漢子,但這位女漢子是個不解風情的貨。

衣不解帶地在墓地裡守了七天,三隻女鬼的魂魄都恢復了神智,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已經能夠正常投胎了。鄭重地謝過陶小倩和小袁,三個可憐的女子在高僧的超度下,面帶微笑去轉世,這輩子她們死的悽慘,下輩子,她們會獲得相應的補償。

眼見三個身影消失,陶小倩的嘴角微微上揚,因爲她也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變輕,這意味着她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即將開始下一次穿越了。

“喂,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也不要忘了我啊!”陶小倩消失的最後一刻,小袁大聲地吼出這句話,也不曉得對方聽到沒有。

“唉,你說說你,直接表白不好麼,非得弄這麼麻煩。”塵埃落定,袁爺爺搖晃着腦袋從小袁身邊走過,順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幾下。

“您以爲我願意啊!”小袁翻了個白眼,但凡有其他選擇,他也不想這麼折騰,這不是事情趕到這了麼!不過……擡手看着腕上電子錶樣的東西,小袁長出口氣,系統預設的任務也沒多少了,這種穿來穿去的日子應該很快就到頭了吧。

既然任務尚在繼續,他能做的,就是跟着他的女神繼續穿越。這不是系統要求的,是他心甘情願的。

……

眼前的世界急速旋轉,陶小倩有些頭暈,心裡琢磨着好像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以前扮演活人的時候倒是經常會這樣,自打變成鬼,她的穿越過程就很簡單,眼睛一閉一睜,就穿了。

再睜開眼,陶小倩囧了,誰能告訴她這棟堪比聊齋荒郊廢宅的破院子是腫麼回事啊?

裡裡外外繞了一圈,除了院子中間那間勉強還能遮風避雨的草房外,幾乎就沒有人能下腳的地方,看來她還真就穿越到鳥不拉便便的廢宅裡了。

只是這麼偏的地方連個鬼影都沒有,她來幹什麼?

更讓陶小倩鬱悶的是,這一世的自己居然穿着古時候新娘子穿的大紅喜服,幸好腦袋上沒蒙着帕子,不然她還以爲要上花轎呢。

在宅子裡憋得發慌,陶小倩趁着陰天溜到院子外面,反正方圓幾裡都不像有人的樣子,她也不怕嚇到人。

離廢宅五十米左右有個面積不小的湖,湖水並不像她在現實世界時電視裡演的那麼清澈透藍,水面翻着水泥的顏色,渾濁的很。湖的周圍要說寸草不生有點誇張,好歹還有幾根孤零零的雜草,可如此一來反而襯得這湖詭異莫名。

站在湖邊吹着森森的冷風,陶小倩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做鬼之後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好像這湖給她帶來了強烈的恐懼感,彷彿再待下去,就會被這潭渾水吞沒。

“我一定是穿越的太頻繁,累壞了。”揉揉有些疼的額角,陶小倩決定還是回廢宅貓着好了,別看那裡比這湖更荒涼,但卻不會給她這種奇怪的感覺。

在房間裡找了塊還算乾淨的角落,陶小倩大刺刺地坐下去,開始挖掘腦內的記憶,她想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荒郊野外,又爲什麼會對那個死氣沉沉的湖感到恐懼。

閉上雙眼,往事如電影般在腦子裡閃過,敢情這具身體的主人叫春桃,是東城李員外家的丫頭,自小就陪在小姐身邊,後來作爲陪嫁丫頭跟着小姐嫁進了北城趙家。

趙家的公子身體一直不好,李小姐嫁過去五年也未有所出,趙家人一邊嫌棄兒媳婦不會生養,一邊又擔心兒子有個三長兩短卻沒能給趙家留下後人,可李家和趙家地位相當,趙家也不敢輕易得罪對方,只得把給趙公子納妾這事壓下來。

去年年底的時候,趙公子的身體突然不行了,嚴重的時候都下不了牀,全家上下急得不了的,找了無數名醫也沒能看出是什麼毛病。也不知是誰提出來的,說趙公子這是犯了凶煞,最好能辦場喜事衝一衝,沒準就好了。

這話正中趙家人下懷,沖喜加爲趙家留後,就是李家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是誰都知道趙公子的情況不樂觀,誰家父母也不肯把好好的閨女嫁進來守寡,最後還是李家人提出來的,就讓李小姐的陪嫁丫頭春桃嫁過去,丫頭成了妾是主子的榮寵,斷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而她又是李小姐的丫頭,即便趙公子身子康復了,她也沒有和小姐爭寵的道理。

聽說相公要娶自己的丫頭,李小姐着實鬧了一陣子,後來是李家老爺夫人親自上門規勸才勉強同意,只是自打籌備婚事,李小姐就再被給過春桃好臉色。春桃心裡委屈,嘴上又沒法反駁,只能默默受着。

就這樣,春桃沒有任何選擇餘地地穿上嫁衣,嫁進了趙家,本以爲新人進門,趙公子的病情就會有所緩解,即使不能立馬痊癒,好歹也能下牀自由活動。可萬萬沒想到,就在拜堂成親的時候,趙公子兩眼一翻,當場嗚呼哀哉。

趙家當場亂作一團,趙夫人更是抱着兒子的屍體哭天搶地。李小姐也很傷心,不過她把這股哀怨都發泄到了春桃的身上,非說是這個女人剋死了趙公子。

喪子心痛,趙家人被李小姐這麼一挑撥,也都覺得是春桃這丫頭不吉利,搞不好李小姐嫁進來五年都沒能生個一兒半女也是春桃害得。

李趙兩家的矛頭全都指向了無辜的春桃,任她百般解釋也沒能換得這些人一絲同情。本來就是李家的丫頭,又是趙家的小妾,春桃甚至連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都沒有,連紅色的喜服都沒能換下來,就被人塞進豬籠,丟進了渾濁的湖水裡,美其名曰,給趙公子陪葬。

陶小倩兩隻拳頭攥的咯咯直響,生活在和平年代,她從未想過人類還有這麼野蠻的時期,從始至終,春桃都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她本來也不願嫁給趙公子,若非身不由己,又怎會成了所謂的不祥之人,最後命喪死湖?

如此冤死,她又怎能不恨?

“我這次的任務不會是殺光李趙兩家吧?”陶小倩危險地眯起眼睛,說實話,她真不介意執行一次暴力任務,對於這種不講道理的家族,不殺個雞犬不留都不足以平她心頭之恨。

春桃沉湖前所見的一張張醜陋嘴臉不停在陶小倩面前閃現,惹得她更加暴躁,恨不能現在就殺上門去,給那些人好看。

“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熟悉的男聲突然在耳邊響起,把陶小倩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四顧卻沒看到說話的人,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系統。

“你以爲老孃想衝動啊!”陶小倩摞胳膊挽袖子,大有幹上一架的架勢,“說,這回的任務是啥?要是任務讓我不滿意,老孃連着你一塊扁。”

系統默了許久,纔不尷不尬地重新開口:“咳咳,你這次的任務,是爲春桃沉冤得雪,讓她冤屈得申,重入輪迴。”

“沉冤得雪?”陶小倩挑挑眉,“是不是把李趙兩家人都宰了,她就能去投胎了?”

“……”系統又是一陣沉默,他就納悶了,才晚來幾分鐘,女神咋就變成這樣了?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見系統沒了反應,陶小倩信心滿滿地就往外走,看來她遇到史上最容易完成的任務,分分鐘就能搞定,然後穿越去下一個世界。

“都說了穿越是魔鬼,你咋還這麼衝動!”失去了以往的沉着,系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毛躁,“以暴制暴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我都說了,你的任務是讓春桃沉冤得雪,你連她受了什麼冤屈都不知道就去殺人?”

邁出的腳步猛地停住,陶小倩石化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冤屈?她不就是被人扣了個不祥的帽子,然後就枉死了嗎,還有什麼冤屈?”

“這就需要你自己調查了!”系統似乎有些不耐煩,說完這句話就再沒了聲音,任憑陶小倩怎麼問候他親屬,也沒再吭聲。

“喵了個咪的,真拿我當偵探了!”陶小倩心裡還是氣憤難平,不過腦子多少冷靜了點,想要完成任務,就只能聽系統的,別看剛纔系統沒有直說,但她也明白了,如果她真把李趙兩家人給滅掉,那估計着她這輩子就別想再穿了。

煩躁地在破屋子裡轉了幾圈,陶小倩還是沒能從春桃的腦海裡挖掘出所謂的冤枉。既沒人說她偷錢,也沒人說她偷人,害死她的理由也是不祥之人剋夫,理應給趙公子陪葬。橫看豎看,這就是個古代最爛俗的悲劇故事,還有什麼冤枉要昭雪啊!

“看來得去趙家走走了。”想來想去也沒有答案,陶小倩決定去春桃生活了將近六年的趙家看看,若說受了冤屈,應該就是在趙家受的吧?

直到飄到趙家,陶小倩才意識到“衝動是魔鬼”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怎麼就忘了,這裡是古代,雖然本領逆天的法師道士不多,但有真本事的人卻不少,眼下,趙家院子里正在做法的,就是個很有真本事的道士。

做人的時候,陶小倩覺得這些會驅鬼的人就是救命天神,而現在,這些道士在她眼裡變成了牛鬼蛇神,看來只有等這些礙事的人走了,她才能進趙家的院子,否則被收了,就神馬都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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