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衆人除了唐念知都明顯地一怔,尤其是顧泠。
什麼叫舒雲濃長大就是爲了成爲江岑麟贖罪的一個工具?
“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女人微微顫抖的聲音從江岑麟的後背響起,兩個男人的眸光皆驀然滯住。
唐念知顯然並沒注意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兩人身後,江岑麟更加沒想到唐念知居然知道那件事。
可笑的是,如果唐念知不提,江岑麟居然都快忘了娶舒雲濃爲妻的先決條件是這個了。
燈光下的俊臉陰霾疏落:“舒雲濃。”
他叫了她的名字,第一次——原來他果然已經知道自己是僞裝的。
只可惜顧泠現在沒心情擺出其他表情配合他。
她緩緩地站起來,走到江岑麟身邊,欲說還休的一對水眸盯着唐念知:“唐念知,你在說什麼?”
凌然早就聽說過舒雲濃的大名,也對她和江岑麟訂婚的事情略有耳聞,但是沒想到這位傳聞中的大小姐,竟然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雖然是初見,她的容顏對於她竟然是那麼的熟悉。看着舒雲濃一步步走近唐念知,她的背影逐漸和另一個身影重疊在一起,凌然的呼吸漏了一拍。
一滴眼淚劃過她的側臉,準確無誤地滴在江岑麟的手背上。
圈着她脖子的男人一驚,低眸。
“麟哥哥,舒家兄妹,他們是雙胞胎,是嗎?”
“麟哥哥…”少女的嗓音幾乎是在哀求,江岑麟選擇沉默。
因爲他曾經答應過凌然永遠不對她撒謊,如果真相很殘酷,還不如不說。
但是這又是怎麼瞞得住的呢?
凌然抿了抿脣,答案就在不言中。舒家大小姐假扮她哥出國,剛好江岑麟從北歐回來爲舒雲樺接機,又是那麼湊巧,江岑麟第一個帶回家過夜的女人就是舒雲濃……
所以,江岑麟從一開始就知道舒雲樺是假扮的,舒雲濃纔是真的。
唐念知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她,被矇在鼓裡,還傻傻地喜歡上了這個假小子“舒雲樺”。
唐念知看見自己心心念唸的身影向自己步步逼近,心情卻不是特別美麗:
“濃濃,我剛剛是隨口說的。你之前喜歡看的言情小說裡,男主不都喜歡這麼講話嗎?我就是……”
凌然閉了閉眼,嘴角突然逸出一絲輕笑,打斷了顧泠即將出口的話。
門外的天空突然平地驚雷,連天都暗下來,隆隆雷聲正好遮過了凌然的話語聲。
顧泠只看見凌然的脣瓣一張一合,眼淚盈滿了她的眼眶,不堪重負從眼角滑落。
然後她跑進了嘩啦啦的雨幕裡。江岑麟居然沒有去追,男人有些頹然地向後倒了幾步跌坐到椅子上。
這還是顧泠第一次看見江岑麟如此狼狽的模樣,她想也沒想就先追了出去。
她見過凌然在病牀上的臉色,淋這麼大雨說不定會倒在某個角落。
剛纔只有江岑麟離凌然最近,也只有他聽見了那句話。
“舒雲濃,離家出走是你的遊戲,而我纔是你的犧牲品。”
滑天下之大稽,不過就是本末倒置。
江岑麟曾經爲了護凌然一世周全才安排了舒雲濃的存在,卻最終爲了舒雲濃徹底傷透了凌然的心。
唐念知這輩子寸步不離地跟在舒雲濃的身邊,就是爲了保護她的幸福,卻還是他親手爲她揭開了這個虛僞世界的面具。
他們的命運就像屋外的天氣,詭譎變幻。
顧泠看見凌然的時候,她正走向馬路中央。
那個身影,小小的,被來往車燈照亮了。顧泠的腦海裡不受控制地閃回到一些畫面,似乎她就是那個走在路中間的少女,連悲傷與絕望都那麼的真切。
可是待她一晃神回來,一輛磚紅色的大卡車正直逼凌然,剎那間顧泠衝過去,在最後一秒花盡所有力氣把凌然推了出去。
衝破了刺耳笛聲和隆隆雷鳴的,是少女最後溫柔的那一聲:
“凌然,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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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曾經那個男人對她說的那一句:顧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