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淺麻了。
幸好她此時仍爲一隻狐狸。
不然怕是連頭髮都要瞬間白上幾根。
眼前這一幕。
要不是幻覺的話。
那這個手拎宣花板斧,披着戰盔,脖帶獸骨項鍊的狂野胖子。
就是嬰淺一手拉扯大的愛徒——
富貴。
連一旁飄着的鬼火,都學着嬰淺,張大了嘴,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也不怪它。
畢竟嬰淺此時的模樣。
比被雷劈中,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實在是沒辦法,把眼前這個斧起血濺,滿臉橫肉的胖子,和她可愛天真的小富貴兒聯繫到一起去。
他怕不是被奪舍了吧?
“都帶回去!”
富貴雙手叉腰,將宣花板斧丟在一旁,笑道:
“等回了冥域裡面,再好生處置!”
“是!”
嬰淺眼看着他們將要離去。
猶豫了下後。
還是悄悄跟在了後方。
她實在擔心富貴。
連清衡山都不急着回了。
心裡更是憋着一股火,想要看看,究竟是那個王八蛋,將她的寶貝徒弟帶入了歧途。
若說富貴自己學壞。
嬰淺怎都不信!
富貴並未發現嬰淺的身影。
一路向前。
周遭的景色越發荒蕪。
有白霧悄然瀰漫。
視線也越發的模糊。
鬼火似察覺到了什麼,縮在嬰淺身後,哆嗦個不停。
“怕什麼?”
嬰淺回頭看過去一眼,疑惑道;
“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嗎?怎麼這一會兒,就慫了?”
“許是因爲,察見我了吧。”
一道幽幽的嗓音,忽然飄入耳畔。
嬰淺心神一凜。
還未來得及做反應。
前方的富貴也猛地轉過身,將宣花板斧向着她丟了過去,口中還發出一聲怒喝。
“小賊,抓到你了!”
糟!
她此時修爲太低。
竟被發現了。
嬰淺連爪子尖都泛起了疼。
一時之間。
也不知是怒是喜。
怒她這弟子翅膀太硬,竟然敢對她這個師尊動手。
喜是她運氣不錯。
又找見了一個徒弟。
只不過...
也成了個反派。
嬰淺爪尖一點地面,躲開了飛來的宣花板斧。
她歪頭望向側方的玄衣女子。
不由嘆息一聲。
女子容貌極爲嬌美。
眉間卻籠着一層冷意。
整個人看起來仿若冰霜鑄成一般。
她面無表情。
但那滿懷殺意的眼眸,卻牢牢鎖在嬰淺身上。
“我不知你是哪家仙門中人,竟敢僞成赤狐模樣...找死!”
“雲夢...”
嬰淺話音未落。
長劍已直奔她而來。
與此同時。
富貴已撿起宣花板斧,再一次劈向了她。
前後皆無路可走。
鬼火尖叫一聲,率先奪路而逃。
嬰淺沒躲。
她望着方雲夢,彎了眼,輕聲說道:
“你還是穿粉色更好看。”
攜着勁風的長劍,驀然一頓。
方雲夢猛地瞪大了眼,眸中顯出一抹驚駭之色。
但富貴的宣花板斧已至。
她來不及多問。
劍鋒已調轉了方向。
盪開宣花板斧,將其掃進白霧之中。
“方雲夢,你做什麼?”
富貴怒哼一聲,再次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把宣花板斧,指着方雲夢,吼道:
“怎還維護起仙門的畜生來了?她竟敢僞成赤狐,她該死!”
“閉嘴!”
方雲夢狠狠瞪了富貴一眼。
她抿緊了蒼白的脣。
步伐似有些僵。
接近着。
又加快了速度。
方雲夢站在距嬰淺一步遠的位置。
低垂着頭。
還未等開口,眼眶已是紅了。
黑眸流出強烈的不安。
她揹着手,像是犯了錯的幼童一般,顫着嗓音,滿面忐忑地問:
“師尊?”
“你說什麼?”
富貴一愣。
也跟着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赤狐。
嬰淺嘆了口氣。
她擡起爪子,主動走上前去,輕輕搭上方雲夢的衣角。
“雲夢,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只這一句。
無需其他解釋。
方雲夢就已知曉。
她就是嬰淺。
是她的師尊。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用同樣的眼神看着她。
只有嬰淺。
只有她的師尊。
會將方雲夢當成不懂事的小姑娘。
給她無條件的縱容和偏愛。
“師尊...”
眼淚打透了方雲夢面上的冰雪。
她踉蹌倒地。
跪在只有巴掌大小的赤紅狐狸前。
捂着臉。
嚎啕大哭。
十年的時間。
太長也太短。
幸好她終於等回了嬰淺。
她的師尊並沒有拋棄他們。
她真的回來了!
富貴張大了嘴。
連忙將手裡的宣花板斧丟到一旁。
他站在原地。
滿臉都是侷促。
但鼻尖卻酸楚的厲害。
眼淚也跟着往下掉。
他有努力過。
卻怎麼都止不住。
就好像十年前的富貴,偷偷回去那道消失的深淵裂縫,不眠不休挖了整整七日,只想再見到嬰淺一面。
嬰淺回頭看向他,眼裡流出一抹笑意。
“富貴兒長大了。”
富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幼稚地用手背抹着眼淚,哭嚎道:
“師尊,我有聽話,我真的一直都有在好好修煉了,我現在很厲害,我一定能保護好你了...”
嬰淺的眼亦是紅了。
她從未想過。
再見到富貴和方雲夢時。
會是這樣的一幕。
她本以爲。
她的徒弟會在清衡山修煉長大。
即使沒了她。
只要秦清琅納蘭月還在,就足以護他們平安無虞。
但連嬰淺都未曾想到。
失去了她的富貴和方雲夢。
竟會成爲了如今的模樣。
“你們...”
嬰淺嘆息一聲,心裡涌起陣陣難言的感傷。
尾巴尖一掃。
擦掉方雲夢的眼淚。
她柔聲詢問道:
“爲何不留在清衡山?”
方雲夢深吸了口氣,情緒略平復了些,才道:
“師尊,你隕..失蹤之後,我們最先是回去了清衡山的,只不過...”
她聲音一頓。
視線掃過富貴。
富貴揉了揉眼睛,挪到嬰淺身邊盤膝坐下,甕聲甕氣地道:
“我偷偷回了深淵裂縫,想要找師尊,但是被其他仙門的修士發現,他們認出了我是師尊的弟子,就想要殺我。”
“這同你有什麼干係?一羣沒本事的王八羔子!”
嬰淺眼神一冷。
強烈的怒意充斥在心間。
連脊背處的毛髮,都跟着炸了起來。
尾尖用力一掃。
掀起一道破風之音。
嬰淺擡起了爪子,揉了揉富貴的臉,一臉心疼地問:
“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是...”
富貴張了張嘴。
偷偷瞥了嬰淺好幾眼,才囁嚅着嘴脣,輕聲道了一句。
“是因爲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