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沒有光,也沒有聲響,百里行煙走在裡面,一步步的,明明腳步聲很輕,可四周卻只有自己腳步的迴音。
這聲音撞擊在他的胸口,令他心跳加快的,好似都沒了自己的意識,只機械般的,一步步朝前。
短短一段路,他走了很久很久。
適應了墓室中的黑暗,前面的棺材,就在眼前若隱若現。
他的腳步,越發的慢了。
他盯着那棺材,眼前恍惚着,就看到她從裡面坐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爬在棺材沿上朝他笑着喊:“行煙,我不過睡了一覺,你怎麼老成這樣了?”
她穿着那一身大紅嫁衣,一手掀起流蘇瞧他,她聲音嬌嬌軟軟的,聽的他心好似都泡在了水裡,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手伸出去,下意識的想抱她,想笑着迴應,可他來不及張口迴應,再一閃眼,眼前空蕩蕩的,除了棺材,再無其它。
沒有她的笑靨,沒有她的身影,她聲音好似還在耳邊呢,他眼裡都有淚水流了出來,可她卻不在眼前。
什麼都沒有。
他張了張口,小聲喚:“鴻雁。”
顫顫的指尖彈了好幾次,墓室裡的燈燭才亮了起來。
他離墓室,只有幾步之遙。
可他站在原地,卻不敢再近前。
“鴻雁。”他低低地,聲音幾近哀求:“我來找你來了。”
“你,你閉關這麼久了,你還沒好嗎?”
“吳天一死了,催魂蠱,你有沒有剝離?”
“鴻雁……”
他有千言萬語,可口中反反覆覆,就只剩下了鴻雁兩字。
他終於還是走到了棺材的前面。
他想起了那日他抱她進去,她扒拉在棺材沿處含笑問他:“想不想這裡面來一次?”
媚眼如絲,聲似能勾魂,他聽的癡癡,卻只是吶吶着說:“你醒來那一日,我,我再與你在這裡面慶祝。”
他本來,想用這樣的事情激勵她趕緊破關的。
他想起了,那時候她沒回應,只一雙烏亮烏亮的眼睛瞧着他說:“行煙,你真好看啊。”
他從前在戰場上,最討厭的就是自己這一張臉,所以只要上陣殺敵,就一定會戴面具。
然而聽了她的話,他心底美滋滋地,突然也覺得自己這張臉長得真不錯。
最起碼,能讓她一直惦念着。
他雙手扶上棺材蓋子,緩緩地朝一旁推去。
棺材蓋子很沉重,他在天寒地凍的外面站了三日,手上亦是沒多少力氣。
但,還有口氣在,只要有口氣,只要他的鴻雁還在棺材裡,他就能推得開。
隨着棺材蓋子緩緩地推開,裡面的人兒也漸漸出現在了他眼底。
想了無數次,盼了無數次,無數個日夜心心念念與她重逢。
甚至於害怕她醒來後嫌棄自己的臉,他日復一日地堅持敷面,堅持鍛鍊身體,好讓自己與她的差距不會拉開太大。
哪怕有時候心有絕望,可每次在墓室外瞧着那道並沒有被推開的暗門,他的絕望又變成了動力。
一定要等她出來。
他告訴自己,萬一有一天她出來了卻沒看到他,她心底得多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