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沒有避開元帝的目光,他聲音雖然低,卻極爲平靜:“將軍的身體一直都是我幫她調理,老將軍很忙,將軍算是我一手看到大。”
“上次她受傷,我幫她包紮傷口的時候,發覺她懷孕了。”
元帝的呼吸一窒,對上宋青略帶敵意的目光,不僅怒火無影無蹤,反而還有點點心虛,就像個醜媳婦毫無防備見到了自己的公婆般的無措。
好在宋青也只是這般掃了元帝一眼就垂下了目光,望着元帝懷裡的言歌,輕聲說:“陛下,她已經去世了。”
頓了頓,他又說:“她要是知道您來了,一定會很高興。”
元帝聽着他這話,卻沒有半點被誇獎了感覺,反而更覺心頭沉沉的,好似哪裡不對頭。
他抿着脣微微揚起下巴,自言自語般的說:“阿言當然會高興。”
他居高臨下瞅着宋青,越瞧越是憤怒,總覺得這傢伙極爲礙眼。
“陛下。”宋青垂着頭,緩緩又說:“陛下,將軍已經沒氣了。”
“你快幫她把這支箭拔掉。”元帝自顧自的不滿又說:“你不是軍醫嗎?這點箭傷應該難不倒你吧,快點,阿言身上這麼多傷,你怎麼還愣在那裡。”
話說出口,總算知道自己爲什麼看這個軍醫不順眼了,因爲這傢伙像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那,都沒有幫阿言看傷。
元帝眉頭緊皺着,一手攬住言歌,另一手放在了言歌的肚腹處,那個地方,有他和言歌的寶寶,他想摸一下,可手碰到的是堅硬的護心鏡。
言歌渾身上下都是傷口,每一處都血肉外翻的看不出原本的肌膚,可只有腹部這一處完好無傷。
她一定很期待這個孩子,一定非常非常喜歡他們的這個孩子,要不然不會這樣護着腹部。
元帝見宋青依舊不動,氣得擡腳踹在宋青的胸口:“聾了嗎你,讓你給阿言包紮傷口呢,你在那磨蹭什麼。”
“陛下!”宋青被踹倒在地後,又直挺挺的跪了起,他嘶啞的聲音悲痛欲絕:“陛下,明嵐她已經沒有氣息了,她已經沒有氣息了。”
元帝似乎終於才聽到他這聲音,他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忍不住的爆了粗口:“你放屁,阿言剛剛還與朕在說話,你這庸醫,你這庸醫……”
他氣得指着宋青,剛要喊人把這庸醫拉出去斬了,可對上宋青那淚流滿面的樣子,他微微一僵。
宋青哽咽着又說:“陛下,您自己低頭看看她,她真的已經沒有氣息了。”
元帝的手,緊緊抓在了她腹部的護心鏡上,許久,才緩緩低頭:“阿言……”
他喊了一聲,聲音全部哽在了喉頭。
她一雙眼睛依舊大睜着,似乎在與他對視,可又似乎是越過了他期盼着望向遠方,她臉上還帶着笑,那笑混合着她臉上的泥土血跡,沒有燦爛,只有絕望。
她的眼底全是血,有血滴順着眼角劃落出了一個痕跡,血已風乾成了黑紅色,看着觸目驚心。
她乾裂的脣微微張着,他耳邊,好似又聽到了她喃喃的聲音“祈安,又是做夢嗎”!